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停在一家豪華的酒店門前,李志遠低頭下了車,匆匆進了酒店的電梯,來到606號房間門前,沉默一會兒,敲了門。開門的正是他的夫人林蘭。
“你來幹什麼?”李致遠厲聲問道。
“我聽說這兒發生了地震,來看看你,不成嗎?”林蘭努了努嘴,斟了杯熱茶遞給他。
李致遠接過茶放到桌上,漠然道:“遠着呢,難道會震死我個部長不成?”
“地震震不死你,白桃卻能震死你!”
“你胡說什麼!”
“聽說你單獨見了樊馨。”
“誰告訴你的,王大忠?這個該死的東西!”
“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我還沒有問你呢,我的夫人!你竟敢瞞着我在我背後搞小動作。你瘋了,你竟然派人去殺她的女兒!我現在告訴你,我要把樊馨留在我的身邊,你要是再敢傷害樊馨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說着,一把將茶杯摔到林蘭的面前,玻璃杯在地毯上打着滾,茶水卻濺了一地。
“我看瘋的人是你。”林蘭大聲嚷道,可隨即又變得溫聲細語,“把樊馨放到身邊,就是一個定時**。你不要忘了,她的父母是怎麼死的!怎麼?部長大人現在良心不安了,後悔了,想要補償他們的女兒,可你補償得了嗎?一旦讓她知道你就是害死她父母的幫兇,你以爲她會對你手下留情嗎?”
“我已經跟你說過永遠不許再提這件事!”李致遠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眼中簡直要噴出火來,連林蘭也被嚇到了,一時不敢吭聲。
房間裡出現了短暫的沉靜,這時候李致遠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伸手去掏,卻帶出了一張樊馨的照片,林蘭冷笑一聲,等李致遠接完電話,李致遠只是對着電話那邊大吼了一句:“我已經說了推遲到明天!”說完焦躁地將電話扔向沙發。
“你知道爲什麼像你這樣的人還會有煩惱嗎?因爲你們總想得到本不屬於你們的東西。”林蘭苦笑道。
李致遠沉默着。
“李致遠,難道我對你不好麼?難道我們林家有哪裡虧待了你麼?”林蘭終於忍不住哭了。
李致遠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見林蘭哭了,便走過來柔聲勸道:“我也只是覺得太對不起他們一家了,想要善待他們的女兒,給自己積點陰德罷了。”
林蘭冷冷地道:“你會給你的初戀情人養女兒,說出去誰信啊?”
李致遠像是被林蘭說中了心事,一時面紅耳赤,良久,才說了句:“我不曾虧待你。”
“你忘了當年是怎麼在我爸爸面前起誓的嗎?”
“我現在警告你,不要再拿你爸來壓我!我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了!要不是我的話,你以爲他能夠平安地退休,安享晚年嗎?當年是他跪在我面前,口口聲聲地叫着你的名字,我纔對他的所作所爲網開一面,並保他過關的。”頓了一會兒,李致遠痛苦地道:“老實說,這些年來有些事情一直折磨着我,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特別是白桃一家的事,我的心常常會感到內疚、不安,因爲我是一個罪人,我一定會受到懲罰,所以我不斷地要求我自己要做點什麼去彌補,去消減我的罪孽。”
林蘭知道李致遠說的是真話,安慰他:“你已經做了很多了,起碼百姓都說你是個好官。對於白桃一家,當年我們也是身不由己,況且這些年來,你已經把那些罪魁禍首們一個個地報復了,瘋的瘋了,死的死了,剩下的也都在監獄裡了,不管怎麼說,你也算是爲他們一家報仇了。你不應該太自責!”
“但是我沒有孩子!”李致遠突然道。
林蘭的雙頰頓時脹紅了,極不情願道:“致遠,我——你說過不介意的!”
“我介意,我很介意!只是我一直認爲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因爲我做了太多壞事,所以不會有後。”
“這麼說,你真的要讓那丫頭做我們的女兒?”林蘭半信半疑道。
李致遠不吭聲了,只道:“你回去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這時,林蘭的手機剛好響了。“爸——”林蘭還帶着哭腔。
“怎麼,致遠給你氣受了?他是做大事的人,難免會發發脾氣,逢場作戲,你就多遷就他一下,沒事的話你就回來多陪陪爸,爸老了,想多看你們兩眼……”
很明顯,這個電話是李致遠事先安排的。
“你們父女聊吧,我還有事!”說完,撿回手機,開門而去。
林蘭好容易掛了爸爸的電話,揮手將櫃子上的花瓶打翻在地上。
下午樊馨上完課後,幾經猶豫,還是來到了李致遠的辦公樓層,跟裡面的工作人員說明了來意,對方很鄭重,請她到李致遠的辦公室等候,並告訴她,李部長正在開會,一會就過來。樊馨在房間裡一旁的沙發一角坐下,不敢隨便走動。
現在辦公室裡只有樊馨一個人,她環望四周,突然覺得這裡的佈置似曾相識,甚至很熟悉似的,讓她感到了一份久違的溫馨。正奇怪着,她注意到李致遠辦公桌後的牆上掛着一幅卷軸,準確地說,是一幅水墨畫。畫上是一片桃林,正是暮春時節,紛紛揚揚的桃花如雨點般飄落下來,而在林子深處,站着一個姑娘的背影,可見她懷中抱着一隻琵琶,幾瓣桃花正落在她的肩上。畫的右上角,題着兩行詞:“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似乎與畫的意境並不相符。落款是:李致遠。樊馨不自經地走上前去,站在畫前細看,突然想到了什麼,大驚失色,身子本能地往後退去,竟撞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猝不及防之下,樊馨的手打落了辦公桌上的一疊文件,壓在文件下面的一疊照片隨之散開在她的面前。樊馨怔怔地望着照片上的自己,還有陳陽,心中頓時騰起了深深的恐懼,其中的一張照片便與陳陽在長途客車上從歹徒身上搜到的那張完全一樣。這些照片包括了她與陳陽在雲陽那幾天裡全部的活動,有她家的照片,甚至透過窗子可以看見屋子裡的人影。
樊馨被這一切嚇壞了,她本能地將照片收攏到一起,又趕緊去撿掉到地上的文件,等她剛要把文件重新放到桌子上時,李致遠突然從側門走了進來,樊馨嚇了一哆嗦,文件下面的照片露出一個角來。
“哦,樊馨,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李致遠進來時見樊馨正站在她的辦公桌前,有些意外。
隨着李致遠的走近,樊馨的心漸漸地提了起來,一邊道:“我——本想,是來跟您道別的。我見這幅畫好像很特別。”
“哦?說說看。”李致遠站到了樊馨的面前,突然發現桌上文件下面的照片露了出來,有些懷疑,隨手將文件往上推了一下,將照片完全蓋住。這個看似無意的動作一下子令樊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嗯,畫面很動人。只是畫中的女人是誰?”樊馨盯着李致遠的臉。
“哦!是我的夫人林蘭。”李致遠漫不經心道。
“不對。她是我的媽媽!”樊馨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說道。
“哦,你的媽媽也彈琵琶嗎?”
“不!從來不彈!”
“哦,是嗎。”李致遠的神情有些苦澀,似乎知道其中的原委。
“但是我的媽媽卻曾跟我說她最喜歡的樂器是琵琶,但她卻從來不彈,甚至家裡單單就沒有琵琶這件樂器,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嗎?”樊馨強裝正定地問。
“你是怎麼知道畫中的人是你的媽媽的?”
“白的宣紙上散落的桃花,‘十年生死兩茫茫’,還有距我家不遠的後山,根本就有一個跟這幅畫裡一模一樣的地方。你和我的媽媽爸爸究竟是什麼關係?”
李致遠沉了半晌,眼中漸漸露出仇恨的光:“我和你的媽媽究竟是什麼關係,樊正剛應該最清楚了。當年我和白桃兩情相悅,多麼幸福,是他——樊正剛突然插進來,把我的白桃搶走了。白桃離開了我,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沒有感情,只有無盡的冰冷,這些年來我承受的所有的痛苦都是因爲你的爸爸造成的!”李致遠的眼眶紅了,這麼多年了,他始終不能忘記白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