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連哲良久地盯着自己的誓言,這誓言已經被風沙遮蓋了許多,只是卻依舊還是能夠看清楚的,這塊屬於他的石頭上面只有三個字,葉小蔓。
其實,那個時候,他還並不知道他喜歡上了葉小蔓,只是心中莫名在這個時候,他只能夠想到這樣一個名字,卻意義不明。
後來若干年之後,他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這就是所謂的愛情。
他輕輕地將風沙都擦掉,然後雙手合十,長頭跪拜,此刻他的心中再也不是那個單純善良帶着狡黠的葉小蔓了,而是另一個飛揚跋扈的丫頭。
他想他是真的放下了,那些虔誠的誓言終究成爲了一種深深的眷戀。
趴在地上良久之後,賀連哲終於起身,然後將原本在地上的石頭抱在了懷中。只彎腰開始找賀連曜當年埋下石頭。
當年他的石頭是將願望埋進了土中的,葉小蔓和賀連晨想要看一看卻被他拒絕了。最後兩個人只賭氣,都跑到了賀連哲的身邊。
賀連哲當時站在自己的位置看着賀連耀將石頭埋在了葉小蔓和賀連晨的中間。
於是賀連哲只耐心地尋找着葉小蔓和賀連晨的石頭。
終於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賀連哲找到了賀連曜的石頭。石頭已經長在了沙土之中,賀連哲便用自己的雙手一點點地挖開。
賀連哲細膩的手,沒有一會便被磨起了水泡。手指連着心,讓他覺得有些疼痛,但是他卻依舊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要這樣堅持,難道就是爲了幫他將那些東西留在這裡,還是他只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賀連曜的願望。
他只一心一意地挖着,絲毫沒有注意到,此時藏族樣式的花燈已經點亮了,空曠的荒蕪之中,就像是一個個微弱的燈塔一般。
周圍的人還是絡繹不絕的,但是周圍卻只能夠聽到飄散在風中的鐘聲。是那種提醒人們虔誠的鐘聲,提醒人們要幸福的鐘聲。那個時候,他們擁在一堆篝火前靜靜地聽着這樣的鐘聲,然後相識一笑。
賀連哲手上的水泡此時已經被磨破了,流出的鮮血立即便被風沙吸收了,沒有一會便看不出血跡,若不是手指的疼痛,賀連哲不會發現鮮血在流。
良久之後,賀連哲終於將這塊石頭,翻轉了過來。
看到石頭上的字跡,賀連哲終於明白爲什麼賀連曜爲何要用比自己大了三倍的石頭來寫自己的願望了。
“母親天國安好,連哲、連晨,小蔓要幸福。”賀連哲就這樣看着這一行刻得有些歪斜的字體,原本疼痛的手,竟然微微顫抖。
原來那個時候,他們於他都是最重要的,他冰冷的臉,他經常抿成直線的嘴脣,卻原來不過都是一種假象,他的心裡卻裝着所有的人。
但,恐怕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小蔓的父親正是害死他母親蘭蓉蓉的間接兇手吧。
只是後來卻偏偏知道了,只是後來他偏偏背叛了他們的兄弟感情,只是後來那麼多的意想不到都突然之間發生。
是什麼毀去了他們虔誠的誓言,是時間,還是什麼?賀連哲只頹然地坐在了沙地之上,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過去。
這些事情,他或許還沒有想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卻是明白了,即便是葉小蔓和賀連曜不會重新在一起,但是那個人也絕對不是他。
因爲他的身份,總是會讓她想起他,而那樣她就永遠地活在記憶之中。
他不知道那個女人什麼時候走進自己的心中,也許是巴黎時候,他們醉酒談心,也可能是設計院的長廊上她那般堅定的目光,或者是在別墅之中的細心和忍耐,只是她現在卻是生了自己的氣了。
他果然不知道應該如何討得女孩子的歡心。賀連哲在感情的世界之中從來未見過和商場一般的精明,只是連一半也沒有。
賀連哲慢慢地將賀連曜交給他的東西放在石頭取出後的坑中,然後再將石頭重新放了回去。
他捧起風沙,然後細心地將其灑在縫隙之中,就好像這些年來,什麼都沒有改變一樣,但是唯一不一樣的便是,賀連曜自始至終都當他是兄弟,但他卻沒有,以後的日子,他卻定然會站在他的身邊。
將一切處理妥當之後,賀連哲只抱着屬於自己的石頭要走出這塊地方。
門口處一個身穿藏族服飾的人,只合十雙手,“誓言已改,願君幸福。”
賀連哲也將雙掌合十,然後深深地鞠躬,他確實不再堅守這個誓言了,因爲他終於有勇氣帶着這塊石頭離開了。
他終於找到了自己心的方向。
“謝謝,我想我的誓言其實還在,只是要永遠地留在一個地方。”賀連哲只虔誠地看着那人,語氣溫和,長身玉立。
當晚,大概已經是凌晨了。賀連哲纔回到了安排的酒店之中,然後才利落地躺下。
今晚大概是這些天來,他睡得最好的一天,他甚至還夢見他們小時候一起玩耍時候的快樂。
“賀總,賀總。”第二天黎明破曉。東方出現了魚肚白,但是賀連哲卻依舊還在自己的美夢之中不曾轉醒。
所以身爲助理的馮宇倒是不得不來喊一聲了,但是額頭卻滲出些冷汗。但是,今天是西北援建項目開幕第一天,工程開工負責人總是應該去剪綵的。
但是,這眼見已經快到了剪綵的時間,卻依舊還不見賀連哲起牀,這馮宇自然急的是像熱鍋上的螞蟻。
“賀總,賀總。”半響之後,馮宇終於忍不住又叫了幾遍,無奈之下,馮宇只好撥通了賀連哲的電話。
一陣嘈雜的電話鈴聲想起,躺在牀上的賀連哲終於醒了。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然後迅速地坐起來,然後擡頭看了看房間中掛在牆上的表,只覺得不可思議。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樣沉了,或許是放下了就平靜了,平靜了也就能夠找到自己的心了,也就終於能夠看清楚誰纔是自己應該守護的人了。
正在馮宇在門外一臉無奈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賀連哲溫和的聲音,“馮助理,你帶着人去看看還有什麼沒有準備好沒?今天的事情事關重大,不可出現一點差錯。”
馮宇只一愣隨即便連聲答是,但是心中卻是不停地腹壁。只怕不過是爲了給自己洗漱爭取些時間吧。
但是嘴上卻不敢說,只從賀連哲的門口走來。
賀連哲聽着門外一陣腳步遠離的聲音才迅速地下牀,他懊惱地看了看時間,難不成自己真的要和那個女人一樣,腦子要壞掉了?
來不及細想,賀連哲只迅速地行動了起來,沒有一會的功夫他便依舊收拾妥當了。
一身絳紅色的西服,一雙黑色的皮鞋,配上一條暗紅色的領帶,倒是和今天的剪綵莫名地呼應。
俊俏的臉上掛着一抹溫和的笑容,眼睛之中也帶着一種若有似無的笑意。
賀連哲一出門便吸引了無數的目光,女人們都花癡地看着賀連哲,男人們卻忙着羨慕嫉妒恨。
只是他卻從來不將這些放在眼中,只一心朝着林市長走過去。
很遠便伸出了雙手,雖然這是一次援建項目,但是卻是給賀氏集團創立名聲的機會,賀連哲並未想到第一天便讓市長大人站在外面等着,所以老遠就已經伸出了自己的雙手,滿臉的歉意。
本來有些不高興的林市長見到賀連哲的這番樣子,便也心情好轉了,只認爲是昨天自己的人將賀連哲灌醉了才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兩個人握手的瞬間無數的閃光燈便開始閃爍,賀連哲只溫和地笑着,他知道那個女人一定在看着,他此時很想回去,但是卻還有太多的工作需要處理。
賀連哲和林市長同乘一輛車,本快便已經到了工程施建的地方,這一次是在本市建造一批商品適用房,所以鋼管架子已然搭建了起來。
剪綵的禮臺鋪就了紅地毯,臺階處,紅地毯蔓延了有十米。
林市長的車恰好停在了紅地毯的邊緣。兩人一前一後下車,走過紅地毯站在了剪彩儀式臺上。
兩人臉上都帶着溫和的笑容,只是心中卻有着不同的心思。
時辰到,林市長和賀連哲一同拿起剪刀,一個紅色錦稠被剪成了三段,禮炮響起。
賀連哲只溫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卻揚着笑容。
禮炮之後,終於歸於平靜,林市長用音效十分不好的話筒,說着各種方針政策。
賀連哲對這些方針政策從來都不是很關心,只時不時地看着手中的木匣子。
正在他出神的時候,突然臺下傳來雷鳴般的掌聲,賀連哲這個時候才擡起頭,目光有些茫然,卻突然林市長將手中的話筒遞到了他的面前。
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輪到自己發言了。
賀連哲只從容地接過話筒,然後微微一笑,臺下便一片掌聲。
她只不慌不忙地等着掌聲平息,然後才溫和開口,“其實很多年前的時候,我曾經來過這裡,甚至,我還在這裡許下過一個虔誠的誓言。”
地下的觀衆萬萬沒有想到,賀連哲作爲投資方竟然這樣開篇,一時之間都不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只有些迷茫地看着停頓在這裡的賀連哲,卻沒有一個人催促。
此時,坐在電視機前的鄭飛也終於從牀上坐了起來,這個男人到底是想說些什麼?
其實她早就已經看到了賀連哲手上的木匣子,但是卻不知道這個誓言和他手中的東西有什麼關係?
鄭飛只不由地皺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