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駐某國使館造反派,在大街上散發印有“造反有理”語錄的傳單,東道國提出抗議;我駐某國使館造反派要在使館屋頂上用霓虹燈製成語錄牌,宣稱要讓這裡的人民看到金光四射的思想;去某國援建的工程人員中的造反派,要在工地上豎起一塊“社會主義終究要代替資本主義”的巨幅語錄標語牌,當局不同意,他們集合抗議,與警方發生衝突,造成流血事件;我駐非洲某國使館的造反派,在公共汽車裡朗讀語錄,在街頭向來往行人硬塞“紅寶書”和像章,對拒絕接受的羣衆揮拳辱罵,引起羣衆憤怒。
1967年,我國500多名留學生回國,途經蘇聯,其中留法學生到紅場高聲朗讀關於反修防修的語錄、與蘇聯警方發生衝突,捱了打,造成流血事件。其他留學生義憤填膺,成立了留學生總指揮部,準備組織彙集在莫斯科的百十名留學生,再次去紅場“血戰到底”。如不是接到了陳毅簽發的特急電報,真要在“蘇修叛徒集團老窩”中心開花了。留在巴黎的留法學生聽說第一批迴國的留學生在紅場捱了打,立刻帶上了刷子,提上了油漆桶,排着隊準備到蘇聯駐法大使館去刷寫標語,走到半路就被法國警察截住拘留。我駐法大使親自連夜給法國外交部亞洲司司長打電話,同時又派人到法外交部交涉。次日,法方纔用囚車把被扣留學生押送飛機場,讓他們立刻登機回國。
1966年,一個青年文藝小組赴法國訪問演出,他們在每個節目表演前,都要先念一通語錄。觀衆對此很反感,頭兩三個節目,還能忍受。以後每念一次語錄,臺下就發出一片噓聲,越念噓聲越厲害。大使館的同志們看到這種情況,建議他們不必每一節目前都念語錄,但文藝小組領導堅決不肯,說節目前念語錄是宣傳思想的創舉。臺下喝倒彩,說明觀衆大多是資產階級,敵人反對正說明我們是正確的。
五、因“紅寶書”獲罪的人們
接替彭德懷擔任國防部長並主持中央軍委日常工作後,提名羅瑞卿擔任了總參謀長。和當時許多中央領導同志一樣,羅瑞卿對思想和本人的宣傳,對《語錄》的編輯出版發行,做了很多推動工作。但羅瑞卿被打倒,也恰恰是毀在《語錄》的問題上。
羅瑞卿主張宣傳思想,但對提出的“思想是當代馬克思主義的頂峰”總覺得有些不妥。1965年的一天晚上,他打電話向的秘書田家英請教:“家英同志,你看那個提法在理論上站不站得住?”田家英當即斬釘截鐵地說:“那個提法是錯誤的!”羅瑞卿問:‘錯在哪裡?’田家英說:“錯就錯在‘頂峰’這兩個字上。因爲馬列主義、思想是人類社會發展的產物,是科學,是真理,而科學的真理是隨着人類社會的不斷前進而不斷髮現,不斷髮展,不斷豐富的。所謂“發展的頂峰”,其含義很明顯,就是說馬克思主義發展到了思想就到了頭了,不再發展了。怎麼能這樣說呢?所以,‘頂峰’的提法,是違反科學的,違反辯證唯物主義的,是站不住腳的!”
羅瑞卿非常讚許田家英的觀點。在對再版的《語錄》送審會議上,羅瑞卿對《語錄》的內容沒有提出什麼意見,但不同意“前言”中引用的“思想是最高最活的馬克思主義”那句話。他說:“不能這樣講,最高,難道還有次高嗎?最活,難道還有次活嗎?最高最活,不好理解,外國人也不好翻譯呀!”根據羅瑞卿的提議,正式出版時刪去了這句話。後來,羅瑞卿的指示傳到了那裡,成了用來置羅瑞卿於死地的藉口。
1965年,指使葉羣跑到上海向告羅瑞卿的黑狀,導致12月8日到15日,中央突然在上海召開背對背批判羅瑞卿的會議。但在那次會議上,沒能置羅瑞卿於死地,因爲對說:反對你,還沒有反對我呢。就是反對我到長江裡游泳,還是一片好意。
上海會議以後,很快把羅瑞卿的所謂反對、反對思想的材料送到了那兒。3月在北京召開了由及軍委常委參加的會議,就在這個會上,給羅瑞卿的問題定爲反黨反的性質。在羅瑞卿反對、反對思想的“罪狀”中,他反對《語錄》前言中“最高最活”的話算是最重大的一條,儘管後來毛本人也明確指示今後不要用“最高最活”、“頂峰”、“最高指示”一類語言,但在的陷害下,羅瑞卿沒能因此減罪。
《解放軍報》社的《語錄》編輯人員,千辛萬苦編輯了《語錄》,爲宣傳思想,爲宣傳個人,作出了那樣大的貢獻,應該是勞苦功高吧。但其中一個編輯,在深夜校審“指示”時,不經意地在需要刪去的像上畫了個“×”,竟然連同一起校審的另外一名編輯,都被誣爲“反對偉大領袖”、“現行反革命”,大會小會批鬥,關進牛棚,抓了放,放了抓,三進三出,成爲“牛棚”元老。
另外一些因《語錄》獲罪的,情形更爲荒唐和悲涼。
1968年初秋,北京某大學哲學系主任、有名的康德研究專家,由於席地而坐時,墊在屁股底下的筆記本中夾着一本《語錄》,而被打成反革命。
總政治部直屬單位有位同志,在參加會議時,不經意間把手中的《語錄》插進了蹺起的二郎腿的褲腿中,被“政治嗅覺特別靈敏”的人看見,當場大喝道:“我們這個會場出現了現行反革命!你們看!他把紅寶書放到哪裡去了!”當事人馬上立起請罪,人們不依不饒,除現場批鬥外,還繼續進行政治審查。他驚恐萬分,會後不久,跳樓而死。
還有個部隊戰士在抄寫語錄時,將“”誤寫成了“毛主度”而受到批判。
1970年2月,寧夏省會銀川市“破獲了一起重大現行反革命集團”,其中一個叫吳述樟的銀川二中1968年畢業學生,在《語錄》“再版前言”的“的指示,一句頂一萬句”的旁空處,寫過“放屁”二字,被判處死刑。
六、“紅寶書”時代的終結
“**”10年,全國用於印製著作的紙張僅1966年至1970年的5年內就用了65萬噸,比1950年-1965年“**”前16年書籍用紙的總量(59.34萬噸)還多5.66萬噸。這僅是由國家出版社正式出版的著作的用紙量,“**”期間羣衆組織等私自編印的著作用紙則多得無法統計。
當時,社會上對“紅寶書”多以公費購買、免費分發幹部或作爲獎品禮品、會議文件等形式分發,印數再多也滿足不了需要,造成紙張、塑料等物資及印刷力的極大浪費。
1971年“九一三事件”之前,開始厭惡的過度吹捧,個人崇拜和“紅寶書”浪潮開始降溫。
九大以後,對過分的、將爲後人詬病的個人崇拜降溫。他在審閱文件時,多次刪去加在“發展馬克思列寧主義”前面的“天才地、全面地、創造性地”三個副詞。但是,、葉羣等卻把爲個人崇拜降溫的舉措稱爲“偉大的謙虛”,同時把別人跟着爲個人崇拜降溫稱爲反思想。
在廬山召開的九屆二中全會上,在爲個人崇拜降溫的背景下,聯合陳伯達,堅持稱天才,堅持設國家主席,引起的極度反感。於是,寫了一篇批“天才論”的文章《我的一點意見》,隨即開展批陳整風,敲山震虎,知趣地停止了對的大唱讚歌。
曾經提出“大樹特樹偉大統帥的絕對權威”。1970年,在南巡時便說:“什麼‘大樹特樹’,名曰樹我,不知樹誰人,說穿了是樹他自己。”這個“他”就是指。
“九一三事件”之後,繼續保持了領袖權威的地位,但通過批陳伯達、批,那種狂熱的個人崇拜政治氛圍開始降下來,“早請示,晚彙報”、“忠字舞”、“語錄歌”等也逐漸降溫,的著作還是要學,但已經不像時期那樣轟轟烈烈,作爲“紅寶書”的《語錄》,其前述種種功用也大大降低。這種情況,慢慢持續到1976年粉碎“四人幫”。
1979年2月12日,中央宣傳部發出《關於停止發行〈語錄〉的通知》。該通知稱:“爲撈取政治資本而搞的《語錄》本,斷章取義,割裂思想,自發行以來,危害很大,流毒甚廣。爲了肅清、四人幫的流毒,自即日起,新華書店、國際書店現存的中文版、民族文版和外文版《語錄》本一律停止發行。”
從此,《語錄》在書店的門市部中消失,“紅寶書”時代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