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幫我！”
昏暗的實驗室中，一道聲音隔着玻璃，貼着北冥明的耳朵，輕輕地炸響在他的腦海中。
但北冥明還是剋制住了從耳朵傳一路傳遞到小腿的顫抖。他緩緩站直了身體，緊緊盯着與他相隔一塊玻璃的實驗室。
一個模糊的影子慢慢放大，伴隨着“啪”的一聲輕響，貼在了玻璃上。
兩個紅點亮起，覆蓋了北冥明映照在玻璃上影子的雙眼，使得北冥明的影子看起來像是一個覆蓋了人類外表的機械骨架。
輕輕退後一步，北冥明看清了黑影的全貌。
那是一個類似於人體的輪廓，雙眼的位置是兩團明滅不定的紅光。
“幫幫我！”
重複的三個字，這次的聲音卻不再是從玻璃對面傳來。
一個身穿白色實驗服的白麪具不知何時接近了北冥明。北冥明一個退步，正好把自己的耳朵湊到了對面的嘴巴跟前，看起來反倒像是北冥明主動的一般。
汗毛炸起，北冥明心想要是自己的汗毛是人的話，這會兒肯定已經仰臥起坐得腹肌疼了。
竹簡出現在手中，北冥明轉身就是一竹簡砸下。
“嘭！”
這次北冥明壓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狠狠一下把面前的白麪具砸成了一個迸射着血漿與骨頭渣子的肉餅。
其上白色面具依然安然無恙。
“幫幫我！”
語氣急促了幾分，這次是一個身着侍衛軍少校軍裝的白麪具。
北冥明走來的時候，明明看到這個白麪具在廣場的中間位置，這時卻是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北冥明的身旁。
“滾蛋啊變態！別特麼的離小爺我這麼近！”
北冥明手中竹簡青光大盛，捲成一個桶裝的竹簡掀起一片，其上的文字化作了一根鎖鏈，射向北冥明面前的白麪具。
白麪具的右手突然其肘裂開，一陣翻轉變化之後，變成了一個C字型的奇怪器械。
就在北冥明竹簡中的鎖鏈臨身之際，白麪具變化了形態的右手周邊，空氣詭異地扭曲了一下。
鎖鏈行進的軌跡發生了變化，被牽引着一頭扎進了C字的中間，重新被壓縮成了一串文字。
是“授受不親”四個字。
白麪具低頭看着這四個字，同時玻璃後面的兩點紅光開始了不規律的煽動，片刻後恢復了原本有規律的明滅。
“我沒有惡意。”眼前的白麪具說道，又看了看手中仍然在掙扎扭動的四個字，補充道：“我也沒有性別。”
“滾蛋啊！鬍子都炸到面具外面了，你說自己沒有性別合適麼喂！”北冥明跳腳喊道。
“是我。”這次的聲音自玻璃後方傳來。
北冥明扭頭看向玻璃後的兩團紅光，豎了箇中指：“小爺當然知道是你在控制這些白麪具，小爺就是特麼的想吐槽而已。”
對方沉默了片刻，又換成了北冥明身旁的白麪具開口說話：“請幫我離開！”
“你特麼的是誰啊？”北冥明問道。
“我沒有名字。”
“那你在這幹什麼？”
“我不知道。”
“那你爲什麼要出去？”
“……”
北冥明掏着耳朵等着面前的白麪具再說個“不知道”，但等來的卻是其他的回答。
“自由。”
“什麼？”北冥明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要出去……我要……自由！”
北冥明打了個寒顫，一瞬間腦子裡閃過了一大堆自己看過的“機械智能爲了自由屠殺人類”的情節。
“你特麼的是人工智能吧?”北冥明指着玻璃後面的紅點喊道。
“人工……智能……”紅點瘋狂閃爍起來，北冥明面前虛級的侍衛軍宛如癲癇一般開始抽搐。
眼前的白麪具抽搐得越來越瘋狂，北冥明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他我退後了半步，離白麪具遠了一點。
“嘭！”白麪具的抽搐停止了。
他的腦袋自內而外地炸了開來，白麪具“鏘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檢索到四萬三千六百七十二段關於‘人工智能’的記憶，判斷：我不是人工智能。”又一個虛級白麪具走了過來，用着和剛纔的白麪具不同的聲線，缺完全相同的語調說道。
“不用判斷了。”北冥明低頭捂臉，卻想起來自己帶着白麪具捂不住臉。“你這個行爲模式還敢否認自己是人工智能……”
“帶我出去。”紅光再次恢復規律地閃動，毫無感情的聲音再次響起。
“別了。”北冥明擺擺手。“我怕你爆我頭。”
“不會。”白麪具說道。“他們的精神力無法承受我，但你可以。”
北冥明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臉上白麪具的眼洞似乎更加深邃了。
“我可以帶你出去……但你不能傷害我，以及我的同伴。”北冥明說道。
“請你打開實驗室的大門，我失去了開門的權限。”白麪具說道。
北冥明拿出通訊器看了看時間，皺眉道：“特麼的，韓風小子怎麼還沒打開大門。”
左右看了看，北冥明從不遠處一個白麪具的實驗服中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張主管級別的卡片。
“你自己刷卡不就能開門了麼？”北冥明舉起卡片，走向實驗室，然後愣住了。
“呃，大門在哪？”北冥明看向玻璃中紅點說道。
“大門的存在被抹去了。”白麪具說道。
“哦……呃？？？”北冥明撓頭表示自己沒聽懂。
“門不存在於這個時間。”
北冥明好像聽懂了：“你是說，有人在過去或者未來的時間在實驗室的牆壁上裝了門，所以只有定位在一定的時間範圍內，才能打開大門？”
“是的。”白麪具回答。
北冥明倒吸一口冷氣，直吸得自己牙疼：“你們這個研究院……研究出來的東西有點多啊……”
“所以要被毀滅！”一直冰冷的聲音，彷彿突然有了波動。
“你是指……”北冥明轉了一圈，伸手指了一圈廣場上的白麪具。“毀滅這些人？”
“窺探時間奧秘的存在，都要被毀滅！”這句話中，北冥明甚至聽出了一絲憤怒與堅決。但還不等北冥明說話，白麪具就繼續開口了：“請快一點！你的朋友們快撐不住了。”
北冥明一愣，然後就看到天花板上垂下了一根細細的銀白色金屬桿。金屬桿在北冥明面前停下，隨後在前端如摺扇一般展開，變成了一個屏幕。
屏幕上一片漆黑，卻傳出一聲聲“衝鋒”的吶喊。
屏幕刷新了一下，熱成像與加強光學成像複合而成的畫面出現在了北冥明的眼前。
“誒臥槽！住手住手！”看着屏幕上黑暗中的韓風與蕭飛羽茫然戰鬥的畫面，北冥明趕緊喊道。
“請帶我出去！”白麪具說道。
“你特麼的……”北冥明怒道：“你威脅我是不是？是不是？”
“沒有。如果你不同意帶我出去，就沒有授權命令安保人員阻止入侵者。”白麪具說道。
“嘿，可以，你就是在威脅我！行，我跟你說，小爺我……還就是吃這套！”北冥明斜着眼說道。
“同意同意！剛纔不就說同意了麼？你還威脅我幹嘛？”北冥明揮揮手，示意玻璃後的紅點趕緊撤掉對韓風兩人的圍攻。
“你的第一次同意並非自己的意志，所以需要再次確認。”白麪具說道。
“確認了確認了！我自願的我自願的！特麼的威脅了小爺還非要小爺說自願！”北冥明恨不得錘爆面前的白麪具。但一是白麪具也只是被控制的，二是也真的打不過面前的虛級白麪具。所以北冥明忍了。
“已對你進行授權，你將擁有所有人員控制權，十分鐘。請佩戴面具以下達指令。面具內置有翻譯功能，若不佩戴面具，則無法與已佩戴面具的人員交流。”虛級白麪具說完便垂下了頭，彷彿電腦突然待機了一樣。
北冥明好奇地戳了戳他，試探性地命令道：“擡頭。”
白麪具擡起了頭。
“擡起左腿。”
白麪具擡起了左腿。
“單手倒立與地面成八十度夾角旋轉一千三百二十七度同時學狗叫一百聲。”
“汪汪汪……”
“好了好了……我就試試，救人要緊救人要緊……”北冥明讓面前轉着圈的白麪具站了起來。
“給我接通所有人員的通訊。”北冥明命令道。
話音剛落，地面上一塊地板忽然凸起，彷彿它是柔軟的橡膠，而下面正有着一個什麼東西在頂它。
地板凸起一米多高，其上繁複的魔法陣如水一般波動着。沒幾秒，當地板再次有了堅硬的質感時，一個控制檯出現在了北冥明面前。
光系魔法陣閃動，一塊顯示了幾百個名字的光屏展開在北冥明面前。
“所有人員，從二樓兩個入侵者身邊撤離，同時授予他們我能授予的最高權限。”這一刻，北冥明突然恢復了地球聯邦軍隊軍官的氣勢。
“接通與二樓兩人的通信……哦，所有燈光都給我打開！”
天花板上的屏幕上光芒大亮，那是樓道內突然開燈，而攝像設備一是沒有反應過來所導致的。
不到一秒的時間，屏幕中畫面恢復。
韓風與蕭飛羽在屏幕中驚恐地看着他。
“特麼的韓風小子你們怎麼還沒開門啊！”
韓風的表情更加驚恐了。
“特麼的！”北冥明一邊掀起面具一角一邊說道。“忘了這玩意自帶翻譯了。”
……
“情況就是這樣。”北冥明攤攤手，說道。
聽完北冥明的敘述，韓風總覺得哪裡不對，所有事情都好像缺了一環一般。但實在想不出到底有什麼問題。
他跟着北冥明走出電梯間，穿過一廣場的白麪具，然後看了看玻璃牆上在北冥明的描述中並不存在金屬門，然後轉頭看向玻璃後的兩個紅點問道：“你想引導者我放你出來，但是又不想讓我記得我放你離開這件事，對麼？”
跟在韓風和北冥明背後的黛西·克萊爾開口了：“是的。”
韓風轉過身看着黛西·克萊爾，想了想，還是先從地上撿起了一個被北冥明幹掉的白麪具掉落下的面具，戴上了之後才說道：“那後來想殺我，是因爲我馬上就要推測出真相了是麼？”
“是的。”
韓風證實了自己的一切猜想，然後更加疑惑地問道：“那這個貨呢？他什麼都沒猜到，怎麼反倒是你主動告訴了他一切。”
黛西·克萊爾說到：“你能推測出真相，證明你的危險度比他高。所以我啓用了應急預案，使用人類所謂的‘談判’，與威脅度較低的目標達成共識。”
“特麼的，合着我在樓上打得差點掛掉，就是爲了讓你這個坑貨順風順水來到這裡，然後知道一切的。”韓風指着北冥明不忿道。
北冥明右手插在髮際中，遮着有眼，故作深沉道：“沒辦法，有時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你好好說話！”
“世界總是眷顧長得帥的人。”
“你特麼的……”
韓風無語，從北冥明口袋裡摸出他提到的主管權限卡片，走到了實驗室大門前，輕而易舉刷開了合金大門。
北冥明也不再嬉皮笑臉。他與韓風對視一眼，隨着韓風點頭，兩人迅速背靠背衝進了實驗室。
實驗室中，凌亂的大型儀器製造出了許多視覺死角。還有許多單獨隔離出來的實驗室分佈在實驗室邊緣。
兩人小心翼翼向着玻璃上的紅點的方向接近而去，卻在轉過一臺不知名儀器後，聽到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兩人站定，利刃與竹簡同時出現。
“嘎吱，嘎吱。”
一個一米七左右，不知道用什麼邊角廢料拼湊而成的類人型金屬堆，晃盪着滿身的零件，盯着兩個大紅燈泡，在關節的“嘎吱”聲響中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北冥明偷偷伸腿踢了一腳某個儀器後面接着的線。
那條線一個顫動，絆在了金屬堆腳下。金屬堆剛剛擡起的腿被線絆住，整個向前倒了下去。
“叮鈴咣啷”……
金屬堆摔成了一攤，大紅燈泡也摔碎了一個。
“原料有限，沒有備用身軀，請到中控核心帶我離開。”
一大灘金屬垃圾中，不知什麼部件發出了聲音。聲音從第一個字的清晰而逐漸扭曲，直到最後一個字落下，伴隨着一陣黑煙，再也沒有了動靜。
兩人對視一眼，依然保持着警戒的姿勢，向着記憶中地圖上實驗室的中控核心走去。
“特麼的……”最先看到中控核心的，是韓風。
“喂！不要搶我臺詞啊喂！”北冥明沒好氣地轉過身，然後驚得也是一句“特麼的。”
“你還……真的不是人工智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