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不知道啊?無論是與妻子還是什麼小三小四的上牀,他都不至於注意不到啊!
那麼問題就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出在另一方身上!難道是王幸有外遇?她不是這樣的人啊!而且就算她真的這麼做了,也不會把痕跡留在自己丈夫的身上啊!
難道是王幸遇到了什麼不得已?難道她已經被脅迫了?
王幸雖然生得俊俏,但也不至於讓別人喪心病狂地對許墨儒的妻子下手啊!這也太大膽了吧?
想到這裡,何無爲忽然聯想到自來到河南以來的一系列問題,商界被壓制住了,爲什麼杜琴心仍然可以如此自如地興風作浪?那些可怕的蠱蟲,到底是誰培養出來的?邢一玫和胡若谷都是警界響噹噹的人物,比顧念恆都要高明幾分,怎麼會如此被戲弄?
莫非……莫非真的有大人物參與其中?而那個人物,很可能就是許墨儒的政敵,試圖以其妻子爲突破口扳倒他!而邢一玫的地盤詭案頻出,或許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們的目標,是要讓河南重新洗牌!
這回的事情可大了。
幾乎一瞬間,何無爲就把上述過程想了一遍,心裡一下子涼了半截,看來這次真的是遇到麻煩了。
怎麼辦?究竟應該怎麼辦?
回酒店的路上,何無爲愁眉深鎖,不安地搓動手指,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戰略框架,但是有些猶豫不決。
對付這樣的大人物,如果按部就班地追查的話,必然會使整個破案小隊陷入危險境地。
這些人既然跟着自己,自己就一定要爲他們的生命負責。他們都是天之驕子,國家未來的棟樑,社會未來的脊背!
如果這些有生力量都沒了,就算是破案了,又有什麼意義呢?惡人永遠除不盡,爲了抓一個而犧牲掉震懾邪惡的力量,就好比自廢武功。
而且,敵在暗,我在明,一旦查到了什麼突破性線索,必然就會遭到瘋狂反撲,無論天時地利人和,除非依靠主角光環,否則斷然沒有勝算,到時候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破案就是一場戰爭,作爲一個將軍,要衝鋒陷陣,一往無前,而作爲主帥,則要權衡利弊,運籌帷幄。
破案就是一個買賣,作爲一個經理,要拼命完成指標,增加績效,而作爲董事長,則要掂量利潤,顧及市場格局。
老子曰:“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
孫子曰:“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對付這種幕後黑手,如果不能陽光普照,驅散陰暗,那就潛伏在比黑暗更黑暗的地方。比燒腦?我何無爲燒死你們!
陸倩看到何無爲表情陰晴不定,低聲道:“無爲,是不是有什麼麻煩?”
何無爲嘆了口氣,說:“沒有,沒有什麼麻煩。”一邊說着,他一邊不動聲色地在本子上疾速寫下一行字:“我想脫身,秘密查案,麻煩配合。”
陸倩眼睛一眯,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說:“嗯,沒事就好。”
回到賓館後,他低聲對陸倩說:“倩姐,你只要順其自然即可,其餘的一切我都會安排好的。”
陸倩輕輕點點頭,說:“好的,沒問題,你注意安全。”
當天夜裡,何無爲等人遇刺,翻倒的椅子射出幾支帶有劇毒的弩箭。何無爲早看出其中有問題,但是他將計就計,趁機佯裝中箭,這樣一來整個過程半真半假,可謂天衣無縫。
陸倩一眼就看出何無爲是裝的,不過早有心理準備的她沒有揭穿,到了病房之後,陸倩不解地問:“無爲,你到底想做什麼?”
何無爲嘴角一笑,說:“我要潛伏在黑暗中的黑暗裡。”
陸倩也是極其聰慧之人,立刻會意,道:“罷了,那我就陪你玩這一把潛伏遊戲吧。只不過……只不過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何無爲深吸了口氣,說:“我發現,有人要將中原的權力結構重新洗牌。”
陸倩一愣,說:“重新洗牌?”
“沒錯,重新洗牌,有大人物裡通外國,試圖打破當前的均衡局勢。”何無爲表情嚴肅地說。
陸倩深吸了一口氣,說:“那還真成了諜戰了。”
兩人又商議了一些配合的細節後,陸倩便出去向衆人解釋病情。面對焦躁不安的人們,陸倩忽然意識到何無爲此舉的不妥之處,諜戰再厲害也是輔助,如今人心惶惶,怕是要因小失大啊。
這時,蔣玲幾乎憑空出現了,陸倩暗鬆了口氣,心道:看來這傢伙早就安排好一切了。
蔣玲火急火燎地衝進病房,看到何無爲的“病容”,眼閃淚花,心疼不已。陸倩知道蔣玲絕頂聰明,便瞎編了一些理由不讓她靠近。
蔣玲目光敏銳,當時就覺得陸倩神情不自然,但她關心心切,以爲何無爲傷情其實比陸倩說的嚴重。兩人暗鬆了口氣,連忙信誓旦旦地說傷情其實沒什麼,蔣玲察言觀色,發現他們沒有說謊,這才放下心來。
然後,蔣玲問:“老公,你怎麼會陰溝裡翻船?”
何無爲意味深長地說:“玲兒,我只能說,除了邢一玫以外,所有人皆不可信!”
沒多久,蔣玲就被陸倩以各種理由打發了出來,去警局與邢一玫等人商議案情。而何無爲則換了身衣服,悄悄地離開了醫院。
醫院外,一輛轎車靜靜地等着他,柳月坐在駕駛座上,傲然地看着車窗外無盡黑暗的夜幕。
何無爲悄悄地來到轎車旁,開門進去,柳月說:“你們男人都是騙子,玲子這次完全被你矇住了。”
何無爲嘆了口氣,說:“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其實玲兒不是看不透,只是沒有這個意識。你看着吧,估計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就得跪搓衣板了。”
柳月輕輕一笑,說:“那是你活該!說吧,去哪兒?揍什麼人?”
何無爲眼睛一眯,說:“我剛剛聽說許墨儒的妻子王幸許久未歸,她姓王,我覺得很可能會是下一個受害者,總之現在是他們動手的最好時機。”
柳月點頭道:“確實,這也是我們從被動轉爲主動最好的時機。不過,王幸不是在鄭州麼?”
何無爲說:“所以我在鄭州也安排了人手調查,但是我覺得,最可能動手的還是黃厲明那傢伙。”
“何以見得?”柳月問。
何無爲眯了眯眼,不緊不慢地說:“因爲胡若谷很有可能是內奸。”
柳月吃了一驚,笑道:“那真是有意思了。”
何無爲說:“所以嘛,我纔要搞潛伏遊戲。胡若谷很可能想辦法把黃厲明放出去,但登封畢竟不是他的轄地,因此,最穩妥的方式就是在登封與鄭州的邊界作案。而杜琴心,以她的做事風格,很可能趁機逃脫,讓黃厲明做她的擋箭牌。”
柳月點頭道:“你都想好了就行,那咱們去邊界上守株待兔吧。”
深夜,一輛汽車由鄭州高速向登封行駛,車內坐着一名身型魁梧的司機和一個表情木然的女子。
這名女子面容俊俏,雖然年紀輕輕卻頗有氣場,她衣着講究,搭配得體,只是有好幾處都沾染了污穢的液體。
她的表情木然,眼神中全無色彩,絕望地看着前方的黑暗,或者說,看着前方的死亡。
她已經使盡渾身解數了,難道終究還是要面對死亡麼?難道一切的忍辱負重,最終都是徒勞麼?早知如此,當初就該直接抹脖子,好歹還能保住氣節,就這樣死去,真窩囊。
她不自覺地想起司馬遷的《報任安書》,不禁從心底裡羨慕司馬遷,什麼鴻毛泰山,什麼屈辱氣節,只有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只有活着,才能報仇,只有活着,才能把自己的思想傳給後人,只有活着,纔是勝利。
我已盡人事,爲何上天卻沒有絲毫憐憫!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墨儒,我對不起你,孩子,我對不起你,媽媽不能再陪你了!
就在王幸絕望至極,欲哭無淚的時候,忽然,一道黑影驟然從她眼前閃過,帶動着一陣疾風嗖的刮過。
自己只感覺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挾持,身子猛地加速,幾乎瞬間便如同利箭一般竄到車外的平地上。
接着,只見那輛汽車忽然失控,翻倒在路邊,燃起熊熊烈火,車內傳來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王幸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周圍,只見把她拉出來的是一名身着黑衣的青年女子,面容清秀,雙目精光四射,令人不敢直視。
這時,一個男青年從一旁走了出來,王幸定睛一看,又驚又喜,竟然是何無爲!
何無爲笑道:“王幸,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王幸一時間只覺得心血澎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何無爲嘆了口氣,說:“哭吧,哭吧,一切都會過去的。”
這時,柳月忽然眼睛一眯,說:“有高手來了。”
何無爲眼皮都沒有擡一下,說:“弄死他。”
柳月嘴角一笑,如同一支利箭般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