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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晚會(下)

十九 晚會(下)

當歌唱起的時候,禮堂裡所有學生競相默然,早上發生的事情開始不自經地涌上心頭,激起的感傷同時打開了許多一直壓在心靈深處的東西。單純,承受了太多身不由己的學生們在這一刻似乎都聽到了來自誰的召喚,開始不約而同地幻想起一個自己的歸宿,一個屬於自己的精神樂園,哪怕他們知道它僅僅是不可能實現的海市蜃樓。

在舞曲結束的剎那,樊馨突然撲進了陳陽的懷裡,兩人緊緊相擁。幕簾落下,兩人頭並着頭,陳陽笑道:“怎麼撞到我的身上來了?”

“人家失足了嘛。”樊馨呢喃道,喘着氣,胸脯在陳陽的懷裡起伏,“等下一個節目結束了,我想單獨和你見面。”她輕輕擋住了陳陽吻她的嘴脣,因爲要在下一個合舞中出場,所以她不敢接受陳陽此時的吻。

“我在後臺等你。”陳陽鬆開她,盯着樊馨的眼睛,片刻後向臺下走去。

觀衆席上,李致遠自簾幕拉上以後就一直魂不守舍,表情難看,直到簾幕再次拉開,樊馨的身影再次映入他的眼睛。好一會兒,他終於確定了什麼似的,“樊馨……樊馨……”他默唸着這個名字,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笑容。接着,他開始認真地欣賞起樊馨的舞蹈來。

合舞跳得一般,不過勝在場面。衆姑娘們下場後,有說有笑的。樊馨歡喜地向陳陽衝過來,嘻嘻笑着。

“什麼這麼高興?”陳陽不禁問。

“排練的時候,我身後的一個學姐就一直踩到我的腳,每次踩我腳之後,她就會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剛纔演出的時候,她又踩到我的腳,結果她還是本能地湊上來跟我說了句‘對不起’,一旁的學姐聽到之後都忍不住笑出了聲,節奏一下子全亂了,我趁着混亂之際,乾脆向她道:‘沒關係。你願意的話,儘管踩吧!’於是周圍的人全都笑開了花,合舞的效果可想而知了,臺下還有那麼多人看着。我第一次在表演的時候還能夠和人家竊竊私語,真有趣!”樊馨自覺樂在其中。

陳陽也忍不住笑了:“好了,是你說要單獨見面的,想去哪兒?”

樊馨嫣然一笑,向陳陽攤開了手掌,只見她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串鑰匙。陳陽認得這是樂器室的鑰匙,便問她哪來的。樊馨微笑道:“我向何團長借的,本來我只想借一樣樂器,結果她把整串樂器室的鑰匙都給了我,還說什麼我爲她和她的團挽回了顏面。”

“樂器?”陳陽心中不禁疑惑。

打開樂器室的門,陳陽彷彿又回到了雲陽樊馨家中的舞房裡,溫馨而安逸,玲琅滿目的樂器令他眼花繚亂,樂器室很寬敞,四周靠牆的、櫃子裡的、櫃檯上的都擺滿了樂器,卻剛好露出了中間的一塊空地來。樊馨從一架鋼琴上取下一隻塑料凳子,吹掉了上面的灰塵,放到了一旁,隨即走到一張櫃子前,取下了櫃檯邊上的一隻琵琶,調了調絃,坐下來,笑道:“官人想聽什麼曲子?”

陳陽哈哈一笑,繞着她走了半圈,一邊打量着她,見樊馨抱琵琶在胸前,端莊正坐,神情卻顯得輕浮,眼神閃爍而迷離。陳陽心中觸動,良久無語,低頭沉思一陣,似乎回想起什麼,接着他走上前去,伸手撫了撫樊馨的臉,說道:“你隨便彈點什麼吧,我聽着。”

樊馨微微低下頭去,略加思索,便彈了起來,是《琵琶語》。陳陽背轉過身,望着窗外,疲憊的身心不經平靜了許多,孫文傑和那個女孩的不幸,他很無奈,只希望如他們的有情之人終能有一個好歸宿,即便是死了。

而此刻坐在觀衆席上的李致遠終究坐不住了,向身旁的人尋了個藉口,便獨自起身往剛纔樊馨散場離去的地方走去。走不多遠,他就聽到了斷續的琵琶聲,因爲在音樂上的過人造詣,他似乎對各種樂響有着極敏銳的洞察力。他尋着琵琶聲,走着走着,心漸漸地沉重起來,感覺着耳邊的音符越來越熟悉,好些往事一齊涌上了心頭,這些都是他心底深處的記憶,官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言不由衷,面不改色,習慣了掩藏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今晚見到了那個女孩,他不會想起這些。一個女人的樣子如絲如縷再次飄蕩在他紛亂如麻的思緒裡,她就像是一個蠱,如幽靈般附在他的腦海中,叫他沉醉、癡狂,也每每折磨着他,“白桃!”他在心底叫出了這個令他痛苦的名字,他幾乎開始抽泣起來。

在樂器室外的走廊上,已經距樂器室很近了,一個身影突然從眼前閃過,很熟悉似的,李致遠心上一驚,立即側過頭去,卻不見了人影。這讓李致遠得以很快平復了心情,可當他站到樂器室門前的時候,卻又再次呆住了,漫彈琵琶的樊馨與他腦海中的人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他狠勁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所見不是幻覺。

琵琶聲戛然而止,陳陽不禁回過頭來。門前突然出現的人叫樊馨感到有些緊張。陳陽走上前去,便要同這個男人交涉,樊馨捧着琵琶站起身來。

“好!”李致遠拍着手掌走了進來,他竟能如此快地掩藏此前的表情,顯出一個完全過路者的姿態來,他的目光停在了樊馨的身上。“小小年紀,琵琶彈得如此好,真是了不起。雖然還缺了點火候,不過主要的技法都已領悟到了。”說着又連連點頭。

“您是誰?”樊馨有些不高興。

李致遠沒有答話,轉身從櫃子上取下一隻相似的琵琶,提在手上,指尖輕快地劃過了琴絃,聲音是極好聽的,基本上涵蓋了琵琶主要的音階。樊馨暗暗吃驚,心想這人的技藝可遠在自己之上,又聽他說道:“琵琶是樂器中的王者,宮商角微羽,樣樣都出色。宮弦如天在雲端,商震如昂赴戰場,角羽如嗟是呢喃……”

“陳陽,我們走吧!”樊馨拉了拉陳陽的手,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本來李致遠的出現已經破壞了她原本極好的興致,現在更不想在這兒聽他上課了,何況李致遠一直盯着她的目光叫她感到很不舒服。陳陽從李致遠手上取過琵琶,放回了原處,並示意他要鎖門了,請他離開。

李致遠想到他的出現破壞了年輕戀人之間的親密約會,卻並不感到慚愧,反而牽了牽嘴角,冷冷地看了陳陽一眼,才轉身離去。

李致遠走後,陳陽和樊馨相視着無奈地笑了一下,此前的氛圍已蕩然無存,一時間兩人默然。良久,陳陽道:“我得回後臺看看了,不知又會發生什麼事?”說着眉頭又擰了起來。

樊馨低聲道:“要不讓我陪着你?”

陳陽喜道:“那再好不過了。”

李致遠並沒有馬上回觀衆席,而是要了禮堂裡的一間貴賓休息室,他習慣於端坐着沉思,現在也一樣,直到志華帶人走了進來,準確地說,是志華和另一個下屬押着一個人進來了,志華把從犯人身上搜到的東西交到李致遠手上,李致遠看了一眼,臉上微微變色,不知是愕然,還是震怒。李致遠示意了一下,另一個下屬便退了出去,關上了房門,在門外把守。

“果然是你。王大忠!”李致遠向着被押上來的人冷冷地說道,帶着叫人不寒而慄的威嚴。志華隨即拔出了腰間的手槍,上了膛,抵在王大忠的背心,一腳踹了他的膝彎,叫他不得不跪了下來。

“部長——”王大忠吃痛,又是害怕。

“誰派你來的?”李致遠示意着手上的一疊照片,每一張照片上都是樊馨。

“是——夫人。是夫人叫我暫時不要告訴您的。”王大忠面如土色,叫着夫人,像是在緊緊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李致遠苦笑了一下,自言道:“蘭兒啊蘭兒,你究竟是想揹着我搞什麼小動作?”

王大忠似乎很熟悉李致遠的脾氣,忙接着招供道:“夫人曾經吩咐了人準備在雲陽除掉這個女娃子,後來不知怎地臨時改變了主意,只說是要把她擄走,不料任務竟然失敗了,客車翻下了山崖,人全都死了。我們是追蹤了忠縣的一個報警電話跟到這兒來的,不想遇到了您……”

“我們?除了你還有誰?”李致遠厲聲道。

“這個屬下就不清楚了,我只負責提供那兩個學生的準確情報,別的事夫人叫我與一個電話裡的人聯繫,我沒有和他碰過面,看樣子是幫派裡的人。”

“糊塗!”李致遠急怒,嘴脣在發抖。沉默了一會兒,李致遠向志華揮了揮手,叫他鬆開王大忠,並道:“我要你想辦法和電話裡的人碰面,但不要告訴他任何消息,剩下的事就交給志華。這件事辦完後,你立刻回北京,不得告訴夫人任何事。記住我的話了嗎?”

“是是……”王大忠連連點頭。

“你們都下去吧。”李致遠擺了擺手,顯得十分疲憊,末了,長久地盯着桌上的照片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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