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林雅耳聽著這話卻是再也繃不住掉起了眼淚。
從昨兒個就開始擔驚受怕,今日又在王家被如此對待,偏偏在外頭的時候不能顯露出半點委屈,生怕那個李嬤嬤回頭摘了她的錯處去同庾老夫人告狀……林雅心裡越想越委屈,她也顧不得去回周慧的話,只是朝自己那張架子牀撲了過去。
等把臉埋在了那錦被上,她便再也抑制不住哭出聲來,不大不小的閨閣裡,縈繞著得只有林雅的哭聲。
周慧心裡雖然著急,可看著林雅這幅模樣,到底也只能緩了緩心裡頭的這份焦急。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坐在了那牀沿邊上,而後是如往日那樣輕輕拍著人的肩膀,等到林雅的哭聲漸漸消停下來,纔開了口問道:「他們知道你的身份了?」
林雅耳聽著這話,被人拍著的肩膀便又是一顫,而後才艱難得點了點頭。
儘管先前瞧那位李嬤嬤態度的時候,周慧心裡頭便已經有了幾分度量,可當真見林雅點了頭,她這心下止不住還是一凜。
阿雅的身份,除了她們母女兩人知曉之外,便只有王慎知曉。
王慎是絕對不可能與別人說的。
難不成……
她想到這,目光卻是朝林雅的身上落去,只是心下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便又被她壓了下去。
阿雅雖然有時候是胡鬧了些,可大體事上卻從來不曾出過差錯。
這樁事,她早先便已同人細細囑咐過。
這裡頭的利害關係,阿雅也是知道的,斷然不可能是她往外說的。
思及此,周慧便又沉了沉眼眸,她手上動作沒停,嗓音卻很是輕柔:「好了,別哭了,你把這幾日發生的事,事無鉅細得與我說上一遍。」
林雅此時心情也已平復了許多,這會便扭頭朝周慧看去,而後是把近日發生的事,件件樁樁都與人說了一回。
眼看著周慧越來越沉的面容,她卻是忍不住又紅起了眼眶:「我也不知道那王七娘到底是怎麼知道我身份的,現在父親信了她的話,只當是我說出來的,連帶著祖母也不喜歡我,還給我安了個遠方表親的身份。」
越說,她心中便越委屈。
等到說完,他便再也忍不住撲到人的懷裡,哭道:「母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她要做得是王家的貴女,可不是那勞什子的遠方表親。
周慧此時心裡頭也亂得很。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局面。
按照她們原本計劃得是,先讓阿雅打入王家,討得庾老夫人開心,再加上王慎對她的愧疚,日後她再想法子進入王家,取代崔柔母女的位置……可如今這事情纔剛剛起了個頭,阿雅的身份便蓋不住了。
如今這樣的局面,衆人只會以爲她們母女步步爲營、處處算計。
疑心若是種下,以後再想扭轉便難上加難了。
周慧想到這,那雙秀麗的眉毛卻是再也忍不住擰了起來。她也不知怎麼回事,總覺得好似進了這長安城,便處處有人針對她們,好似無論她們做什麼事,都瞞不過那個人的眼睛。
她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麼受挫過。
屋子裡沒人說話,只有外頭那不知名的鳥兒仍舊不知疲憊得輕輕叫著,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沉聲道:「看來這位王七娘早就對我們的身份起疑了,只怕當日在杜園,也是她私下裡挑得事。」
「怎麼可能?」
林雅想也沒想就辯駁了出來。
那王七娘不過與她同樣的年歲,何況她……
只是若不是早就知道,那麼爲什麼當日在亭中,王七娘會說出那樣的話?
林雅臉上的神色算不得好,甚至還帶了些害怕,她伸手握緊了周慧的袖子,口中是道:「那,母親,我們該怎麼辦?」
周慧抿了抿脣,一時半會,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想了想,她也只能把手撐在林雅的肩上,沉聲道:「現在時間緊急,我與你說的話,你要仔細聽清楚。」
眼看著林雅點了點頭,她便繼續說道:「進了王家,不管別人怎麼對你,你都得忍,平日便多去你父親和祖母面前孝敬著,只有他們看中了你,你在王家的地位才能穩固,旁人也不至於欺到你的頭上。」
「至於那個王七娘——」
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周慧的聲音卻是又沉了些:「你平日要格外注意著她些,千萬別再像以前那樣去衝撞她。」
那個王七娘,她也只是見過一回,並不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物。
只是想著阿雅每回與她交手,都落得這幅局面,這樣的人,實在是不能不防。
林雅從小便聽慣了周慧的吩咐,這會自然也一一應下了,只是聽人說完,才又問道:「那母親呢?您要去哪裡?」
周慧耳聽著這話,卻是抿了抿脣。
她沉下了眼眸,壓低了嗓音與人說道:「我看你祖母的意思,只怕是打算私下對付我。」
眼瞧著林雅臉色一變,就連握著她袖子的手也多用了些力道,周慧便又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與人說道:「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只要你好好待在王家,總有一日,我會名正言順得進入王家。」
她籌謀了這麼多年,絕不可能失敗。
「母親……」林雅雙眼淚汪汪得看著人,她捨不得母親,從小到大,她就沒有和母親分開過。
還有……
她心中也對那未知的未來感到害怕。
以前她自以爲掌控全域,可如今呢,如今她什麼都沒有了……祖母和父親的猜忌,王七娘的虎視眈眈,還有王家那個並不算熟悉的環境,都讓她感到害怕。
周慧看著林雅這幅模樣,心下也有些不忍。
要是可以,她自然也不想離開阿雅,可如今這樣的局面,只能順勢而爲,才能保住她們。
……
待又過了兩刻鐘的功夫,周慧幫襯著林雅修整了一番,又同她的貼身侍女囑咐了幾句,才帶著人往堂屋走去。
李嬤嬤已經用了兩盞茶,心下也早就有些不耐煩了。
不過眼瞧著她們出來,倒也未說什麼,只是朝身後的丫鬟點了點頭,吩咐道:「帶表小姐先去馬車,我有幾句話要同林夫人私下說。」
林雅耳聽著這話,卻是又看了一眼周慧,見人點了頭,才由丫鬟扶著往外頭走去。
而後,周慧是又打發了屋中其餘的丫鬟出去,才朝李嬤嬤看去,仍是很客氣的樣子:「不知嬤嬤有什麼指教?」
李嬤嬤見人這幅樣子,便擱落了手中的茶盞,而後是好整以暇得與人笑道:「指教不敢,只是老太太有幾句話要老奴同夫人說……」等這話說完,她是從袖子裡取出一隻盒子,放到桌子上,跟著才又同人道:「這裡有五萬兩的銀票還有城郊一處莊子的地契。「
「老太太憐您撫育小姐有功,特地給您傍身用。」
「日後表小姐進了府中,和您也就沒什麼關係了,夫人是想去別處也好,待在莊子裡也罷,可這長安城,夫人以後還是別再回來了……」她說到這,聲音較起先前也沉了幾分:「老奴這話,夫人可聽明白了?」
周慧慣來是個能忍的性子。
若不然她也不會走到現在,可耳聽著這個婆子的話,她這心下還是起了一團無名火。
她袖下的指尖緊攥著帕子,只是也沒過多久,周慧便開了口同人柔聲說道:「多謝嬤嬤走這一趟了,勞您回話給老太太,莊子就算了,只要阿雅好,我也就放心了,過幾日我便會離開長安。」
李嬤嬤見她應允便也未再多說什麼,只是與人點了點頭,而後便起身往外走去。
而周慧親自送了她們離開後,等到再回到屋子的時候,看著桌子上擺著得那隻盒子,卻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脾氣,把那隻盒子狠狠得砸在了地上。
……
正院。
庾老夫人端坐在軟榻上,身側服侍得也只有一個容歸。
容歸見李嬤嬤打了簾子走了進來,便輕聲與人說道:「老夫人,李嬤嬤回來了。」
庾老夫人耳聽著這話,也沒有睜眼。她只是握著手中的佛珠,繼續轉著,等到李嬤嬤請了安,纔開了口:「怎麼樣?」
「回您的話,銀票和地契都已給了……」
李嬤嬤一面說著話,一面是又把周慧的話同人說了一遭。
庾老夫人聽人說完,撚著佛珠的手一頓,聲線卻仍舊很平靜:「讓人繼續盯著,倘若她真得出了城也就罷了,若是她不肯,或是私下再行出什麼事來……」她說到這,便睜開了眼,她也沒有看人,只是望著那牆壁上掛著的觀音像,淡淡道:「便讓人私下處置了她。」
屋子裡的兩個人,因爲這句話,心下皆是一凜,她們很清楚,老夫人說得這「處置」是什麼意思。
可她們卻什麼都不曾說,只是低低應了一聲「是」。
……
而此時的齊王府。
蕭無珩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後院的一株槐樹下擦著劍,耳聽著如晦的回話,他手上的動作便是一頓。他想起當日在西山上,小丫頭雖然挺直著脊背,可眼中卻有著化不開得傷懷,想到這,他握著汗巾的手便又收攏了些。
也不知道……
那小丫頭如今是副什麼樣子?
如晦看著他沉眸不語的樣子,便又同人說起了另一則消息:「屬下私下打聽到,秦王殿下給長樂郡主下了帖子,邀她四月十四去別莊遊玩。」
蕭無珩聞言,容色微頓,卻是沉吟了一會纔開口:「把這則消息傳到宮裡去。」
如晦耳聽著這話卻是一怔,等反應過來才點了點頭,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