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城內
“郭聖人病倒了”
“李士奇老爺因喝多了涼水,又大熱之後受了冷風,得了一場怪病,衆天龍寺的老爺們時常來往於他府邸,據說是爲他治病出謀劃策。: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吳老爺也得了大病,至今臥牀不起,探往的老爺大人們如過江之鯉”
武道界的暗動,普通百姓感覺不到,可是一個個向來身體很康健的大人物病倒,一個個大人老爺們高頻率的串門探病,也讓百姓們感覺到不對味。
而這時
另一件事更是吸引住了幾乎整個大理城普通市民的注意力。
大理城西北部杏林後有一個莊子,原名楊家莊,是中原一楊姓官員遷徙於此,因遭禍楊家敗落漸漸成爲中富之家,又因創立書局更是幾乎破產。
這時的楊家田地不多,但族屋,祖屋、宗祠不敢售賣,因此楊家雖然過得貧困,可屋子卻很寬敞。
此刻楊家最好的宅院中住進了一對夫妻,這夫妻有幾個保鏢護衛。
“老師是真的病倒了。”
楊家一間房內秦朝坐在桌前輕嘆,腦中又出現了三天前去探望郭敘真的場面,“老師瘦了很多,神色也不對勁,看來這一次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
對郭敘真病成這樣,秦朝心裡也很難受,畢竟這幾年,郭敘真對秦朝還是很好的,又因着這時代特殊的師生關係,秦朝不得不對郭敘真特別禮敬,走動多了,自然有感情。
“可老師,也真是老頑固,病成那樣,都逼着我表態,嗯”秦朝豎起耳朵。
前院住着一對母子,正是秦朝現在的房東。也是這楊家院子的主人。
“娘,你不知道,最近城裡發生了一件大事。”二十多歲穿着普通布衣的青年對着自己母親嚷道。大約四十多歲,看起來卻像六七十歲的老婦人微微一笑:“良兒,什麼大事難不成聖上又和大臣們鬥起來了”
“那倒不是,而是段公子,就是那個天下第一聰明的神童段海峰公子。”楊合良抓過一根黃瓜邊啃邊嚷說道。
“段公子怎麼啦”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在他耳邊。
“啊”
楊合良打了個激靈。只見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現在他身旁,這人臉蛋嬌媚。雙眼盈盈含水,讓人一眼看去便魂爲之消。
“憐公子。”楊合良臉色一紅,這位憐如魚公子一出現就讓自己忍不住想多看幾眼,就算不看也心生旖旎,可對方明明是個大男人呀。
“快說,段公子怎麼啦”
“這個段公子被人罵了”楊合良吞吞吐吐道。
“罵了”憐如玉笑得豔光四射,“怎麼個被人罵,是不是做了欺師滅祖,大逆不道之事”
“段公子有沒有做欺師滅祖之事。我可不知。”楊合良總算回過魂了,別過頭不敢看憐如玉,“不過有一個叫唐甄的公子,據說是郭聖人的弟子,在我大理,天龍寺也是小有名氣的,唐公子這些天成天在段公子府邸前破口大罵。罵得那個難聽,總之讀書人罵的話,都是拐着彎兒道兒的,我們普通百姓聽得雲山霧罩,還以爲是誇你的,所以。怎麼罵的原話我就不一一舉例了。意思我知道,大體就是罵段公子良心喂狗了,忤逆犯上,不敬師長,而且還暗算郭聖人,背地裡耍陰謀之類的。”
“看來這段公子不是個好傢伙呀。”憐如玉點頭。
楊合良一笑:“唐公子這麼罵,我們普通百姓是弄不明白的段公子好好的怎麼就暗算自己老師可怪就怪在唐公子罵了這麼多天。郭聖人根本沒站出來阻止,而段公子亦是蹤跡全無。”
“確實是怪。”憐如玉又點頭。
“因此我們這些平頭百姓,暗地說起,怕是段公子確實做了對不起老師的事,纔會如此心虛不做反抗,而郭聖人亦是睜隻眼,閉隻眼”
楊合良正要說下去。
“這事我倒是知道一點。”
“夫人好。”楊合良連向院門口出現的郭媛媛叫道。
“夫人真知道不知”楊合良低着頭不敢看郭媛媛,和憐如魚公子比,這位夫人更讓人不敢逼視。
“郭聖人和段公子是理念之爭,因爲段公子對某些事物的看法和郭聖人不同,唐公子因此如此惱火。”郭媛媛淡淡說道,眼裡有一絲怒色。
“理念之爭這位夫人,我們不懂什麼理念,這事若真如此,也難怪。清官難斷家務事麼,我們普通百姓一些雞毛蒜皮的事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能爭個頭破血流,只是段公子畢竟是後輩,這樣和老師爭論倒是處於不利,也難怪唐子罵他忤逆不孝。”
“是啊,段公子遇到麻煩了”郭媛媛轉身走進後院,來到秦朝室內。
秦朝的臉色有些難看。
“盛朝,這事很麻煩。”
“我知道。”秦朝低聲,“他是老師嘛,我反擊也不是,不反擊倒成了心虛,落了個忤逆尊長,暗算老師的罪名,我們這一行的,某些地方可以適當自毀聲譽,可某些方面絕對要愛惜羽毛的。”
郭媛媛看着秦朝。
“私生活可以亂,忠孝絕不能違,唐甄這麼連續罵下去,是要把你往死裡整呀”郭媛媛沉聲。
“我知道,我本來期望郭師可是。”秦朝心冰冷冰冷的,爲何不做反擊,因爲這種事秦朝反擊沒用,只有郭敘真出面才能解決。
“你準備怎麼做”
秦朝沉默,反擊手段不是沒有,可是無論什麼反擊,都可能令郭敘真更受傷,郭敘真不自己站出來,要麼就是秦朝不做反擊,這影響自然是秦朝在下層百姓中名聲一落千丈,其次便是秦朝做出反擊,秦朝得了清白,郭敘真便有道德污點。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啊”
許久秦朝緩緩嘆道,“世人眼中他終究是我老師”
郭媛媛也是沉默,其他事郭媛媛都能出主意,可涉及到秦朝老師的事,郭媛媛也只能心裡祈禱。
“咔”
樹枝折斷聲響起,而後
“公子,這是你老師託聖上送給你的信。”一個灰袍老者出現在窗口。
“老師的信”
秦朝連接過。信封上吾徒海峰親啓六個漂亮楷體字。“是郭師的。”秦朝連翻開,一眼掃去。臉色又變難看了。“盛朝,他說了什麼”“你自己看吧。”秦朝手一彈,信紙飄向郭媛媛,而後秦朝走到窗前,恍惚中信中內容又出現在腦海。
“荀子持性惡論,其鑑尤在眼前,吾徒明智,何以”
“君子不立危牆,爾無荀子之才。亦無荀子之德,何以”
“放目所及,峰煙四起,亂鬥不熄,如此下去,武道院不再是武道院,爾常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此股邪火,若不熄滅,將起於天龍寺,漫於大理國,終燒遍環宇。介時天龍寺將永不安寧,大理國將永不安寧,天下將永不安寧,萬民永不安寧”
“人性若導之向善,則民心安順,天下定,即便有疥癬之疾。亦無關大局”
“性若惡,再導之向惡,則必天下大亂,重現惡秦苦民之局”
“當民不生,飢鴻遍野時,爾必爲千古罪人”
“性本惡,地獄之說。吾徒何不以史爲諫”
“我之大理,不過一百里小國,苟且偷生尚能自喜,何嘗能顛覆天下格局”
一句句話在秦朝腦海徘徊,郭敘真的話前後矛盾,但意思只有一個,讓秦朝主動站出,承認性本惡是錯誤的,這樣一來,他這源頭都投降了,其他持性本惡的人亦將大受打擊。
“老師,我一直敬你如父。”
秦朝只覺得心裡堵得慌,郭敘真對秦朝確實有授業之恩,當年兩人也一直很融洽,秦朝也入鄉隨俗,處處表現出遠超正常的對郭敘真、本釋大師、照真人的敬重,而不是像前世對老師的那種態度。
“你還是要用你老師的權威來壓我,來逼我麼”
雖然一早便想過自己會有和郭敘真衝突的一天,可秦朝心中還是壓抑得難受。
“盛朝。”郭媛媛放下信,走到秦朝身旁擔憂的看向秦朝。
“媛媛,我問你,兩點之間,什麼最短”秦朝看向秦郭媛媛。郭媛媛一愣:“盛朝,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兩點之間最短的難道不是直線”“是啊。”秦朝低聲,“連狗都知道,你丟一塊骨頭,狗絕不會拐着彎跑過去,可假如狗和骨頭之間有一個巨坑呢人世間的事,就是這麼奇怪,污泥出清蓮,清水不長魚。或許太過善良,並不是好事,太過邪惡,並不是壞事。”
郭媛媛蹙着眉,眼裡都是擔心。
“要不,你投降吧”
“投降”秦朝眯着眼,“我不知道,如果老師一而再,再而三的來信相勸,興許可是,我投降就行了麼,歷史大潮的車輪已經滾動了,不是這麼容易能阻止的,好了,媛媛,你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的。”郭媛媛看着秦朝,點了點頭,郭媛媛離開。
秦朝走到桌前,提筆,鋪紙。
“縱觀關學一脈,極廣大,盡精微,然則可用一字以述之”
“此誠鼎故革新之際,晚輩意思,唯有前輩能當此大任”
寄李士奇、寄巢笑禪,寄王建、梅時著、莊恃己一封封信寫就,而後秦朝將信打成包出了這院門,晚上秦朝回到院子。
“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的事,我是不可能管太多,還是安下心閉關,該輪到性本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