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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陰晴(下)

十一 陰晴(下)

陳陽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腦海裡開始不斷地閃現出曾經和蘇晴在一起時的一幕幕畫面,這些畫面好像一片片鋒利的碎玻璃割裂着他的心,於是他又近乎瘋狂地奔跑在黑乎乎的看不清方向的校道上。

而在遠處,北區燈火通明的學生宿舍裡,樊馨正感到心煩意亂,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那麼害怕蘇晴,害怕到不敢去爭取屬於她的愛情,想到以後的日子,她不禁暗暗神傷。現在她多麼希望能夠長久地陪伴在陳陽的身邊,哪怕只是看看他也好,她知道蘇晴已經生氣了,也許以後要和陳陽見面只怕更難吧,何況學校的傳統守則就像是擋在她和陳陽之間的一堵無法逾越的大山。她的手機鈴聲這時候突然響起,驟然間嚇了她一跳,有新短信進來,是陳陽的——“我要見你!現在!北區操場上!”

樊馨很少見到陳陽用這樣的語氣,隱隱覺得發生了什麼事,心中慌忙,不等穿上外套,就直接衝下了樓,留下她的三位室友十分的不解。樊馨走到操場的時候果然就見路燈下的石凳上孤單地坐着一個人。她似乎能夠感覺到他的氣息,稍稍做出個笑臉,輕輕走向他。

而陳陽似乎也能感覺到她的到來,不等她走近,就像是自言自語道:“我現在很難過,想找個人說話,就想到你了,現在也只有你能陪我說話了!”樊馨瞧見陳陽手上正握着一隻啤酒罐,在他身旁是用塑料袋裝的十來罐啤酒,而地上已有好幾只空啤酒罐了。

樊馨走到他身旁坐下來,將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關切道:“你還好吧?”

陳陽將手中的啤酒一口氣喝完,隨手把空罐子扔到一旁,咒罵一聲:“我真討厭喝酒!”可說話間又爲自己開了一罐。“你要喝點嗎?”陳陽突然側頭望了樊馨的臉,說話的語氣就像是面對了自己最親最近的人。

樊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見陳陽神情惆悵、憂傷,右手腕上還殘留着些血跡,心情也隨之沉重了。她微微一笑,只道:“好啊!”

陳陽從塑料袋中拿出一罐酒來給她,同時說道:“不要喝太多!”

這時陳陽雖然已經喝了好些酒,卻看不出有一點醉意。而樊馨本不太會喝酒,但心情煩悶之下,反而喝得十分乾脆了,不多時她的一罐啤酒喝完了,自己又湊上前去開了一罐,一邊喝一邊釋懷地笑着。陳陽於是把目光稍稍轉移到她的身上來,呆呆地看着她喝酒時的樣子,見她每次把啤酒罐送到嘴邊時,都會微微地合上眼睛,直到把一口酒喝下去,陳陽不禁微微而笑了。

好一會兒,樊馨的第二灌酒也喝完了,仍意猶未盡地舉起了第三罐,陳陽開始覺得她似乎有些情緒失控了,於是伸手去奪她手上的啤酒,但被她避開了。樊馨就像頭一次嚐到了酒的味道,一下子被它深深地吸引了。這時候她呆呆地望着頭頂上的如鉤月牙,自言道:“我不喜歡喝酒的,甚至討厭它的氣息,從中學開始,他們就總是要我參加這個比賽、那個比賽,每次比賽前後,教練帶着我會見各種各樣的評委老師,在餐席間,他們要我陪他們喝酒,我不喜歡,很不開心,於是他們笑話我的尷尬,不知所措,以及每次喝酒時滑稽難過的樣子。我討厭酒的一切,更恨他們每每出手輕薄。可是你剛纔一說要我陪你,我心中卻是這般歡喜,酒啊酒,我以前怎麼就沒想到呢,你叫人的心情舒坦。”

陳陽叫樊馨來本是想得到她的安慰的,可誰知反而觸動了她的傷心,心情不免更加煩亂了,他忍不住伸手打翻了樊馨手上的啤酒,輕喝道:“好了!別再喝了!”

樊馨側過頭來,向他撅了撅嘴,不滿道:“你能喝酒,爲什麼我就不能喝!”

陳陽於是將自己手上的啤酒罐反手扔到了一旁,只道:“好吧。那我也不喝了!”

這時候樊馨卻呆望了他的臉笑起來:“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強逼你。”

陳陽無奈地一笑,將樊馨攬到了懷中,緊緊抱住了,才發覺她身上穿得很單,空曠的操場上晚風很大,她的手很是冰涼,陳陽下意識地把她摟得更緊了些。藉着身旁的路燈光,陳陽看到樊馨淺淺微笑的臉上正泛着些紅潤的酒暈,平空增添了幾分本不屬於她性情的嫵媚,靜對着懷裡的樊馨,陳陽開始感到了些醉意,兩隻手忍不住在樊馨的身上胡亂地摸索起來,樊馨格格一笑,輕輕按住了他的手,再次注意到他手肘腕上的血痕,不禁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陳陽默默地無法回答。

樊馨便將他的手捧到眼前,就見肘上兩條細彎的紅印子,深深地陷到肉裡去了,有些心疼卻又忍不住笑吟吟地道:“蘇晴咬的?”陳陽苦笑,看來是默認了。

“好端端的,她爲什麼要咬你。你們——怎麼了?”樊馨根本不會想得更深,只以爲他們是鬧着好玩兒。

“是我變了心,我對不起她!”陳陽仰起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語氣裡露出十分的惋惜之情。

樊馨這才猜到他剛剛是跟蘇晴分手了,是以心中才會這般失落、難過。霎時樊馨心中一陣顫動,同爲女孩子,她十分明白蘇晴對陳陽的情深意重,她能夠切身體會到這種感情,呆了半晌,不禁顫聲道:“陳陽!你好無情啊!”

“是啊!陳陽,你好無情啊!”想起剛纔的一幕幕,陳陽內疚萬分,曾經他和蘇晴在許願樹下立誓,笑話說如果有一天他變了心,蘇晴就會一次次地抽他耳光,直到把他打醒爲止,本來在他向蘇晴說出分手之前,他就準備好會挨她幾下耳光,誰知蘇晴到底一個巴掌也沒有忍心打下來,陳陽在那一刻只覺得自己實在是罪該萬死。“但是——我必須要這樣做!蘇晴是個好女孩,我不能夠害了她。”

“爲了我這樣的一個人,值得嗎?”樊馨忍不住低聲道。

“值得。知道嗎,我是那麼地感謝老天爺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我向它發誓一定要牢牢地抓緊你,決不放手!”

“我也是!”樊馨輕聲道。

靜了一會兒,樊馨突然掙開了陳陽的懷抱站起身來,拉着他的手,向他甜甜地笑道:“我跳舞給你看好不好?”

陳陽稍稍有些驚訝,在這樣的晚上,這個地方,但隨即點了點頭。樊馨便拉着陳陽的手向操場中央走去。這時候已經過了午夜,偌大的操場上早已沒了人影,月亮從頭頂開始傾斜,遠望去好像正懸掛在操場中央草坪的半空之上,幽藍的夜空像一幅沉靜的畫。

樊馨站在操場中央的短草地上,向着幾步以外盤腿而坐的陳陽屈了屈膝,隨即在原地畫了一個圈,嘴邊哼唱起一支曲子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陳陽聽出是《夜鶯》,不經來了興致,稍稍坐直了身子,用心去欣賞樊馨月亮下的舞蹈。

“我——是一隻孤小的夜鶯,

總是在暗夜裡長時間地,長時間地低鳴,

如果你偶然在月下的林間走過,

並聽到了我的聲音,

請不要將我找尋……”

舞到中途,樊馨輕輕念道。

在樊馨的舞蹈面前,陳陽再一次地呆住了,只覺得自己能在這樣的夜晚目睹到這番幽婉、精緻的畫面實在是他天大的幸運,樊馨此刻的美只能用超凡脫俗來形容。陳陽再一次感到自己是那麼的卑微,渺小,樊馨身上似乎有着一份與生俱來的典雅與高貴,在這一刻深深地灼痛了他的眼睛烙上了他的心頭。

舞蹈結束後,樊馨剛好停在陳陽的面前,她屈膝下來,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微笑地看着陳陽:“我跳得好嗎?”陳陽一時激動地忘了鼓掌,心頭的震動仍在持續,喃喃道:“好啊……好啊……”於是樊馨格格一笑,仰起頭來,像是在等着陳陽的獎勵。陳陽竟有些小心地吻上了她的脣,像是生怕驚動了面前的可愛小夜鶯。好一會兒,樊馨依偎在陳陽的懷中躺下來,稍作休息,她的頭埋在陳陽的胸口上,傾聽着心愛人結實、稍顯急促的心跳。“你的心跳得好快!”樊馨幽幽道,說話間拿手在陳陽的胸前緩緩地畫着心形。

這時候陳陽正仰頭望着夜空上幾點散佈的孤星,一彎被陰雲遮住了一半的月鉤,天空中好像掉下了幾滴雨點來,打在了他的臉上,他靜默地享受着這一刻,只覺得除此之外別的一切都真的不再重要,他的身子本能地有些發熱,似在抵擋晚間操場草地下升騰起來的寒氣。“你剛纔說什麼?”陳陽並沒有聽清樊馨的話。

“你的心跳得好快!”樊馨小聲重複道。

“很快?我想只是有一點——!”陳陽微微有些發窘。

“我的——也是。”樊馨幽幽說道,隨即閉上了眼睛,默默感受着陳陽溫暖的胸懷。

這天樊馨回到自己寢室的時候已是凌晨兩點,那時候趙妍、劉紫心、鄭雅子都正在熟睡中,突然聽到鄭雅子的夢話:“樊馨,你說,是不是在外面有男人了,最近老是心不在焉,說好了,姐妹齊心——齊心……”樊馨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又啞然失笑。說心裡話,她十分感激自己能有她們三個,看着她們睡得正甜,臉上也不經露出了微笑,走上前去爲趙妍壓了壓滑下的毯子,此刻她也確實累了,定了鬧鐘後,便很快地睡去。總的來說,她這晚是做了個好夢,除了最後時刻她再次被森林公園裡那兩雙神秘的發光的眼睛所驚醒。她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一看身旁的鬧鐘知它已經響過了至少三次,也就是說她已經遲到第一節課至少一個小時了。她拍了拍自己有些發脹的頭,這正是昨晚喝了酒的緣故,待神智稍稍清醒後,她方纔起身開始穿衣、洗漱,一邊琢磨着該怎樣向學生會學習部那邊的人交代。

她第一次在大家上課中途、衆目睽睽之下,狼狽地走進教室,衆位同學全都向她投來異樣的眼光,他們都知道了校學生會副主席陳陽因爲她和蘇晴分手了。她撐着腦袋,目光沉浸在窗外綿密的雨簾中,滴答的雨聲在她聽來好像一支極悠揚輕柔的曲子,像大多數戀愛中的女孩子一樣,她確實心不在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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