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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恩怨(上)

二十 恩怨(上)

演出結束了,陳陽和工作人員一一道別,樊馨站在他的身旁,只是不見了蘇晴,看來蘇晴是有意地迴避了他和樊馨。就在這時候,本校的一個領導走過來通知他和樊馨,李部長要見他們。陳陽和樊馨面面相覷,只得隨着這個領導來到了禮堂的貴賓休息室,李致遠正端坐桌前,等着他們。

陳、樊驚訝地發現李部長就是之前闖進樂器室,在他們跟前碰壁的中年男人,一時間兩人顯得有些尷尬,李部長哈哈一笑,化解了他們的拘謹。“坐!”李致遠招呼他們道。

“我站着就好!”樊馨還是顯得有些敬畏。

“坐吧,我們待會的談話可能會有些長。”李致遠意味深長地對樊馨說道。

樊馨挨着陳陽坐下,卻見李致遠的目光還是長時間地停在她的臉上,心中不免感到緊張。

李致遠注意到了這點,便側過了頭去,良久,纔開口道:“很高興認識你們。嗯——該怎麼說呢,記得在我讀大學的時候,當然那時的我就跟你們一樣年輕、滿懷熱忱,對生活充滿了感激和希望。記得那時我在校園藝術團任職,認識了很多朋友,其中也包括我現在的夫人。說起來,我們那個藝術團裡真的是羣英薈萃,來自全國各地在文藝上有着各自所長的學生聚在一起,相互之間交流切磋,一起沉浸在友誼與藝術的浪漫裡,絲毫不覺得當時生活的艱苦,就算中午食堂的飯菜裡還是沒有半點油水,有時餓得人發昏,就算冬天的時候每每凍得瑟瑟發抖,總也找不到厚一點的棉襖,但幸福就是幸福,誰說不是呢。要說藝術團裡,儘管大家都是身負技藝,各有千秋,但在舞蹈領域,有一個女孩堪稱獨步,優秀程度無人能及,她是團裡最耀眼的、最有才情的、最叫人喜愛的一員。我很榮幸和她共事過一段日子,彼此相處融洽,後來也認識了她的戀人,三人成了最好的朋友,只是畢業後就失去聯絡了……”說到這,李致遠嘆了口氣,像是沉浸在回憶的憂傷裡。

陳、樊相視默然,不知道李致遠爲什麼會跟他們說起這些。

“若干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竟然與他們重逢了,那感覺——真好!他們組成了自己的家庭,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生活幸福美滿,我很羨慕他們,並且衷心地祝福他們。可是——”李致遠突然變了臉色,顯得痛心疾首,“可是好景不長,一場車禍奪去了他們一家的生命。”說這句話時,他的嗓音沙啞了,眼眶裡分明含着淚水,他不得不仰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整個身子都在發顫。

“您還好吧?”樊馨忍不住安慰道。

“我不知道爲什麼今天會跟你們說起這個,可能是看到你倆讓我又想起了他們。我常常想,爲什麼好人就不長命呢?爲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待他們一家?”

“世事無常,總是這樣的。”樊馨的心被觸動,想到了已經印象模糊的爸爸媽媽。

“對了,樊馨,你是哪裡人?”

“重慶,祖籍雲陽。”

“哦——”李致遠怔了半晌,“那太巧了,太巧了!”

“怎麼?”

“我之前說的那個舞藝卓絕的女同學也是來自重慶雲陽!”

“她叫什麼名字?”樊馨面色有些蒼白了,想到了什麼。

“白桃!”李致遠緊緊地盯着樊馨的臉。

樊馨和陳陽同時呆住了,心想世上真會有這麼巧的事,只是樊馨的淚水奪眶而出,下意識地將頭埋到了陳陽的肩上。陳陽撫摸着她的頭,安慰她。

“樊馨,你沒事吧?”李致遠關切地問。

好一會兒,樊馨有所好轉,低聲問道:“他們,您說的同學都是怎樣的人?”

李致遠頓了半晌:“我那位男同學,是建築系的高材生,竹笛吹得是相當好,性格穩沉,很有正義感,大學第二年才加入我們的團隊,但大家都很歡迎他。哦,他跟你是一個姓,叫樊正剛。我那位女同學,叫白桃,正如我說的,才情過人,叫人過目難忘。他們婚後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很像她的媽媽,小名叫小蝶,真是個有趣的名字……”

“那是因爲在我出生的那個早上,媽媽看到醫院的窗臺上有一隻蝴蝶一直停在那兒,就像在看着她似的,不久我就出生了——”樊馨自言道。

“什麼?你在說什麼?”李致遠吃驚道,顯得難以置信似的。

“我就是他們的女兒樊小蝶,那場車禍中大難不死的八歲小女孩,現在的名字是樊馨。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您是我爸爸媽媽的朋友,算得上是我的半個親人,不過以您的身份,我恐怕攀不上——不過,不管怎麼說,很榮幸能夠認識您。”

“真有這樣的事?我也曾想老天不應該對他們一家如此絕情。想不到他們的女兒還活着,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快給我說說,你是如何脫險的,還有這些年你是怎樣過來的。”李致遠激動萬分,絲毫沒有了部長的架子。

“我在山崖下被好心人所救,後來一直跟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樊馨是他們給我起的新名字。”樊馨不願再提起以前的事情,所以儘量長話短說。

“那你知道你的外公外婆爲什麼要給你起個新名字嗎?”李致遠漫不經心地問。

樊馨微微一笑:“這個名字是外婆帶我上觀音廟求來的,說是可以保我命長久。”

李致遠也笑了:“真是個好名字。好吧,樊馨,我們可以單獨地聊幾句嗎?”

“什麼!”樊馨吃了一驚,本能地把目光轉向陳陽,徵求他的意見。

陳陽看了看李致遠,隨即向樊馨道:“當然。我到外面等你!”說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叫她寬心。

陳陽出去後,李致遠再次用一種複雜的眼光打量了樊馨片刻,並道:“你長得真像她。”

“您想說些什麼?”李致遠的目光叫樊馨感到很不自在,不過考慮到李致遠可能是在拿她與她的媽媽做比較,所以一時半會只得隱忍不發。

李致遠隨即回過神來,問樊馨:“這些年來你過得可好?家裡還有什麼親人?”

樊馨默然,良久回答道:“只剩下我一個了。”

李致遠換了同情的眼神,嘆道:“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一點知道你還在世上,興許會好點。”

樊馨搖了搖頭,苦笑道:“有段時間,我真的以爲自己是死了,不過外婆的養育與關懷讓我感到了愛與溫暖,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我現在過得很好,我會好好地活下去。”

“那個男孩是?”

“陳陽。”樊馨微微低下頭,臉上的笑容甜蜜又羞澀。任何人一看都能猜出其中的原委來。

李致遠“哦”了一聲,一時無話。好一會兒,李致遠站起身來,走到樊馨的身旁,突然說道:“樊馨,你願意跟我回北京嗎?”

“什麼!”樊馨顯然嚇了一跳,不解地看着李致遠。

“是這樣,你的爸爸媽媽和我真的是極要好的朋友,他們早逝後我心中一直十分難過,現在你沒有了親人,一個人孤苦無依,而我卻剛好沒有孩子,你要是願意的話,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我和我的夫人一定會好好地待你!”

樊馨勉強笑道:“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現在有自己的學校,自己的生活,還有陳陽,我不能夠離開他們。”

“樊馨,你聽我說,跟我回北京,我可以讓你上最好的學校,給你最好的生活,至於陳陽,我不反對你們交往,如果他肯跟你來北京的話。”李致遠顯得十分迫切。

但樊馨還是搖了搖頭,末了說道:“陳陽在外面等我,我要走了,見到您是我的一件幸事。”

“你再好好想想,好嗎?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晚前你給我答覆。我真的希望能夠爲你做點什麼。”

樊馨到底還是略顯抱歉地走出了休息室,見到陳陽,什麼話也沒有說,笑着與他牽了手向樓外走去。陳陽也沒有問她什麼。

這天晚上,午夜的時候突然電閃雷鳴,下起了暴雨,壞天氣似乎從重慶跟到了這兒。樊馨重新和寢室裡的姐妹睡到了一起,卻感到孤單,特別是在這樣的晚上,不知爲什麼,今晚的她心神不安,感覺會發生什麼似的。本來意外遇到爸媽的好朋友,她應該高興纔對,但是她似乎打心眼裡並不信任李致遠這個人,她睡不着,一直在胡思亂想。也許是突然間陳陽不在了自己的身邊吧。她再一次摸出了枕邊的手機,是幾個小時前新買的,雖然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但還是伏起身子來給陳陽發了條短信:現在已是轉鍾零點,想念你無法入睡,如果可以的話,今晚六點在小區公寓相見,我會做好晚飯等你。

很快,陳陽的回信傳了過來:好啊,我喜歡吃你做的菜,記得加點辣。現在不要胡思亂想了,早點睡,明天還要上課。

看到陳陽的短信後,樊馨終於安心入睡,只是這晚的雷電真的有些怕人。

早上,整個校園裡不同尋常地充斥着近似興奮的喧鬧,原來在今天凌晨時分,距學校不遠的瑤山地區發生了大地震,他們的學校也受到了震動,只是那時候衆師生們都在熟睡中,所以不曾覺察。但就種種跡象來看,這場地震來得突然而猛烈,校園裡一些舊的建築物牆上都出現了大小的裂紋,幾根老式的電線杆傾斜了大半個身子,很是可怖。好些學生都感覺新奇地看着這些景象,就像是在看電影裡的佈景一樣。

像許多在瑤山工作過的志願者一樣,樊馨趕緊通過各種途徑瞭解瑤山地區的災情,從她掌握的情況來看,一切都不容樂觀,瑤山寄託了她和衆多志願者的愛與希望,甚至在一段時間裡就是她對這個世上還有善與美的執着,她的心沉到了谷底,瑤山那些孩子的笑臉回想起來顯得那麼可憐。去教室的路上,風很大,夾雜着細碎的雨點打在她的臉上。途經小湖,她看到一個奇怪的女人,跪在溼淋淋的湖草上,失聲哭泣着,還一邊在燒着什麼。周圍不時有人走過,但都不過是側目而視,看稀奇罷了。樊馨大膽地走上去,才發現那個神色黯淡的中年女人是在燒紙錢,由於風大,火苗很小,紙錢卻被吹得到處都是,聽她沙啞了嗓子一遍一遍地叫着:“傑兒啊,我的傑兒啊……”樊馨一下子想到她是昨天在湖邊自殺的孫文傑的媽媽。她本想跟她說點什麼,但看她的樣子,已經完全的木然了,眼神死一般的灰暗,只得對着還在燃燒的紙錢做了兩個揖,走開了。

而在李致遠的公寓裡,桌上的新茶正冒着熱氣,志華匆匆走進來,躬身對端坐桌前的李致遠耳語一句,李致遠立即變了臉色,顯出幾分慍色,低聲說了句:“帶我去見她!”便站起身來,志華將一旁的外套取下給他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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