韓王是當今貴妃娘娘獨子,在家門迎進了燕崢和柔嘉兩人,心裡直嘀咕着。這燕崢身份特殊,他亦身份特殊,這一次相見,還不知道會讓京城裡這些人怎麼想呢。
“這倒是巧了,怎麼柔嘉就和你碰到了一起。”兩人分賓主落座以後,韓王笑道。
“是很巧,我也是在街上,買些孩子玩意兒,就碰見了柔嘉郡主。”燕崢這話就明顯避重就輕,京城這些人,是知道柔嘉對他燕崢的心思的。
韓王笑笑,再不糾纏這個問題,只是和燕崢談論一些一路見聞。兩個男人心照不宣,彼此寒暄,談論的無非都是不敏感的無謂話題。
柔嘉和韓王妃一向熱絡,韓王妃讓兩個兒子帶着柔嘉帶來的小禮物,自己去玩耍,才問柔嘉,“你們二人一起而來,是不是、、”
柔嘉搖頭,微有失落,“嫂子,他說他有了妻子,也承諾了那女子,再無她人。”
韓王妃驚訝道,“這倒是奇了,這滿城貴族世家裡,還沒聽說哪個女子可以獨佔夫君的,他那王妃倒是有福氣的。”
柔嘉聽出了韓王妃的羨慕,她自己雖然雲英未嫁,卻也羨慕那個被他這般對待的女子。
她低着頭,吶吶說道,“那女子一定美麗異常,纔會得他如此對待。”
韓王妃卻搖頭,只道,“這個還真就未必,這也就是各花入各眼的事情,對了眼緣,就成了白月光,硃砂痣,心尖寵。沒準那女子比不過我們柔嘉郡主,只不過命裡有這緣分罷了。”
柔嘉沮喪搖頭,她卻沒有這樣信心,“皇嫂,就你心疼我。”
韓王妃拉着柔嘉小手兒,輕聲細語,“嘉嘉,男人這東西,心不在誰身上,哪怕她再好,他也是個瞎的。他既無心,你莫再投入情意,不然將來,進退不得,豈不一生都毀了?”
柔嘉點頭,卻沒說話。
韓王妃說的這些,她豈能不明白?只是這京城裡的男子,沒有一個入得了她的眼,她又怎麼嫁?
燕崢並沒有在韓王府裡用午食,韓王爺雖然留飯,那也不過是表面客氣。
他今日要是和燕崢再共進了午餐,這京城裡各方勢力,就會猜測他拉攏了燕崢站在他的背後,參與這京城裡的黨爭。
如果真的可行,他倒是願意,只燕崢這般人物,會參與他白家父子爭權,他要是這般作爲,那隻能說他腦子不行,山海郡蕃地也早就無存了。
燕崢和柔嘉出了韓王府,兩個人心裡對沒在韓王府裡用餐都不覺得意外,反倒相視揶揄一笑。
燕崢想着柔嘉這也算是幫了自己,心裡總有點過意不去,“午食,想吃什麼?我請你。”
柔嘉一臉的喜出望外,她以爲燕崢頂多把她送回恭王府。
“真的嗎?”她脫口而出,顯然是要再確認一遍。
“先不說你今日幫忙,就是你我相識多年,多年未見,哥哥請你這妹妹吃頓飯,也是應該的。”燕崢溫聲說道。
他有過很多女人,也得過很多女子喜歡,就是阿朵對他,怕是都沒有這柔嘉的喜歡更爲存粹,這些燕崢心裡明白,想着善待一些這姑娘,讓她莫在執着,耽誤自己。
柔嘉眼裡失落,但是心裡覺得溫暖,燕崢這頓飯,這些話,她明白了,他是告訴她,他們之間沒有可能,他願意當妹妹一般善待於她。
柔嘉心想,“這也算是一個結果了吧?總比以前他一臉冰冷,讓她無法接近好上很多。他這樣人,破了禮法,陪自己用餐,也不怕我藉此糾纏,到底是我這份癡念,他是看到了,正視了。”
“買賣不成仁義在,只是你要記得,我們倆以後就是這世上的知己朋友兄妹,你再不能避開我。”柔嘉說道。
燕崢這會對這女子心生佩服,這份心胸確非尋常女子可比。
他點點頭,“你放心,你我以後就是這世間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再不避着你就是。”
兩個人進了馬車,柔嘉報了地點,馬車慢行,車廂裡的兩個人,都開始沉默。
柔嘉滿腹心事,雖然快刀斬亂麻,找到了一個新的靠近這人的方式,她卻再也沒有希望。
燕崢想起那年就是因爲柔嘉糾纏,讓他新生厭煩,趕着夜晚出城,過了宿頭,纔在山神廟裡遇見了阿朵。
燕崢和柔嘉是隔了兩日纔去的太子東宮,燕崢心裡七上八下,緊張的很,暗衛的密信裡,說阿朵就在這東宮裡,並且在太子白啓身邊。
燕崢作爲夫君,如今這般前來爲見阿朵,心裡滋味,無法言說。
“東安王這可是貴客了,難得上門,你我今日倒要好好喝上幾杯。”太子白啓一見面,就做出了熱情待客的姿態。
他與韓王不同,名正言順,就是他人議論,他之位置,也要熱情招待這一隅藩王。
燕崢微微點頭,平靜嚴肅,並不如太子那麼溫文和善。
在燕崢心裡,白啓這人,於他關係尷尬,他二人只能說相互之間都有着奪妻之恨。
燕崢和白啓分坐兩邊,談論的都是能放在臺面上談論的那些家國大事,百姓民生。
柔嘉卻是無趣,只問白啓,“太子哥哥,阿朵姐姐在哪?”
燕崢心裡一顫,面上保持着平靜,實際上鳳眼看着白啓,卻見白啓微微一愣,立馬回答,“她昨天累到了,這會兒還睡着。”
白啓說完,似乎很不自在,低頭喝茶。
燕崢鳳眸低垂,心裡發緊發疼,再沒有人比他能明白這句話中的真意了,阿朵身體嬌氣,偏偏又勾人得緊,燕崢就讓阿朵養成了睡懶覺的習慣。
如今在白啓嘴裡聽見這句帶有歧義的話,燕崢頭腦發木,瞬間不能思考,這也才壓住了心中怒氣,否則還不知道能不能繃住,最後做些什麼。
柔嘉一個未出閣女子,正是天真爛漫年紀,並不懂這裡的機鋒,接着追問,“哥哥,你們也真是的,出去玩兒也不帶上我?”
白啓擡頭,彎脣笑了,只道,“你不是忙着陪東安王訪友嗎?”聲音溫和平靜,很符合他溫柔內斂的性子。
柔嘉被白啓懟的無話可說,低着頭擺弄手指。
燕崢心裡卻在思量,“這人怕是也知道我上門來尋阿朵。實在可惡,就是你們當初青梅竹馬,如今這女子也嫁我爲妻生子,沒有再被你搶去的道理。”
燕崢心裡意氣難平,卻不能發作,否則莫說帶回阿朵,就是他東安王府的祖業都要被撅了根基,家破人亡,到頭來還是找不回妻子,沒得失了所有機會。
這臉色就冷肅起來,一身冰冷氣質盡顯。
白啓倒是言笑晏晏,對燕崢好一番招待,只是就是燕崢和柔嘉兩人離了東宮,也沒見到阿朵。
回程的馬車上,燕崢藉着酒氣之下可做出點異於平常之態,立即詢問柔嘉,“阿朵是太子妃嗎?”
柔嘉搖頭,聲音裡都是惋惜,“阿朵是翰林學士陳華之女,當年和太子哥哥有過婚約,後來父親離世,太子哥哥就把阿朵接到身邊,親自照料。”
“太子殿下親自養大媳婦,真不失爲一段佳話。”
燕崢聲音似贊似賞,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話是咬着牙說出口的。
“阿朵走丟了,幾個月前太子哥哥才找到她,聽母妃說,阿朵再不能做太子妃了,如今皇后正在給太子哥哥物色太子妃,阿朵怕是隻能當個側妃了。”
柔嘉話音裡都是對阿朵的惋惜,燕崢扭頭看了小姑娘一眼,心裡更是高看了她幾分。
刁蠻任性的行爲舉止之下,這姑娘卻是善良灑脫,很有幾分俠義心腸,就是對待感情拿得起放得下,就是燕崢都自愧不如。
燕崢把柔嘉送回恭王府,也不再閒逛,回了府裡,就把自己扔在牀榻上。
柔嘉對燕崢說的那些,他在山海郡,就接到了屬下的手書。
燕崢腦海裡都是想象出來的太子糾纏着阿朵的情景,這讓他喘不過氣起來。
到底無法在牀上挺屍,起身去了後園開始練劍。
管家來請燕崢用夕食,見到燕崢周身的殺人氣勢,也不敢阻攔,只得返身回去,把飯菜端到暖閣裡。
月上柳梢頭,暖閣的飯食涼了個透。
那舞劍之人還在忘我的舞者,每一招每一式都帶着殺伐之氣。
燕崢心裡困惑,就是白啓身爲太子,背後總有高手。
燕崢知道他一直尋找阿朵多年,卻想不明白,王府裡戒備森嚴,怎麼就能把人帶出去?爲什麼早沒找來,偏那個時候,自己離家,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燕崢收起劍勢,仰頭看着天上月光,清凌凌撒向天地萬物。
一個名字躍然心上,是了,那人瞭解東安王府,那人身手不凡,最重要的是那人易容功夫出神入化。
這就解釋的通了,爲什麼那麼多暗衛行動,都沒有一點線索,都沒有制止得了敵手把阿朵帶離山海郡封地。
只因那人是顧展,他當做生死兄弟的顧展。
燕崢站在那裡,在這深秋初冬之夜,整個人都冷透了,汗溼的身體被冷風打透,都不及他內心的寒冷。
燕崢苦笑,他是不是該慶幸三分,那人的還留有餘地,沒有向春夏秋冬下手,給他這可憐人留了一點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