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錦待到笑夠了,終於能說話了。
“朕讓你好生練字,你就畫了這小人給朕看?這是朕看過最拙劣的畫作了。”周懷錦自己笑的不過癮,還要拿給張公公看。
張公公自然覺得好笑,可林清淺怎麼說也是主子,他不敢明目張膽着笑,一張臉憋得好辛苦。
“皇上切莫取笑臣妾了。”林清淺看周懷錦笑得快喘不上氣來,也有些臉紅了。
“朕以後不逼你寫字了,朕改教你畫畫。”周懷錦不依不饒繼續樂呵着。
林清淺只能微笑着面對這個傻皇帝,待他笑停了,才說道:“臣妾畫的這小人,是拉着繩子在做運動,皇上且看這些小人,有各種姿態,花樣繁多,臣妾覺得,倘若衆妃子在臺上如此運動,倒也不失爲一道風景。”
周懷錦見林清淺說正事,便憋住了笑意細細聽她說,聽完後點點頭,再看了一眼那些小人,又忍不住笑了出來:“愛妃倘若不說,朕還以爲這是什麼深山老林裡的武功秘籍。”
“皇上這麼說也沒錯,這和武功秘籍確實有同工異曲之妙。這叫‘懸掛訓練系統’,顧名思義,人便是被掛在這繩子上訓練,利用自己的身體重量,來做各種動作。臣妾設計了這些動作都不算難,對於沒有做過運動的人,做這般訓練能增進體質,而在臺上表演這些動作,也會被引體向上和俯臥撐更具有觀賞性。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周懷錦對着紙上的小人又看了一會兒,作沉思狀,然後實在憋不住了,還是笑出了聲來:“朕很是好奇這些小人的動作變成現實會是怎麼個樣子,朕想看,朕想看!萬壽節那天,朕不陪羣臣了,看後宮懸掛訓練!”
林清淺:周懷錦這麼笑的時候雖然很傻,但難得有了十五歲少年人的樣子,不再是那個裝老成的皇帝樣了。且讓他笑笑吧,還是這樣的周懷錦更順眼些。
周懷錦便順手把那張畫滿小人的紙交給了張公公:“這裡面要的繩子,你也替朕製出來,你照着這張紙描摹一份,然後找工匠去製作,這張紙千萬別弄壞、弄丟了,朕要每日看看,甚是精彩。”
林清淺:這個少見多怪的皇帝真的瘋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見識。
“皇上,咱們休息的也差不多了,要不去做兩組引體向上吧。”林清淺面無表情地對周懷錦說,她現在迫切需要換一個話題。
周懷錦得意洋洋地向林清淺展示着他的新引體向上架子。
林清淺一看,就是一個“工”字型的焊在一起的鐵柱子。
林清淺:這焊接技術很不錯了,雖然沒有設計感,但這玩意兒絕對做TRX的時候也能用,一箭雙鵰,一舉兩得。
周懷錦得意洋洋地雙手拉住了鐵柱子上面的橫欄,橫欄的高度正好是周懷錦一踮腳就能夠到的,他拉起,只做了五個,便下來。
“皇上上次能做十來個,今日可是有何不適?”
“朕做的時候感覺背上還有些酸,可前幾日,愛妃幫朕拉伸過後,朕明明感覺好了許多。”
“是臣妾沒給皇上解釋清楚。這俯臥撐和引體向上,練的位置不一樣,故而兩種訓練做完後,相應的肌肉都會有痠痛感,還要再拉伸纔是。”
周懷錦恍然大悟:“這麼說來,每次做完運動,愛妃都該替我拉伸一下?”
林清淺:皇上你需要買拉伸課包嗎?五十節起買,量大從優。
“每個部位的拉伸方法不同,背部拉伸皇上只需要這般雙手握住這根柱子,弓起背部,就能舒服多了。”說罷,林清淺將兩手伸直在胸前,拉住柱子,將背弓成弧形。
周懷錦依樣照做:“萬萬沒想到,如此簡單的動作,竟有意料之外的舒服。”
“可朕還是喜歡,朕躺着愛妃替我拉伸,那般纔是最放鬆的。”周懷錦星星眼地看着林清淺。
“臣妾遵命。”
林清淺:我能拒絕嗎,並不。
林清淺便又替周懷錦按摩了一輪,周懷錦到了舒服的地方,一點也不節制着自己的聲音,放聲呻|吟。
林清淺看多了私教課上這種德性的學員,倒是沒放在心上。
只是宮外以張公公爲首的衆太監丫鬟們,都面無表情,卻內心翻滾洶涌。
“今日愛妃便留在這兒陪朕吧。”做完按摩,周懷錦一把把林清淺拉入懷中。
林清淺猝不及防,來不及閃躲,便只能硬生生被周懷錦摟在了懷裡。
“懷錦知道皇太后爲何要爲難臣妾嗎?”
周懷錦皺了皺眉頭,本來一腔柔情蜜意就好似瞬間被冷水潑醒。
“你怕朕對你越好,皇太后便是越針對你?”
“懷錦還會叫臣妾繼續再忍忍。”
“朕羽翼未豐,即便是朕自己,也只有忍着皇太后。”周懷錦深深地嘆了口氣。
林清淺看着眼前的周懷錦,她不把他當皇上看,卸掉他全部的光環,依然覺得這個人生動而豐富,真實且有趣,林清淺不是不明白她作爲妃子的義務,更是清楚她對周懷錦也並非全無感情,相反,感情隨着成日的接觸,也在逐漸增加。
只是她確實厭惡後宮的種種爭鬥,來到後宮以後便再無寧日,每日奔波好似陀螺一般。而其中最讓她難受的,便是皇太后的明裡暗裡刁難。
既然後宮是這種樣子的,就算做了皇后,又有什麼意思。
周懷錦說的沒錯,他不是不想幫她,只是真的無能爲力,愛莫能助,自身難保。
“朕覺得,不是皇太后的問題,還是愛妃你的問題。”就在林清淺心中百轉千回思緒良多的時候,周懷錦突然又發聲了。
林清淺嚇了一跳,不由得細細想去。
“倘若愛妃對朕心有所屬,自然願意同朕一起面對皇太后,既然愛妃尚且擔心,朕亦不會強求。”
說罷,周懷錦大義凜然地站了起來,在屋子裡慢慢踱了一圈,才緩緩開口道:“朕的心思,想必愛妃已經明瞭,現在愛妃的心思,朕也清楚了。朕不會強人所難,朕還是那句話,偌大的後宮,朕周懷錦只心繫林清淺。”
周懷錦這幾句話說得並不響亮,但在林清淺聽來,卻如平地一聲驚雷,她竟啞口無言。
“臣妾,臣妾確實還有些許顧慮,還請皇上恕罪。”
“朕不是說了嗎,沒人的時候別叫皇上了,哈哈哈哈,你又心虛結巴了哈哈哈哈。”
林清淺:你是這麼容易被逗樂的嘛?
“多謝懷錦體貼,那臣妾先告退了。”林清淺盈盈下拜,卻被周懷錦攔住,周懷錦握着她的手,林清淺這才擡起頭來。
迎來一雙炙熱卻剋制的雙眸,炙熱裡光芒萬丈,剋制中冷若冰霜,冷熱夾雜,林清淺竟不忍直視。
周懷錦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話。
林清淺內心竟然有些感動,以她的身份,周懷錦要她做什麼,她都沒有拒絕的立場。然而周懷錦給了她足夠的尊重,因爲是在古代,這份尊重就是格外的難能可貴了。
她也不是對周懷錦絲毫無意,這樣反而讓她覺得,周懷錦最後的說法,纔是正確答案。
自己到底是在猶豫什麼,還有是有什麼不願意直面的想法?
林清淺問自己。
腦海裡卻深深淺淺地,印上了周懷錦的面容。
林清淺就這樣胡思亂想着,走回了清音宮。
張公公一直陪在身邊,沒有開口,此時卻說:“小張子本是一個下人,此時不該多嘴。”
“我一直非常敬重張公公的忠心,張公公有什麼但說無妨。”
“娘娘可能看不出來,可小張子從小跟着皇上長大,這麼多年來,頭一次看到皇上這麼看重一個人、珍惜一個人,又會爲了一個人坐立難安,小張子局外人,都看得心疼皇上。今晚小張子見娘娘深夜了還要執意回清音宮,便忍不住多嘴了,還請娘娘恕罪。”
周懷錦這些年來,在後宮裡唯一說話的人就是張公公,張公公知道他的心思,也是在情理之中。
林清淺知道周懷錦心裡有自己,只是沒想到他用情居然如此之深,並且在自己面前又是甚爲剋制。
她頗爲震驚,趕緊對張公公說:“張公公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回去細細思量的,勞煩張公公費心了。”
張公公躬身行禮後便走了。
林清淺回到清音宮,得知有氧身子已經好了大半的時候,大爲開心。
“若不是娘娘相救,有氧早就沒命了。”有氧執意要跪下來拜謝,被林清淺硬生生攔住了。
“你身子還沒痊癒,且好好休養吧。再說了,你是爲我擋了一災,這斷腸草倘若不是你吃了,極有可能便是被我吃下去,我感激你還來不及。”
“能爲娘娘擋災,是有氧的福氣。”
“別說這些了,趕緊早些休息吧。”林清淺轉身對無氧說:“你這些日子陪着有氧也辛苦了,今天有氧應該能自己睡了,你也別陪着了,自己也好好休息休息吧。”
“這兩日宮裡的事情拉下了,明日我便會早起做事。”無氧有些愧疚。
“明日起早,確實有件事要你們幫我做。”林清淺頓了頓,繼續說:“明日一早,你們便出去轉轉,見到別的妃子的丫鬟,就跟他們叫嚼舌根,說我最近常常被皇上請去乾清宮,是在陪皇上做運動,當今聖上對運動一事甚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