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樂齊鳴,爆竹震天;十里紅妝,浩浩蕩蕩,蜿蜒數裡,盡顯風光。
泥金彩漆,金銀珠翠;綾羅綢緞,流光溢彩。由一百七十二臺組成長長的嫁妝隊伍猶如披着紅袍的金龍從女家延伸至夫家,既張顯了家族富有,又明示了要嫁作人婦的女兒在家中的地位。
路過的行人都紛紛駐足,看着豐厚的嫁妝都議論紛紛。
赤金的如意,羊脂白玉如意;金梳子,銀梳子,紅瑪瑙梳子;紫檀木、黃花梨的傢俱,香樟木的箱子;繚綾,羽緞,羽紗,緙絲…可謂是應有盡有,琳琅滿目。
“都說徐家豪富,果然名不虛傳,這也太豐厚了些。”定北侯語氣泛酸。
“明和果然好福氣,得了個女財神。”建安侯世子笑着道。
“一開席就是仙客來的燕翅席,原本還以爲是充門面,卻不想這是裡子面子都有。”衆人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蘇宣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姿態,心中平靜。徐家能捐資助今上奪帝位,自然有家底。徐家祖上是開鹽礦的,蘇宣也清楚。徐燕陪嫁如此豐厚,蘇宣早就心裡有數。
廖太太在伯府花廳中也在應酬着一衆女眷,當她聽到丫鬟興高采烈地議論徐家的陪嫁有多麼多麼豐厚的時候,還多少有些不屑一顧。可是當她和衆人親眼看到一百七十二臺貨真價實,一隻手都伸不進去的嫁妝之後,她有些傻眼。難道她弄錯了?不過就是蜀州的大戶而已,不過是掏空了家底押對了今上而已,不過就是一時聖眷而已,不過就是一個四品御史而已,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廖太太一時心思極亂,什麼都想不出個頭緒。
林氏那裡直接派了趙嬤嬤和虎妞隨着嫁妝一併入了沐恩伯府。要她們打個前站,看看情形,也順便看着嫁妝。畢竟沐恩伯府中軸線上的正房如何,女家誰也不知道,讓趙嬤嬤去也好鎮場子。隨着嫁妝一起進沐恩伯府的還有全福人。她是要去鋪牀的,由趙嬤嬤在一旁幫襯,總不會出錯。
全福人是何氏的長輩,一位姓顧的老夫人。顧夫人今年已經六十有八,身體康碩;雖滿頭銀絲,卻並無不妥。顧夫人現如今依舊是公婆父母俱在。兒女雙全,膝下兒孫滿堂。丈夫又是刑部的三品右侍郎,雖說已經告老。卻也福壽安康。總之,這位顧老夫人是難得的全福人,林氏爲了請到她,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顧老夫人與趙嬤嬤,虎妞等人先是與廖太太廝見了一番纔去了伯府的榮安堂。趙嬤嬤是個精明的。一進了伯府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見廖太太不敢明着敷衍,心裡有了計較。
到了榮安堂,趙嬤嬤更是仔細察看了一番,又將嫁妝等物仔細清點了纔算安心。
“這哪裡是要我來鋪牀。根本就是要我來給你遮掩的。”顧老夫人不知其中原委,有些不滿趙嬤嬤行事的太過上不得檯面。
“是老奴的錯,老奴在這裡給您賠不是。”趙嬤嬤笑的熱絡。
顧老夫人到底是顧着何氏的臉面。沒再說什麼,由着趙嬤嬤幫襯鋪牀。可顧老夫人說的這句話卻是原封不動地傳到了廖太太的耳朵裡。廖太太神色很不好看,她覺得她被人下了套,鑽了空子,徐燕還沒進門就已經開始防備她了。可恨她對徐燕是一無所知。手上一點人家的把柄都沒有。廖太太這邊猶自思量,那邊蘇宣的臉色卻是不好看。
鋪牀過後就要在親戚中找一個男孩子來壓牀。卻不想廖太太找來的男孩居然是表哥家的庶子。這是什麼意思。他蘇宣一輩子都生不出嫡子,只配有庶子不成?蘇宣的臉色格外陰沉。
趙嬤嬤的臉色也不好看,這分明就是打徐燕的臉,打徐家的臉。現在徐家上上下下還在京都就這樣不給臉面,等到一家老小都去了蘇州,徐燕的日子又怎麼過!趙嬤嬤將問題無限放大,開始思考以後的日子了。
而一旁的顧老夫人到底是看出了其中的彎繞,心中既疑惑又後悔,深感不應該來,反而攙和其中,卻也有點看不上廖太太上不得檯面,小家子氣的做法。既然今天催妝事事穩妥,又何必再來這麼一個下馬威,真是還沒成親就成仇了。世人都說這親是廖太太主動結成的,如今看來,卻是不然,恐怕其中還有不少世人所不知的。顧老夫人半眯着眼,打算繼續裝糊塗,她是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聽到。
“要不讓我兒子來?”建安侯世子與蘇宣熟識,知道這其中的原委,主動道。他前年剛剛添了嫡子,長的壯實討喜,沒人不喜歡,蘇宣也經常抱他。
“有勞了。”蘇宣臉色緩和下來。
“你我兄弟,還說這話!”建安侯世子馬上派人去了建安侯府,而照應女眷的廖太太也聽說了事。
廖太太驚詫。她根本就不知道此事,只覺得蹊蹺,她明明是要家裡的嫡孫來的,怎麼就變成了庶孫?她根本就沒想在催妝這樣的大日子裡鬧騰什麼,畢竟她比不得永寧侯夫人,怎麼還是要臉面的。可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到底是誰對她陰奉陽違?廖太太臉色陰沉,吩咐人去查。反正壓牀的男孩已經定下來是建安侯世子的兒子了,她也用不着費心了。
而蘇宣那邊也在查,他並不一味地認爲有什麼事兒就都是廖太太使得壞。最後查出的結果卻是廖太太的小兒媳,敢情人家內部宅鬥,對付個姨娘,卻把沐恩伯府也利用上了。蘇宣更是生氣,只覺得姨母一家子都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拿人家鋪牀做筏子,根本就是不想再做親戚,打算撕破臉了。
而廖太太知道了之後,更是怒的喊打喊殺,差點沒把手裡的帕子給揉碎。她當初怎麼就瞎了眼看錯了這麼個媳婦,簡直就是蠢笨如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怪不得她鬥不過個小妾。廖太太心裡明白,不管事實如何,蘇宣都會把這件事記在她身上,這個樑子是結下來了。
建安侯府的人來的快,身着體面乾淨的奶孃抱着一個大眼睛,白白胖胖的小男孩進了榮安堂。那個小胖子一點都不怕生,只是瞪着一雙好奇的大眼睛看。建安侯世子抱過兒子,低聲細語地囑咐着,那孩子也就乖乖聽着,雖不大明白自家老爹說些什麼,可到底是不曾吵鬧。接着建安侯世子將兒子放在牀鋪上,小男孩自己一個人樂呵呵地玩耍,很乖巧。
這是徐燕在徐家的最後一個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處用晚膳,多少有些傷感。徐老太爺悶聲不吭地吃飯,連帶着其他人也都食不言地吃過了。等到所有人都放了筷子,徐老太爺這才發了話:“燕姐兒,一會兒到書房來。”
不到半個時辰,徐燕就紅着眼睛回了院子,手中還多了個匣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祖父在私下裡貼補孫女,匣子裡面應該都是銀票。
徐燕抱着匣子回了院子,一進屋就看見麗姐兒和喜哥兒,樂哥兒與歡哥兒在等她。
“明天姑姑就要出嫁了,都跟姑姑說幾句話吧。”麗姐兒對着三個弟弟說道。
“姑姑吃糖!”喜哥兒伸開小手,將有些化開的窩絲糖遞給徐燕。
徐燕看着喜哥兒那雙清澈的眼睛,一時熱淚盈眶。
“好孩子,這些都給你吃。”徐燕把櫃子中的食盒拿出來,裡面都是糕點蜜餞。
孩子就是孩子,三個寶貝看見吃的就將注意力都移到吃食上面,也不怎麼搭理麗姐兒和徐燕了。
“姑姑出嫁之後,我們就要走了。姑姑在京萬事要保重,不順意了就捎信給我們。”麗姐兒多少有點明白徐燕嫁人之後未必是萬事大吉的。
“小小年紀,說話卻老成,哪裡像個小姑娘。”徐燕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明白麗姐兒這是關心她。且她不是第一天認識麗姐兒,她早就知道麗姐兒早慧,少年老成。
就這樣麗姐兒與徐燕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直到林氏來了,才拉着三個弟弟各自回去休息。
林氏看着徐燕笑了笑,直接塞給了徐燕一張兩萬兩的銀票道:“這是哥哥與嫂子的一片心意,拿着吧。女兒家總比不上男兒,用錢的地方多着,千萬別儉省。”
“哪裡要這許多,剛剛祖父已經給了五萬兩,這些萬萬不能收了。更何況我的壓箱銀子就有三萬兩,再不能向家裡要錢了。”徐燕堅決不收。
“那也得收下,你不收我怎麼向你哥哥交待。快收下吧,你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自己作主,用錢的地方也不少,千萬別推辭。”林氏硬要徐燕收下,徐燕推辭了好一會兒,才收下了。
“這東西,你今天仔細看,千萬別害臊。”林氏臉紅起來,扔下一個小匣子就走了。
徐燕打開匣子一看,竟然是讓人臉紅心跳的春宮圖。她忍着羞臊仔細地瞧了又瞧,之後才惴惴不安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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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三更!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