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王家三房。
外頭更深露珠的,屋子裡倒是燭火通明。
王恂自打知曉王珍做出那樣的事後,心裡就藏著股火,這會見王祀打外頭進來,也沒什麼好氣,怒聲道:「都是你那好母親教養出來的,你看看她今日做得這是什麼事?」越說,心底的氣便越大,伸手拍了拍桌子,跟著一句:「這樣的禍害,我就該打殺了她,免得污我王家門楣!」
王祀剛進來就聽到這麼一句,他慣來溫和的那雙眼中閃過一道暗色。
沒有說話,腳下步子也沒停留,只是揮手打發了屋子裡伺候的人,等到她們都退下,這才坐在離王恂不遠的位置,倒了一盞茶慢慢喝著,口中問道:「父親打算如何?」
王恂耳聽著這麼一句,心裡的氣更是藏不住?
他打算如何?
他能怎麼打算?
那個死丫頭衆目睽睽下做出這樣的事,聽說今日魏王發了好一通脾氣,那個孩子最後也沒保住,這樣的情況下,別說王家保不住她,就連皇后也沒有辦法。想到這,剛想出口,可在看到王祀的目光時也不知怎得,口中的話一時竟有些說不出來。
說不出是因爲什麼緣故。
可他心裡對這個兒子還是有些畏懼的,不敢露怯,只能別過臉,咬牙道:「你說能如何?」
「五妹是未來的魏王妃,以前是,以後也得是……」王祀放下手中的茶盞,看著王恂慢慢說道。
王恂原本還以爲自己這個兒子有什麼辦法,哪裡想到聽到這麼一句,這個時候還做什麼春秋大夢?今日魏王那樣的情形,必定是要嚴懲王珍的,魏王妃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最好的情形也不過是看在王家的面子上,讓人去家廟清修幾年。
可和天家的這樁親事,肯定是不行了。
所以他想也沒想,就說道:「五丫頭瘋了,你也瘋了不成?還做什麼夢?明早我押著她進宮給德妃和魏王賠罪,保不準還能從輕發落,魏王妃?」王恂說到這,冷嗤一聲:「你以爲魏王是傻得不成?」
本身魏王娶王珍就不是心甘情願。
如今這樣的情況能借此擺脫掉,還能落他們王家一個臉面,魏王怎麼可能不做?
耳聽著這番話,王祀臉上的情緒卻仍舊沒什麼變化,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得看著王恂,等他說完纔開口:「只要籌碼足夠,魏王自然會答應的。」
王恂皺了皺眉,似是不解王祀的意思,剛想說話便又聽到自己這個兒子繼續說道:「當年大伯父追查的那個賬本,不是還在您的手中嗎?」
手中的茶盞落在地上。
這是先前王恂說得渴了握在手裡的,哪裡想到一口還沒喝就砸在了地上,上好的官窯打造出來的一套八仙過海,總共八隻,這是平日他最喜歡的一隻,如今落在地上呈現出四分五裂的模樣。
可王恂這個時候卻沒有心情再去理會這些,他滿面震驚得看著王祀,不知過了多久才神色驚慌得失聲道:「你在說什麼?」
看著王恂這幅模樣。
王祀眼中的暗色又多了些,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自己這個父親,心比天高卻一點才幹都沒有,朝中幾十年,位置都沒怎麼動過,要不是因爲王家的關係,只怕如今這個官職也輪不到他。
若只是中庸也就罷了。
可這個男人,不僅沒什麼才幹還很擅長推卸責任,每每出事,他從來不會想到是自己的毛病,而是拼了命的要推卸掉一切的責任,更甚至要把一切對他而言視爲危害或者不利的人都扔得遠遠地,從來不會理會這個人是他的血脈至親。
當初,對母親是這樣。
如今,對親生骨肉亦是這樣。
袖下的手忍不住蜷起了些,眼中的暗色也濃稠如墨,可在他擡頭看向王恂的時候又恢復如常。他的臉色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麼兩樣,只是說出來的話,有些沉:「三年前,大伯曾喊您出去,問您的名字爲何也會在賬本上?」
「他讓您向陛下請罪,從輕發落,可是您怕丟了官職丟了性命,索性殺了他又搶下這個賬本。」
一邊說,一邊看著王恂驚慌不已的面容,王祀的聲音又放輕了些:「父親,我是您的兒子,您沒有必要瞞我。」
王恂沒有說話。
他只是目光沉沉得看著坐在對側的王祀。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只是在看到自己這個兒子波瀾不驚的樣子,這個念頭就又退卻了。
王恂知道,自己無論做什麼都是沒有用的,他這個兒子比他厲害。
只是。
這以前是他的驕傲,如今卻成了他的恐懼。
像是被無形的手抓住了喉嚨,王恂掙不開也逃不開,只能看著王祀說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耳聽著這個回答。
王祀是過了有一會纔開口說道:「當年您殺了大伯父的時候,我也在。」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足以讓王恂睜大了眼睛,似是太過震驚,一時就連話都說不出來,當年王惟死得時候,王祀纔多大?他竟然能夠一直不說?他這個兒子,實在是比他想像得還要來得可怕。
抿了抿脣。
沒再說話,只是看著王祀,待又過了一會,他才起身往屋中走去。
再走出來的時候。
他把一隻盒子交到了王祀的手中。
王祀接過盒子也沒有翻看,只是起身同王恂淡淡說了一句:「五妹的事,父親就不必操心了。」說完這話,他便未再停留往外走去。
生怕來不及。
魏王先行一步進宮取消這樁親事,王祀走得很快,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在他走後,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下走出一個人影。
……
半個月後。
日子也到了六月。
步入夏日,這天氣較起以前自然也炎熱了許多。
林雅在屋子裡躺了半個月,身子總算恢復得是差不多了,可以下牀,只是不能見風。她身邊的人除了王家帶來的幾個丫鬟,都是蕭無玨的人,這陣子走哪都有人看著她,生怕她出事,這也讓她沒法及時打聽外頭的消息。
好不容易趁著只有自己的貼身丫鬟在,林雅自然迫不及待得問起了外頭的事。
原本以爲王珍早就被剝奪魏王妃的身份了,沒想到從丫鬟的口中才知道王珍並沒有被剝奪王妃的身份,只是送去家廟清修。
聽到這麼一個回答,林雅沉默了很久,當日蕭無玨離開的時候,明顯是生了氣,何況他心裡本就不屬意王珍,趁著這個時候取消婚事,可謂是兩全。
既如此,他又是因爲什麼緣故才改變心意?
林雅不知道。
她的那些記憶裡並沒有這樣的事,倒是小丫鬟看著她這幅模樣,猶豫了很久,輕聲說道:「那日王爺從您這離開後,三少爺來找過王爺。」
三少爺?
丫鬟是王家帶出來的,所說的三少爺自然也只可能是王祀。
難不成是王祀同蕭無玨說了什麼?還是給了蕭無玨什麼東西?林雅擰著眉沉吟了很久,等聽到丫鬟又說了一句:「這段日子,三少爺常來府中,今日也來了,這會就在王爺的書房。」
耳聽著這話。
林雅雙目閃爍,她是沉吟了有一會,而後才召過丫鬟說了一句。
半個時辰後。
丫鬟神色匆匆得打外頭進來,眼看著她這幅模樣,林雅眼中還是閃過幾分暗色。她現在身邊還是缺人,這個丫鬟雖然比別人忠心,可膽子小,想起先前讓她去辦事的時候,一臉驚慌的樣子,心下便是一沉。
只是這個時候也不好說這些。
便放下手中的書,同人說道:「怎麼樣,可聽到了什麼?」
丫鬟的裙襬上還有些泥土,這是先前她聽從林雅的吩咐從一個小洞爬過去留下的痕跡,只是這會,她也不敢去擦拭,迎向林雅的目光時點了點頭。只不過想起先前聽到的那些話,她心裡是又猶豫了一會,而後才壓低了嗓音同人說道:「奴打聽到,三少爺他,他打算對九少爺下手。」
要不是親耳所聞,她是真得沒想到,平日跟謫仙似的三少爺竟然會有這樣狠辣的心腸。
想到這。
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再看向林雅的時候,她又輕聲問了一句:「主子,我們該怎麼辦?」
知道王祀要對王禎下手,林雅並不覺得意外。
她比誰都要清楚那個男人的狠辣,甚至上回王禎出事,保不準都是這個男人的手筆……耳聽著丫鬟的話,林雅沒有出聲,要是王禎死了,王七娘肯定會痛苦無比,她很樂意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只是——
如果這個時候王禎死了,成國公府的爵位自然也就落到了王祀的身上,到那個時候,王珍憑藉成國公胞妹的身份,她哪裡還有辦法敵得過她?想到這,林雅心下一沉,神色也變得難看了些。
「給我備紙。」
她看著丫鬟,沉聲說道。
丫鬟不敢耽擱,自是忙應了一聲,沒一會功夫就給人把筆墨紙硯都取過來了。林雅也沒有耽擱,寫完一張字條後便遞給丫鬟,同她說道:「你把這封信送去齊王府。」
現在對她而言。
讓王珍沒法成爲魏王妃纔是最主要的。
至於王珺。
她以後有得是法子讓她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