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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41.

薛樹在水裡遊了半天,只抓到一條比手掌略大的河魚,他有些失望地浮出水面,發現日頭都快沉下山了。

他一邊穿褲子,一邊朝地頭張望,那邊一個人影也沒有,難道大哥和媳婦先回去做飯了?

薛樹沒有多想,拎著被河魚掙得扭來扭曲的短褂就往回走。他想直接回家的,卻不想快拐彎時瞥見了家裡的木桶,孤零零地立在地邊上。他納悶地撓撓頭,不明白媳婦他們怎麼把水桶落在這裡了,然後他去撿木桶時,又發現還有一片田壟沒有澆水,就乾脆把衣服放在地頭,跑去打水,來回跑了三趟,新栽的秧苗總算都澆好了。他心滿意足地笑笑,一手拎著水桶,一手提著衣服往家跑,回去跟媳婦說說,她肯定會誇他的。

兩裡地的路程,在他眼裡算不上什麼,很快他就跑到了家門口,一眼瞧見他的小媳婦蹲在竈房前燒火呢。

「媳婦,我抓到魚了!」他大叫著跑了進去。

葉芽被他嚇了一跳,手裡的竈灰差點灑出來,趁他進來之前,她飛快地裝好,撐著鍋臺費勁地站起身,歪著身子挪了進去,因爲月事來的太突然,她沒有任何準備,剛剛薛鬆走後,她躺了一會兒就起來縫了兩條布帶,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再說,沒有布帶,換了也白換。

這種事情,她不想讓他瞧見,所以進屋後她就反手插了房門,待換了乾淨的衣裳,才把那一團髒衣服捲起塞到衣櫃角落,打算等天黑後再洗。

「媳婦,你幹啥插門啊,快讓我進去!」薛樹納悶地拍門。

葉芽捂著肚子撥開門栓,也懶著跟他解釋,逕自爬回炕上,裹著被子躺下,她很冷,哪怕現在正是盛夏。

「媳婦,你怎麼這麼早就睡覺了?」薛樹俯身趴在炕沿上,眼睛亮亮地看她,卻在看清她蒼白的臉痛苦的神情時,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愣了良久才顫抖著去摸她的額頭,「媳婦,你是不是生病了?」媳婦的樣子好可憐,他看著好難受,胸口悶悶的。

他的手又大又暖,葉芽的眼淚倏地落了下來,「阿樹,我沒生病,就是肚子疼……」

她一哭,薛樹的眼淚跟著就掉了下來,「那該怎麼辦啊?我去找那個老頭,他能治好你嗎?」

葉芽眷戀他手上的溫度,拉著他的手貼在她臉上,然後朝他笑了笑,「說了不是病了,就是現在有點疼,後天就好了,只是今晚得你做飯了,你就熬粥喝吧,早上的餅還剩幾張呢,夠吃了。」

她臉上都是汗,眉頭自始至終都是皺著的,又笑得那麼虛弱,薛樹一點都不相信她的話。他想去找上次那個老頭,可媳婦拉著他的手,用她涼涼的臉貼著他,好像這樣會舒服一點似的。他沒了主意,不知道到底該不該離開。

葉芽很快鬆開了他,「阿樹,去做飯吧,我睡一會兒……」話未說完,院子裡突然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她心裡一慌,掙扎著要坐起來,可下一刻門簾就被掀開了,一雙大手按在了她肩膀上,「弟妹,你躺著吧,讓孫大爺給你看看。」

薛鬆說完就收回了手,將薛樹拉到一邊,然後挑開門簾請孫郎中進來。

農家人哪有那麼多規矩,孫郎中根本沒覺得薛鬆進他弟妹的房間有何不妥,況且薛樹也在裡面。

至於葉芽的病,先前聽薛鬆的描述,孫郎中就猜出了幾分,現在看到葉芽的樣子,他更覺得八九不離十了。不過還是要號號脈的。

他在炕沿前坐下,對臉上涌起不正常潮紅的葉芽道:「把胳膊伸出來,老夫給你把把脈。」

葉芽知道自已月事不正常,但她從來沒有看過郎中,孫府的丫鬟,除非在主子面前特別得臉的,根本沒有資格讓主家專門請郎中幫忙診治,小病自已挺一挺,或託人按土方子買點藥進來,還得偷偷請竈房的婆子幫忙通融,借小鍋熬藥。有次她發作被師傅瞧見了,師傅也只是說讓她以後注意別著涼,興許過一兩年就好了,所以葉芽覺得,這就是女人都會有的毛病而已。

現在,人家老郎中都來了,她總不能說不用看吧?

可是,那種事情……她偷偷瞥了一眼薛樹和薛鬆,前者滿臉擔憂地望著她,後者,也用那雙深沉的眸子看著她,目光相碰,她以爲他會像往常一樣避開,可薛鬆竟朝她微微頷首,竟是像勸她乖乖聽話的樣子!

葉芽的心顫了一下,大哥把她當成孩子哄呢嗎?

她抿了抿脣,鼓起勇氣對薛鬆道:「大哥,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薛鬆愣住,他實在沒有料到她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想讓他聽嗎?

他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但他尊重她的決定,最後看了一眼她汗溼的鬢髮,她含淚似的眼睛,轉身離開。只是,當他走到竈房門口時,他又頓住了,想了想,放輕腳步回到西屋門口,二弟什麼也不懂,他必須知道她生的是什麼病,以後也好知道如何照顧她。

屋裡傳來兩人的對話。

「丫頭,你第一次來葵水是什麼時候,那時也這樣難受嗎?」

「是,是十二歲那年來的,當時有點疼,但沒有現在這麼厲害。」

「哦,是不是後來受寒過?吃了生冷的東西?」

「沒,我,我用冷水洗衣裳了,當時是臘月……」葉芽閉著眼睛道,那時她只是負責洗衣裳的小丫鬟,來葵水時正好趕上要洗一大堆衣裳,她很難受,可管事婆子吩咐必須當日洗好的,她和另一個小丫鬟一起忙到天黑,手都凍僵了,連筷子都拿不住,當晚她疼得死去活來……

孫郎中點點頭,看了一眼旁邊滿臉茫然的薛樹,又問道:「那你來葵水的日子規律嗎?除了肚子疼,是否還有別的症狀?」女人的月事,可大可小,若是不仔細調理,恐怕會影響受孕。

葉芽想了想,「還算規律吧,兩個月來一次,有時候會晚一些,就是腰痠肚子疼,其他的都沒事。」孫郎中年近花甲,人也慈眉善目的,她漸漸沒了開始的緊張尷尬,很用心地答道,她也希望能治了這毛病。

孫郎中不說話了,再次替她摸脈,神色肅穆。

葉芽害怕了,難道她的病很嚴重?

屋內久久沒有聲音,薛鬆的心都提了起來,忽的門口一暗,他側頭看去,就見薛柏正疑惑地看著他。薛鬆迅疾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怕他出聲暴露自已。

薛柏眼中疑惑更甚,大哥竟然躲在西屋門口偷聽,難道二哥二嫂在裡面……應該不會吧?

正緊張著,裡面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丫頭啊,你真是太不愛惜自已了,難道你娘沒跟你交待過,來葵水的時候,連夏天都不能受涼,哪能大冬天的用冷水洗衣裳?你這是寒邪侵體,宮寒之症啊!正常的女子,每月來一次,開始可能偶有腹痛腰痠之感,但絕對沒有你這麼嚴重的,唉,真是太胡鬧了!」

聽孫郎中這樣說,葉芽渾身發冷,「孫大爺,那,那我的病能治好嗎?治不好會怎樣?」

屋外兩人俱都豎起了耳朵。

「你別擔心,你的情況還不算太壞,好好調理一兩年還是可以休養好的,只是這兩年內怕是很難懷上了。好在你們還年輕,不急,先把身子調理好。我這就給你開副方子,下次疼痛難忍時照方子抓藥就行了。然後平時多吃補氣暖身的東西,核桃,紅棗,花生,這些都是咱們莊稼人吃的起的,特別是紅棗泡水喝或煎服,又補氣又調血。」

孫郎中慢慢地說道,讓葉芽有時間記住,這種病,富人有更好的調養方子,可用的材料都是燕窩、鮑魚等村人一輩子也未必見到的,他說出來也沒有用。不過,想到上次來時薛家只有幾十文錢,現在已經著手蓋新房了,他又添了一句,「要是家裡有閒錢,最好買幾隻烏骨雞燉著吃,補血驅寒,還有就是喝蜂蜜,要買棗花蜜,平時多泡點薑糖水喝,對了,千萬不要再涼到了,也別太勞累,該歇著就歇著,啥也沒有養好身子重要,這可是一輩子的事,記住了沒?」

葉芽麻木地點點頭,雖然對方說了那麼多,可她只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她調理不好,就沒法懷孩子了……

她看了一眼薛樹,強忍著纔沒有哭出來,「阿樹,你帶孫大爺去東屋寫方子吧。」

薛樹看到了她眼裡的淚水,伸手就拽住起身要出門的孫郎中:「你怎麼不給我媳婦上藥?」上次他就給大哥塗藥來著,大哥很快就好了!

孫郎中看看躲到被子裡哭的小媳婦,再看看面前的傻男人,無聲地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薛鬆和薛柏一起將孫郎中送到門口,此時天色已經暗了。

兩人默默立了片刻,薛鬆忽的將方子折起來放進袖袋,對薛柏道:「你二嫂疼得厲害,之前都疼昏了過去,恐怕晚上會更難受。我還是趁天黑前去鎮子抓藥吧,你先進去,千萬別讓她知道,她那個性子,要是知道了,夜裡更睡不安生。」

現在天已經快黑了,醫館早已關門,薛柏想勸他,可是對上薛鬆冷靜的眸子,再想到她都疼昏過去了,想到西屋傳來的低聲嗚咽和二哥帶著哭音的勸慰,薛柏朝他伸出手:「大哥,方子給我,我去吧,我走山路走慣了。」回來時一定會走夜路的,他去更合適。

薛鬆拍拍他的肩膀,「你去勸勸你二嫂吧,咱們一定會養好她的,讓她別擔心。」說完,轉身大步離開。

目送他的身影遠去,薛柏心情沉重地往回走。他在屋簷下頓住,裡面她還在哭,二哥也在哭……

他突然很頭疼,這個任務比大哥的還要困難啊!

唉,先做飯吧,總得吃些東西的。

兩刻鐘後,薛柏端著半碗熬得極爛的白米粥走了進去,看清炕頭的情景時,他十分佩服自已竟然沒把粥弄灑。

他的傻二哥將她連人帶被子都抱在懷裡,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她,偏偏兩個人都抽抽搭搭的。

他咳了咳,「二哥二嫂,起來吃飯了。」說著,放下碗,擡手取下搭在衣架子上的巾子,負手走到炕沿前。這個時候,還講究什麼避諱,他也不想避諱,禮儀規矩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而他們是他的家人,需要他照顧的家人。

聽到薛柏的聲音,葉芽總算清醒了些,在被子裡悶聲道:「阿樹,你和三弟先吃吧,我現在吃不下。」

媳婦終於不哭了,薛樹心裡好受了些,擡頭看向薛柏,眼淚又掉了下來,「三弟,媳婦說她沒法給我生孩子了,你幫我勸勸她吧,我不要什麼破孩子,我只要媳婦好好的,她別哭就行!」

頭頂傳來他的傻言傻語,換做平常,葉芽定會堵住他的嘴的,可現在她腦袋裡亂哄哄的,肚子疼得厲害,心裡也苦得厲害,她不知道自已能不能好,要是好不了,就算薛樹不會嫌棄她,他的哥哥弟弟,甚至二叔二嬸都會嫌棄她吧?娶媳婦就是爲了傳宗接代的,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誰待見?

她很委屈,爲什麼她要這麼命苦,好不容易以爲日子安穩了,偏偏得了這樣的毛病。她也很害怕,她怕他們嫌棄她不要她了,要知道,多少窮光棍費勁巴力的攢錢娶媳婦,哪怕是又老又醜的也要娶一個,還不就是爲了生個娃留個種嗎?

想到這些,她狠狠攥緊了肚子,恨自已的不爭氣。

她臉蒙在被子裡,薛柏根本看不見她的模樣。

他深深吸了口氣,揮手讓只會掉眼淚的薛樹坐到一邊去,自已坐在炕沿,伸手把她身上的被子褪到了肩膀。

哪怕屋裡光線暗淡,乍然從黑暗裡露出頭,葉芽還是本能地閉上了眼睛,想把被子拽回來。

她的頭髮凌亂,慘白的臉上都是淚痕,眼睛都哭腫了,可謂十分狼狽,但是擔憂了這麼久,終於能看見她了,薛柏的心還是不爭氣地加快了跳動,有種許久未見的喜悅,也有抑制不住的心疼。

「二嫂,你先別哭了,肚子還疼嗎?」薛柏壓住她的被子,低頭看她。

他輕柔的聲音太近了,葉芽猛地驚醒,原來不是薛樹在拽被子!

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現在這副模樣,在薛柏眼裡,是不是像個潑婦?

她想坐起來,但是肩膀被人按住了,纔要說話,眼前伸過來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手上託著乾淨的巾子,「二嫂,先擦擦臉吧,擦完了,咱們好好說話,你這樣哭,都把二哥嚇到了。」

或許是他的語氣太溫柔,葉芽不安的心慢慢平復下來,用巾子遮住臉道:「三弟,我,我不該這樣嚇你二哥的,你先出去吧,我收拾收拾就起來。」不管怎麼樣,日子都要過下去,沒準兒,沒準兒她能養好呢,孫郎中不是說了嗎,吃些花生紅棗就行了,她多繡點東西,買這些還是夠的。

「二嫂,你都疼成這樣了,還收拾什麼啊,老實躺著就行,家裡又沒有外人,收拾得整整齊齊給誰看?給二哥嗎?他啊,只要你不哭了,他就高興了。二哥是不是?」薛柏朝薛樹使了個眼色。

薛樹忙撲到葉芽身邊,「媳婦,你不用收拾,你現在就挺好看的,快躺著吧!」

一個笑著打趣,一個傻乎乎的夸人,葉芽被他們倆鬧得臉頰越來越燙,再也顧不得那些煩心事了,羞惱地轉過身,面朝牆壁躺著,留給他們一個單薄的背影。

害羞總比難過好,薛柏鬆了口氣,挨著薛樹坐在炕頭,終於開始勸人:「二嫂,你別想太多,孫郎中行醫行了大半輩子,既然他說你的問題不大,那你肯定能養好的。咱們家雖然窮,可紅棗總還買得起,你擔心什麼呢?怕我們買了紅棗被二哥搶了吃?」

「我纔不搶媳婦的紅棗!都給媳婦吃!」薛樹瞪著眼睛喊道。

薛柏沒理他,見她的肩膀輕輕抖動,知道她笑了,又道:「你看,二哥都答應不跟你搶了,那你多吃點,一定會好的。當然,我們都希望你身子好好的,現在自然撿好聽的話說給你聽,可就算最後沒有成效又如何,你問問二哥,他會嫌棄你嗎?你這樣好的姑娘,你肯留下來嫁給二哥,肯用心照顧我們哥仨,那是我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只有你嫌棄我們的份,沒有我們挑你的地方。」

「二嫂,咱們是一家人,你好了,我們都高興,你要是不好,我們只會更憐惜你,好好照顧你。不僅我是這麼想的,大哥也是,大哥知道你難受,特意讓我來勸你放寬心。你看,現在咱們家你就是最大的,你病了你不開心,大哥愁眉不展,二哥哭的稀里嘩啦,我呢,我要餓著肚子擔負起逗你開心的大任,好二嫂,你忍心繼續這樣折磨我們嗎?你忍心讓我餓肚子嗎?」

葉芽本來被薛柏前面的話說得挺感動的,眼淚不停往下流,可誰想到他最後又來了那麼一句,她實在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就又哭了,「三弟,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再也不胡思亂想了,你,你快去吃飯罷!」

薛柏拍了一下薛樹,指著那邊晾著的粥道:「二哥,那你一會兒喂二嫂吃飯吧,記得,一定要把二嫂伺候好,否則大哥要拿我出氣的!」

說完,他擡腳要出去,忽的又想到什麼,轉身倚在門板上,伸手將葉芽手裡的巾子抽了出來。

葉芽驚訝地擡頭,就見他一臉壞笑地看著她,「二嫂,你欠我一頓飯,以後千萬記得要還我!」

她愣住,他卻似乎十分滿意的樣子,笑著閃了出去,只留她驚豔於那雙桃花眼最後望向她時的剎那風情。

「媳婦,你轉過來,我餵你喝粥!」薛樹端著碗,跪坐在她身後。

葉芽心裡暖暖的,聽話地掉轉過去,側躺著喝薛樹遞到嘴邊的粥,安心享受他給她的縱容。

因爲是在屋裡吃的飯,葉芽並不知道薛鬆在不在家,等她小睡了一會兒,醒後出去換布帶時,已經很晚了,她只當薛鬆和薛柏一樣睡下了,還特意讓非要扶著她的薛樹關了門。

回到炕上,薛樹想要像以前那樣抱著她睡覺,但那樣葉芽不舒服,就讓他轉過去睡。薛樹現在可不敢惹她,乖乖地聽話了,與她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慢慢就睡著了。

葉芽一直醒著,肚子還是很疼,但她不想讓薛樹知道,他知道了,只是多一個人擔心難受罷了,於她的疼痛沒有半點作用,不如讓他好好睡。可她又眷戀他身上的溫度,便小心翼翼轉過身,換成她貼著他睡,沒想到肚子貼上他翹起來的屁股時,熱熱的還挺舒服,她驚喜於這意外發現的妙用,腦袋在他溫熱的背上蹭了蹭,抱著他的腰開心地睡了。

可身上不便利,到底睡得淺,迷迷糊糊中,聽到竈房一陣輕響,葉芽立即驚醒,側耳傾聽,似乎聽到了咕咕嚕嚕的雞叫,就在她想推醒薛樹時,薛柏的聲音傳了進來。

「大哥,醫館還賣烏骨雞?」

「嗯,我去的是林家醫館,那家的夥計挺和氣的,我跟他打聽哪裡有賣,他就去後院幫我選了三隻,還有這些紅棗核桃仁,都是從那買的。你二嫂,她怎樣了?」

「心結應該是解開了,就是身子還不舒服,強忍著呢。」

「那你先去睡吧,我替她煎藥。」

「現在啊?二嫂應該睡了吧?要是她睡了,叫醒反而不好。」

短暫的沉默後,薛鬆低沉的聲音幽幽響起:「沒事兒,現在煎好了,明早熱一熱就能喝了。」

接下來,他們不再說話,只有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和微不可聞的動靜。

葉芽抱著被子,呆呆地望著窗外的明月,臉上有晶瑩的淚光閃爍。

大哥竟然趕去鎮子替她抓藥了,這麼晚纔回來!

想到那個男人匆匆趕去鎮子,在寂靜的夜裡拍打早已閉館的鋪子,想像他對著夥計詢問那些補品,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想到他獨自行走於崎嶇的山路,現在正專注地爲她煮水熬藥,想到那時他寬厚的肩膀和深沉的看不出情緒的眼睛,葉芽茫然地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新淚。

大哥爲什麼要對她這樣好?他們爲什麼要對她這樣好?

她只是一個被父母丟棄的苦命丫鬟,她何其有幸,遇上他們,得他們如此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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