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中永生
不要用眼淚告別!同志們,讓我們用歡笑來迎接勝利。
——將赴刑場時,江姐鼓舞戰友勇敢地迎接勝利的到來
影片檔案
拍攝年份:1965年
黑白/彩色:黑白
出品:北京電影製片廠
編劇:周皓、夏衍
羅廣斌、楊益言
導演:水華
攝影:朱今明
作曲:朱踐耳
剪輯:嚴尚華、朱小勤
主演:趙丹飾演許雲峰
於藍飾演江姐
張平飾演李敬源
項堃飾演徐鵬飛
歷史背景:中美合作所·渣滓洞集中營
中美合作所
“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的簡稱,國民黨政府和美國合作建立的情報特務機關。1943年根據軍統局局長戴笠和美國海軍情報官員梅樂斯簽訂的合作協定,在重慶正式成立。除在重慶瓷器口的白公館和渣滓洞等地設有龐大的集中營,其他省份也設有訓練班、監獄或看守所,專門訓練特務,逮捕、囚禁和殘殺共產黨人和民主進步人士。1946年三月撤銷,所轄集中營全部移交國民黨特務機構。
渣滓洞集中營
國民黨反動派囚禁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的集中營。位於重慶瓷器口,原爲一煤炭廠舊址,附近有一個煤坑,故名。1939年軍統在此設立集中營,1943年後改爲中美合作所第二看守所。1949年11月底重慶解放前夕,囚禁於此的革命志士200餘人被國民黨反動派集體殺害。
人物:江竹筠
江竹筠,1920年8月20日出生,四川省自貢市大安區大山鋪鎮江家灣人。江姐是同志們對她的愛稱,以表敬愛之情。1939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45年與彭詠梧結婚,婚後負責中共重慶市委地下刊物《挺進報》的組織發行工作。
1948年,彭詠梧在中共川東臨時委員會委員兼下川東地委副書記任上戰死,江竹筠接任其工作。1948年6月14日,江竹筠在萬縣被捕,被關押於重慶軍統渣滓洞監獄,受盡酷刑仍然堅實的不吐露任何消息。1949年11月14日被敵人殺害並毀屍滅跡;同志們習慣稱她江姐
本電影故事就是根據共產黨員江竹韻的英雄事蹟改編而成。
光影故事
一
這是一九四八年三月下旬的一天。黑夜的氛圍漸濃,近處街道上熙熙攘攘,行人形色匆忙。忽然,一輛警車疾馳而過,向“精神堡壘”(今重慶市內的解放碑前身)馳去。不一會兒“精神堡壘”的周圍,就被警察團團圍住。行人們不明所以,都好奇地駐足觀看。只見一個警察抓指着“精神堡壘”上貼的一個宣傳單,兇巴巴地向一個人問道:“看到誰貼的了嗎?”那人說沒有。警察明顯有些氣急敗壞,忙將“精神堡壘”封鎖起來。看到這裡,許多人心裡大概都有了數:原來這些警察是來抓貼宣傳單的共產黨的。
在重慶市的另一端,偵防處處長徐鵬飛沒有心思理會貼傳單這種小事。他穿着嶄新的美軍便服,坐在辦公室裡。他原本的絡腮鬍子被剃得乾乾淨,這個新形象雖然少了幾分兇惡,但又平添了幾分狡詐。徐鵬飛自己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些,此時他正邊吸着煙,邊聽部下報告突擊檢查的戰果。
“……一共逮捕了嫌疑分子二百一十四人,其中青年學生……”
徐鵬飛一揮手,打斷部下的報告,問道:“報紙《挺進報》的線索,找到了沒有?”
“又查到三份,都是郵檢處查到的。”部下忙回答道。
這時,伴隨着一陣叩門聲,秘書疾步進來,把朱紹良送來的文件輕輕放下。徐鵬飛走到拆開信,認真地閱讀着。沒過一會兒,秘書又進來報告說渝站來電。徐鵬飛拿起聽筒,等一接通,他就大聲吼了起來:“找到人沒有?什麼?查不出來?”電話另一頭大概在解釋,徐鵬飛卻忍不理會那一套,繼續厲聲說道,“你難道不知道,總裁手令,限你們三天破案,抓不到人,你們休想活命!”說完,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太陽東昇西落,轉眼間又是新的一天。一艘長江輪船伴着黎明的薄霧中漸漸靠向碼頭。在衆多乘客中,有一位身穿淡藍色布旗袍,外面套着深藍色毛衫的女人,她手提一隻箱子,靜靜地站在船頭,面帶微笑。她,就是江姐。
江姐來到船舷邊,忽然看到了穿着長袍,西裝褲,皮鞋的許雲峰,笑着,舉手招呼。船梯緩緩放下,江姐扶着扶手下船。她笑着向一個穿着西裝的青年走去,這個人是他的工作同事,共產黨人許雲峰。
許雲峰帶着江姐來到安排好的住所。沒有來得及休息,二人就開始說起了工作,談論起江姐的愛人老彭爲什麼提前回去的緣由。並交代沙坪區下一步的工作計劃和關於《挺進報》的工作安排。
二人還在交談的時候,他們另一位工作同事李敬源從後面進來。江姐看到李敬源後很開心,三人彼此寒暄了一下,就開始討論下一步工作的問題。江姐向二人強調了上海局的囑咐,既要防止信心不足,麻痹“右”傾,也要防止“左”傾急躁的盲動主義。之後,江姐又去了重慶大學,找到了華爲,商量了一下進山的事情。並安慰了孫明霞這位因爲不能進山而正在鬧情緒的小同志。
西南長官公署會議室裡,死氣沉沉,一片沉默。徐鵬飛、嚴醉、沈養齋、秘書長等幾位高官密謀着下一步的破壞工作。經過一陣激烈爭辯,最終決定先突破《挺進報》這條重要的線。
另一邊,江姐已經收拾好行李,跟着華爲進了山。許雲峰交代並幫助安排了一下進山的事情。她手拎着一隻小手提箱,來到碼頭。甫志高提着送給江姐的一口大箱子,滿頭大汗地追了上來。濃霧漸散,汽笛聲響起。旅客們紛紛提着行李走向碼頭,江姐也站起來,提了箱子向船上走去。望着甫志高在人叢中消失,江姐陷入沉思。
波瀾的江面上,這艘“民運輪”逆江而上,波濤在太陽的映射下閃閃發光。遠遠的岸邊,有隱約可見幾只插着小紅旗的差船和幾隻民船,縴夫辛苦地掙扎前進,江風吹來時,可以隱隱的聽到川江號子高亢、豪邁的聲音。
當江姐和華爲到岸下船的時候,已經下起了大雨。江姐和華爲提着行李在進城的公路上走着,雨越下越大,沒有停下的意思,街道和遠處的城樓被雨霧籠罩着,朦朧一片。在這樣的雨天,街上應該沒有什麼人才對,但是在不遠處的城牆邊卻圍了一羣人,好像是在看着什麼。
江姐很是好奇也向城牆邊走去。城牆上貼着一張大幅的佈告,上面列着已經被處以死刑的共產黨員的名單,但因被雨水淋溼,字跡已經變得模糊不清。江姐看不清字,便向上面的照片看去。照片雖然也有些模糊,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其中的一個人。江姐不可置信地再去看向照片邊上的字,這回,她清楚地認出了上面的一行字:“華鎣山縱隊政委彭松濤”。
彭松濤!她的丈夫彭松濤!
江姐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想再看一眼佈告,也許剛纔只是她看錯了。就在她鼓起勇氣打算再確認一下時,一陣風吹過,掀起了殘缺不全的佈告,露出來的正是彭松濤的照片,顯然是就義前照的,頭髮很亂,鬍子發黑,但是昂然不屈,兩眼藐視敵人。
雨依舊傾盆而下,江姐覺得整個世界已經隨着這雨傾塌下來,悲傷與痛苦疾風驟雨般地向她襲來。但當華爲走上前詢問她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她竟強忍住悲傷,對他說道:“走吧,咱們不進城了。“
彭松濤的犧牲不僅帶來了悲傷,還告訴江姐城中的危險。她不得不跟着華爲趕去另一條線的聯絡站。
江姐和華爲沿一條曲折的石板路爬上山去,來到了華爲的家。一進家門,華爲就熱情地爲自己的母親介紹道:“媽媽,這是江姐,江雪琴同志。”老人走近一步,眯起滿是皺紋的眼睛,細心地端詳了一下,忽然用力地抱着江姐的肩頭,欣喜地說道:“早就聽說你要來了!走,裡邊休息。”老太婆熱情地牽住江姐的手,領着江姐進入裡面的寢室。
老人很高興江姐的到來,親自遞給江姐一杯熱茶,說道:“先喝口茶吧!”不等江姐說話,老人又忙着低聲解釋,“這幾天敵人封鎖得很緊,不容易上山,老彭特意要我趕下山來接你。”
江姐端着茶,看着眼前這位慈祥的老人。這位老人雖然已經不再年輕,但依稀還是可以看出她當年打游擊,做指揮員時的英氣與幹練。她知道老人這樣急着提到彭松濤,是想隱瞞彭松濤已經犧牲的噩耗。她心中感到一絲安慰,開口說道:“媽媽,我全知道了!”說着,積蓄已久的眼淚再也控住不住地留下來。
看到這樣的悲傷的江姐,老人也留下了淚水。她緊緊地抱住哭泣的江姐,想要用這個擁抱傳達自己的安慰與力量。哭過之後,江姐擡起頭,對老人堅定地說道:“媽媽,把我派到老彭工作過的地方去!”
老太婆被江姐的堅定信念所感動,用低沉而有力的聲音激勵江姐和華爲:“要革命的人,是殺不完的!”
二
在靠近沙坪壩學校區的街道上,幾百個學生在舉行遊行示威。警察在馬路上攔起了有鐵絲的木架子進行突擊檢查。一個名叫鄭克昌的人被檢查的時候,警察和便衣從他的口袋裡搜出了《挺進報》。警察拿着《挺進報》如獲至寶,立刻逮捕了鄭克昌。
鄭克昌被徐鵬飛的人逮捕後,很快就在酷刑下把地下黨的一個聯絡站供了出來。徐鵬飛得到重要情報很是神氣,立刻下達命令:晚十一點鐘書店和銀行兩處同時行動,一齊破案。
徐鵬飛的行動計劃被許雲峰知曉。許雲峰立即督促陳松林轉移,但甫志高卻不聽勸告,最終被國民黨反動派抓獲,並在嚴刑拷打下叛變了革命。
這一天上午,茶園裡茶客不多,戴黑框眼鏡、穿咖啡色西裝的李敬源和穿藍布長衫的許雲峰坐在茶室的一個角落裡,從這裡正好可以看到茶室的進出口。兩人談論着昨晚的事,認真分析當前形勢,並一再強調提高警惕,防止敵人進一步破壞。李敬源把省委的特別聯絡站告訴了許雲峰。
就在二人分別離開茶室的時候,意外發生了。叛變了的甫志高帶着一夥特務埋伏在茶園門口,將剛走出茶園的李雲峰逮捕。由於甫志高並不認識李敬源,李敬源才得以逃生。徐鵬飛對許雲峰百般威逼利誘,許雲峰始終不爲所動。敵人無可奈何,只得把破壞地下組織的重任寄託於甫志高身上。
江姐從華爲那裡得到了重慶出事的消息,但他並不知道甫志高已經叛變。甫志高利用江姐對他的信任,帶着幾個特務來到山上,把江姐抓了回去。
江姐戴着手銬,坐在一輛吉普車中。車子疾馳在一片荒野中,不久,他們的目的地就出現在眼前。
一座監獄匍匐在一座高山的腳下,筆陡的山峰除了暴雨衝擊形成的溝壑外,再沒有道路。起伏的山巒像壓在牢房的脊背上,黑壓壓一層層通着電流的鐵絲網和碉堡守望着整個山谷。這大概就是有名的渣滓洞。江姐下車後,看了一眼迎面的高峰和這眼前孤零零的牢房,沒有多說什麼。隨着國民黨反動派的押送,走在昏暗寂靜的走廊上。
第二日,徐鵬飛就迫不及待地提審了江姐。中美合作所集中營的審訊室裡,徐鵬飛走到躺椅邊,故作鎮定地坐下。在獄警的押送下,江姐緩緩走進審訊室,神色平靜,不卑不亢地看了一眼徐鵬飛,坐到了一個椅子上。
徐鵬飛故作親切地勸道:“一個女人搞什麼政治?丈夫剛死,丟下一個小孩,誰來帶養?何苦走你丈夫那條死路?”
江姐微微地揚起眉,不屑地瞥了一眼徐鵬飛,沒有理會他。
徐鵬飛見狀,不甘心地繼續說道:“你們華鎣山上那幾個土共,成得了什麼大事。孤兒寡母鬧什麼革命?你把老太婆找來,我和她談一談……大家不傷和氣好不好,我把你們放了,讓你們去養兒育女。”
江姐堅決地反駁道:“你看錯了人。”
徐鵬飛有些意外,決定用酷刑威逼江姐:“那也好,人是血肉做的,這中美合作所有幾十種新式刑具,你經得起?”
江姐毫無畏懼,乾脆地答道:“隨你的便。”
徐鵬飛見江姐軟硬不吃,勃然大怒,大聲對手下朱介命令道:“整!”
朱介聽命按了按桌上的電鈕,江姐身後的一道鐵門嘩嘩地敞開了,裡邊擺滿了各種刑具。徐鵬飛還想勸誘江姐投降:“我再給你一分鐘。”
“一秒鐘我也不需要。”江姐的雙腳向後移動,腳尖一踮,堅定而從容地看也不看敵人,轉身向着敞開鐵門的刑訊室走去。
時間已經是重慶的夏天了。戴着重鐐的江姐剛剛經過酷刑,正在昏迷中。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孩子,走近她的牢門邊。這孩子的身子特別細弱,手腳都很小,卻長着一個圓圓的大腦袋。江姐從昏迷中睜開眼來端詳着他。孩子大膽地把圓腦袋伸進了風門。這個孩子叫小蘿蔔頭。他從衣兜裡快速摸出一張紙條說,“給你的!我來過好幾次,你都沒有醒!”
江姐接過紙條,警惕地退後一步,打開來,上面寫着:“你是這場鬥爭中的焦點,也是組織和同志們的安全線,我們信任你能戰勝敵人的一切陰謀和迫害。致革命的敬禮!附告:雲兒無恙,可釋念。”
江姐看過後很是激動,忙問小蘿蔔頭:“誰叫你送來的?他在哪裡?”小蘿蔔頭指着許雲峰所在的牢房。她看到許雲峰在向她點頭致意。再往別處看,江姐發現很多的牢房裡都有人在向她點頭致意,江姐心中感慨萬千。
黃昏,一列車隊在歌樂山谷裡奔馳。徐鵬飛、朱介等大批二處的特務又要夜間審訊。女牢裡有人出來了,雖然昏暗裡看不清楚是誰,但一聽到鐵鐐的聲音,整個監獄頓時寂靜。隨着鐐聲的漸漸清晰,同志們看到了幾近衰弱的江姐帶着兩副重鐐從門前走過。雖然受盡酷刑,江姐仍然向大家微笑,告訴大家不要替她擔心。
徐鵬飛心急如焚,他準備今天作最後決戰。刑訊室裡的人好像一羣飢餓的野獸一樣,他們目露兇光,彷彿迫不及待地要迎來一場嗜血的殺戮。江姐走進刑訊室,站在正中央。她的眼中沒有膽怯,她平靜地看向面前的“野獸”們,毫不畏懼。
徐鵬飛看着如此坦然、平靜的江姐,控制不住地害怕起來,就連打手們也顯得有些緊張。過了許久,徐鵬飛才突然驚醒版似的,拖過一把椅子坐下,惡狠狠地說道:“你仔細想過了沒有?今天是你最後的機會,說!”
江姐極爲平靜地說道:“上級的姓名,我知道,下級的姓名,我知道,但是我早就告訴過你,這是我們黨的秘密,不能告訴敵人!”
聽了江姐的話江,徐鵬飛氣急敗壞,憤怒地盯着江姐,牢房裡一片寂靜,即使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清晰地聽到。許多人伏在牢門上傾聽。這是一種不安的沉默,是一種不祥的沉默!
突然,徐鵬飛咆哮起來了:“你不講,好嘛,我們幫你打開嘴巴,來人!”一陣腳步錯亂的聲音,敵人已經準備好刑具。特務們抓住江姐,施刑。整個過程中,江姐沒有求饒,沒有妥協,她只是咬緊牙關忍耐着,直至因疼痛而昏迷。不知過了多久,江姐漸漸甦醒,但是輕微一用勁,又疼得像是要昏迷過去。
徐鵬飛看着痛苦的江姐,威脅道:“再不說,還有更厲害的!”
他用嘶啞的聲音叫喊:“來呀!”
院子裡的特務哄的一聲都站起來了,跑動開了。牢房裡。同志們的心絃一下子就繃緊了。一陣又一陣令人心悸的潑水聲音……死一般的寂靜充斥着整個牢獄。
薄霧輕輕地從地上升起。晨曦顯現,太陽升起。高牆邊的鐵門打開了。有人喊道:“回來了!江姐!”牢房的人們一起擁到門邊,只見特務擡進來一副擔架,擔架上的江姐已經昏迷過去。擔架從牢門口擡過,同志們看不到江姐的臉,只看到一副鐵鐐拖在地上,鏈環拖得當啷噹啷地響。人們屏着呼吸,仇恨的烈火在心中燃燒,眼裡噙着的淚水和江姐的鮮血一起在往下滴。
鳥叫聲稀稀疏疏地響起,黎明的陽光在期待中漸漸閃出來。忽然,一陣金屬轉動的聲音響起。接着,噹啷噹啷……漸漸地節奏明朗,聲音也響亮起來。“這是江姐的方向來的!”一個同志激動地喊。
誰能想到剛剛受過那樣嚴重酷刑的江姐,在沒有任何護理的情況下竟能自己這樣快地站了起來!誰能想到大家天天在關心着的奄奄一息的江姐竟在這樣的時候,用這樣的方式和大家重新歡聚!大家狂喜地衝向門口,一個一個伏在籤子門上,大聲喊着:“江姐!”、“江姐!”
聽伴隨着鐵鐐的叮噹,輕微的歌聲出現了,雄壯的歌聲在院壩裡迴盪。江姐站在窗前,激動地望着大家。歌聲像擂響的戰鼓,像衝鋒的號角,喚起人們無限的戰鬥激情。江姐立在窗前,好像在向敵人宣佈:勝利永遠是屬於我們的!春雷一般,萬衆一心的聲浪,變得更加高昂豪邁,震撼着山崗,震撼着每個人的心!
初秋到來,微風帶着落葉吹過。濟南解放、瀋陽解放、淮海戰役接近尾聲等消息接踵而來。獄中,爲慶祝反動派的即將垮臺開起了聯歡會。院壩裡歡聲陣陣,同志們正熱情歡舞。江姐讀着許雲峰送來的紙條:
“求和的陰謀,挽救不了敵人的滅亡,新中國要提前誕生了。我們要儘快完成一切準備,和黨取得密切聯繫,大膽,沉着,衝過這最後的、也是最艱鉅、最殘酷的戰鬥,把紅旗插在歌樂山頂,迎接祖國的黎明!”
她看着許雲峰,用監獄裡特有的無聲的語言在表達對許雲峰的尊敬、感激和自己誓死完成黨的任務的心情。許雲峰深深地懂得江姐的心聲,他也用這種特有的方式去回答江姐。
爆竹聲聲,這時的重慶在過一九四九年的新年。重慶市中心,抗戰勝利紀功碑上的擴音喇叭裡播送着蔣介石的“求和文告”。大街上報童在大聲喊叫“蔣總統引退”。這個消息讓徐鵬飛十分惱怒,狡猾的他決定提前行動,把許雲峰秘密關押。
監獄裡,小蘿蔔頭穿着一身乾乾淨淨的衣服跑到牢門邊向江姐告別。並告訴她,南京、上海都已解放的消息。“再見,小蘿蔔頭!”小蘿蔔頭走了。江姐憤怒地長時間地站在那裡。
華子良這時端着簸箕從江姐面前走過,走到遠處。江姐從他的背影上看見他伸手按了按眼角,頓時觸動了敏感的心絃。“這是誰?什麼人才會有這樣的舉動?”華子良的種種行爲讓江姐百思不解,也讓其他同志難以捉摸。
江姐用力把一個紙團拋向一間男牢房,偏偏丟在欄杆上,彈了回來,落在地上。“貓頭鷹”剛巧正從後面走來,房裡屋外的同志都急壞了。危急時刻,華子良把紙團掃進了簸箕,把握時機及時把紙交給了許雲峰,並透露出了自己的身份。原來,他曾是華鎣山區的黨委書記,因叛徒出賣而被捕入獄,後接受上級的特殊任務,一直以裝傻的假象麻痹敵人,才得以長期地隱蔽下來。
兩人熱淚盈眶,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許雲峰把省委聯絡站的地址告訴了華子良並委託其前往聯絡。華子良借採買的機會外出時聯繫上了,並巧妙地帶回了越獄用的鋸條。
高空夜航的運輸機在細雨飄零的雲霧中,間或透出點點紅色、綠色的燈光。守望在女牢門邊的人們,仰頭看天,說道:“還在向臺灣運物資。今晚又飛走了五十多架……”
華子良利用送飯的機會,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消息傳到了監獄。江姐激動地念着報紙:“1949年10月1日,毛澤東主席在北京向全世界宣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激動的人們,低聲歡呼着。一片歡樂的低呼,打斷了江姐的朗讀。
“毛主席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巨大的喜悅激盪充盈着整個牢房,黑暗中,閃爍着一片晶亮的眼光。“明霞!”江姐聲音激動,招着手,讓大家安靜,以免驚動敵人。他們讀着報紙上寫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五星紅旗飄揚在天安門”,彷彿此時就可以看見天安門前紅旗招展,焰火沖天。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着:“江姐,我們行動的時候,也要有一面國旗呀!”、“把紅旗拿出來,馬上做成五星紅旗。”火熱的目光都轉向江姐,等待她的意見。
“江姐,把我們珍藏着的紅旗拿出來。”孫明霞急切地懇求着。於是有人說道:“我這裡有
針線。”於是大家你一針,我一線,一針一線織繡出閃亮的金星。江姐一邊緩緩地搓着線,一邊凝望着刺繡中的紅旗。
江姐拿着繡好的紅旗站起來,其他幾人也站了起來。看着這面飽含無數先烈英魂的五星紅旗,想着新中國的成立,大家都沉浸在幸福的時刻裡。
三
成渝公路上,一輛輛沉重的軍用卡車疾馳而過,天空中飛機不斷髮出嗡嗡的聲音。一派兵臨城下的慌亂景象。李敬源穿着西裝,來到郊外,老太婆已先在等候了。兩人商量接下來的工作,並把許雲峰送出來的渣滓洞附近的地圖細細研究一番,並制定了營救計劃。
寒風蕭瑟中的重慶已經是深秋了。深夜,敵人在密謀着新的破壞活動。廣播中不時傳來敵人爲穩定軍心而捏造的虛假消息。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穿着美式軍裝的鄭克昌倉皇而來:“報告,我們到工廠檢查工作,工人組織了糾察隊,炸藥運不進廠!”
“報告!”機要秘書也抱着一個密封的大信封交給徐鵬飛。徐鵬飛拆開,眉頭皺成一個疙瘩,半天沒有說話,然後拿起電話,撥打了一個電話:“喂!局座嗎?對,密裁計劃批准了,是,立即執行!爲什麼上邊不簽字?總裁口頭批准的?那麼局座籤個字吧!什麼?萬一文件落在共黨手中?”徐鵬飛放下耳機,慢慢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個狠毒的命令:“提前分批處決!”
徐鵬飛的汽車急駛而過,開進中美合作所的大門,後面緊跟着一輛十輪卡車。徐鵬飛快步跨進特務辦公室。嚴醉跟着特別顧問逃跑、沈養齋下落不明使得徐鵬飛氣急敗壞。親自執行提前分批密裁的命令。
地窖深處,許雲峰半倚半坐地側身靠着牆角一動不動。徐鵬飛上前兩步,用十分平和的聲音:“許先生!”許雲峰沒有回答。徐鵬飛停了一下,又殷勤地喊道:“許雲峰先生!我特地來告訴許先生一個好消息。”
許雲峰坐直了身子,沉重的腳鐐碰在岩石上,噹啷地響了。久不說話的嘴巴緊緊閉着。
“也許,”徐鵬飛笑了笑,“這一年來許先生的消息不很靈通了吧?現在我可以把全部情況告訴你。成都失守,重慶危在旦夕……”
徐鵬飛摸出煙盒,送到許雲峰的面前,許雲峰毫無接受的表示,徐鵬飛縮回了手,滿不在乎地點上一支菸,又說,“我想許先生聽到這個消息,一定很高興吧?”
“當然高興。”許雲峰毫不掩飾內心的高興,臉上浮出肯定的笑容。
“事實完全如許先生過去預料的那樣發展,大局已經決定了,但是”,徐鵬峰有些得意地說:“重慶還在我手裡。共軍進入重慶市郊,這座有名的山城也許就不存在了,焉知你們這批勝利者不會和城市同歸於盡?”
許雲峰忽然大聲笑了,說道:“城市可以炸掉,人可以殺掉,但是,中國革命的勝利局面,是永遠也不能改變了。”
徐鵬飛再次露出奸笑:“勝利就在眼前,可是卻看不見自己的勝利,這多麼遺憾。不知此時此地,許先生是怎樣的心情?”
許雲峰慢慢地站起來,緩步走到徐鵬飛的面前,直視對方,微微一笑,問道:“我倒想問問你,你此時此地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聽到這意外的話,徐鵬飛茫然失措。
“也許你可以逃跑,可是你們無法逃脫歷史的懲罰!”許雲峰不屑再講下去,徑直跨上石階,向敞開的地窖鐵門走去,他站在高高的石階上,忽然回過頭來,朗聲命令道:“不用多說了,走!帶路!”
皮靴聲,踏過三合土階沿,來到女牢門邊提人。特務慌忙開了鎖,探進身子,喊道:“江雪琴,收拾行李,馬上進城!”“進城?”孫明霞追問着特務。“共軍到了,歡迎江先生先進城去……”特務支吾着。孫明霞暗暗怔了一下,向室內走了兩步,回頭又厲聲制止特務:“不準進來,人家要換衣服。”
孫明霞急切地走向地鋪,一下子抽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匕首:“江姐,我們的隊伍到了!”江姐平靜地把孫明霞手中的匕首奪下:“越是關鍵的時刻,越不能輕舉妄動!現在還沒有聽到炮聲!”江姐走到牆邊,拿起梳子,在微光中,對着牆上的破鏡,像平時一樣從容地梳理她的頭髮。她低聲對孫明霞:“同志,他們要下手了!”此刻,孫明霞心裡全明白了。而此時,江姐異常平靜,沒有激動,更沒有恐懼和悲傷,黎明就在眼前,她已經看見晨曦了。
孫明霞激動地:“江姐,我們不能沒有你!”
江姐梳着頭,那麼鎮靜,臉上是永恆不變的笑容。她回過頭來對孫明霞說道:“明霞,你要對全體同志負責,不能這樣脆弱。記住老許的話,時機在解放的前夕!爲了全體同志,爲了黨的需要,一定要聽到炮聲……”
李青竹和孫明霞迷惘地望着江姐。江姐微笑着,有意把她們從痛苦與迷惘中解脫出來,問道:“明霞,你看我頭上還有亂髮嗎?”孫明霞久久凝望着江姐剛梳好的頭髮,心裡涌出無盡的話語,嘴裡卻簡單地回答着:“沒有,一絲亂髮也沒有……”
“男室也在提人!”有誰輕輕報告着,聲音裡蘊藏着痛苦與激動。江姐放下梳子,穿上了被捕時的那套衣服。她習慣地用手撫平了衣服上的一些褶皺。再次對着鏡子,照了一下,回頭在室內試着走了幾步,像準備出席隆重的典禮似的。
這時,江姐忽然想起了什麼,低聲地對孫明霞:“請你照看一下我的孩子,叫他跟着共產黨走,建設新中國。不要嬌縱他,當普通老百姓,粗茶淡飯過日子。”
這時,從男牢房的走廊上傳來了一陣陣腳步聲。十來個男同志從容地走了過來,一路上高呼口號,和每間牢房裡伸出的手緊握着告別。“不要用眼淚告別!同志們,讓我們用歡笑來迎接勝利。”江姐轉身輕輕扶起哭泣的戰友,讓她迎向路過門邊的男室戰友們告別的目光,“你看他們,多麼堅強。”
江姐微笑着,向大家坐着最後的告別:“同志們,再見!”
走廊上,許雲峰站在那裡。江姐走上兩步,扶着倔強地移動腳步的戰友。他們在走廊上邁步向前……
四周是陡峻的山谷,許雲峰、江姐站在空地上,面無懼色,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
一陣密密麻麻的槍聲響起,江姐與許雲峰英勇就義。遠處傳來一陣隆隆的炮聲,
就在此時,監獄中的孫明霞突然對其他同志說道:“聽!解放軍的炮聲!”
炮聲像是一個信號,,監獄中頓時傳來“衝出去”的喊聲。大家在華子良的幫助下,敲開鐐銬,衝出獄門。一羣人影在槍林彈雨中撲向鐵門。華子良特別勇敢,他領着人羣衝進地道,搬開條石衝出魔窟。
前面紅旗迎風招展。朝霞穿透雲霧。英勇的解放軍、游擊隊勝利解救了獄中的黨員同志,俘虜了以許鵬飛爲首的敵人。五星紅旗在人羣中搖曳。旭日東昇,東方絢麗的朝霞灑在五星紅旗上,放出萬道光芒。中美合作所集中營燃起的熊熊烈火中,彷彿看到江姐和許雲峰在向戰友們招手……
點擊點評:多線並進·平行發展
導演準確地把握了反動派全局性毀滅的命運和在局部範圍內的瘋狂肆虐所形成的強烈對比的形勢特點,產生了震撼人心的藝術力量。導演在影片的結構佈局上,採用多線並進的方式,巧妙安排幾個同時發生的事件平行發展,彼此緊密聯繫,互相補充和襯托,避免了平鋪直敘,使矛盾衝突更爲集中、緊湊、突出,這是影片中體現出來的一個重要藝術特色。
影片強烈的藝術感染力,還在於趙丹、於藍、項堃等演員的精湛表演。作爲老一輩的著名演員,他們在影片中的表演惟妙惟肖、出神入化、生動逼真,極富審美價值和藝術魅力。他們的表演,不僅是外形上的栩栩如生,似乎與觀衆共存,而且是一種內在的精神超越,與觀衆在心靈深處發生“碰撞”,產生藝術共鳴,因此而感人至深。
影片結構緊湊,戲劇衝突集中在許雲峰、江姐和徐鵬飛等人身上展開,主要人物形象鮮明,同時,英雄羣像也得到浮雕般的凸顯,全片洋溢着視死如歸的英雄主義氣概。簡潔嚴謹、細膩含蓄的風格在影片《烈火中永生》充分體現,同時片中充滿了一種強烈的革命激情。雖然是一部歌頌英雄的影片,但導演避開豪言壯語式的表現,注重挖掘生活細節,在真實感人的細節中展現英雄人物的精神風貌。
星光:於藍
對大量《紅巖》中倖存者的走訪,長時間的生活和表演積累,加上夏衍的點撥,自己從內到外都找到了江姐這個人物的表演依據,較自覺地體現了導演對江姐塑造的要求——溫柔的女性,堅強的戰士。
——《烈火中永生》中江姐的扮演者於藍
於藍(1921年6月3日~ )演員,中國著名錶演藝術家。1938年赴延安,先後在抗大和女子大學學習,曾任延安魯迅藝術文學院實驗話劇團、東北文工團、東北電影製片廠、中央實驗話劇院演員。1956年畢業於北京中央戲劇學院表演專修班。
1962獲得第二屆莫斯科國際電影節“最佳女演員”獎。1995年在世界電影年之際獲得電影表演特別獎、中國電影世紀獎;2005年被授予中國電影百年百位優秀演員,2009年獲第十屆中國國際兒童電影節傑出貢獻獎、第二十七屆中國電影金雞獎終身成就獎。
於藍在《烈火中永生》裡的“江姐”以其堅貞不屈、英勇剛毅的性格給觀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江姐的光彩不僅來自她的寧死不屈,也在於於藍將女性的溫和細膩融入到人物的舉手投足之中,這些英雄形象影響了幾代中國觀衆。於藍說:江姐是一個善於思考的人,是一個內熱而外表能以很強的毅力來控制自己情感的人。比如演到在監獄跟敵人鬥爭的時候,她沒有動手拍桌子,因爲江姐是外柔內剛。
爲了塑造好江姐這個人物形象,於藍多次去重慶調查,採訪了小說的作者和幾乎所有跟江姐接觸過的人。於藍始終認爲演員必須很好地體驗生活,纔能有真實、感人的表演,她說:“(演戲)都得要深入生活,我一生都是這樣去做的,光憑感情表演不行,你得要有人物生活,人物形象感,有人物的精神狀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