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蘇蘇震驚了:“他是人還是妖?”
同時,也越發的不解:“看他應該是個爽快人,就算是凡人,也該如此懼內,竟然到了這種程度?”
但讓李蘇蘇更震驚的,卻是柳丹青接下來的話:“兄弟,你想不想報復她?”
“啊?”那人愣了一下,搖頭道:“什麼意思?”
“你玉湘妃私會,不就是報復嗎?”
聽了這話,那人默默無言。柳丹青又說道:“在我面前,你盡說的她壞話,這也是報復。”那人聽了這話,停住了腳步。
這時,兩人已經來到了小河邊。
那人手提自己的血,走在路上就有種沉重,腰也有些彎,脊樑骨也不很直。
柳丹青剛好相反,雖與那人並肩,腳卻是離地的,目視前方,給人一種飄逸和淡然。李蘇蘇見得如此,心就高興。
“想,肯定想。”那人反應過來:“但眼下不是時候,等仙胎落蒂,我一定要做回我自己,只要這任務完成了,我他孃的管她幹嘛?”
這人就是吳卜羲,與平時大不相同。
“你想想,把自己的血抽出來,再提到手中,這是種什麼感覺?”柳丹青說道:“你看看這血撒了一地,觸目驚心,這就是你的殺氣,這是你的心在向你表達。”
“什麼意思?”吳卜羲問道。
“問問你的心,他知道。”柳丹青語氣變得森然:“你修爲比我高,該比我看的清楚纔對,只是你習慣了妥協,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柳丹青手指前方,李蘇蘇順着目光看去,卻是河對面,沒什麼特殊的,依舊是三兩戶人家,炊煙升起。
“什麼地方?”吳卜羲雙眼一睜。
“這是乾坤符所衍幻境,入其中可滿足你我的一切需求和願望,以他落凡的手筆爲籠罩,就算是我文姐,也難察覺。”
“你叫我來,原來是這個事。”吳卜羲咧着嘴笑道:“這符要四十九天,才能再此使用,沒想到過這麼快,怪不得覺得不對勁,你是忍不住,想你的文卓了吧?”
文卓是白素素的字。柳丹青忍不住有些激動。見吳卜羲還提着那袋子,一臉嫌棄的說道:“你把血放下,就算你現在不想鬧開,也暫時放下。”
吳卜羲放下袋子在河邊,又復紮了一下,確定扎得緊了,才趟水過河,柳丹青卻是飄然,飄飄蕩蕩的滑了過去。
柳丹青的話,讓李蘇蘇聽了,如同打翻了醋罈子,萬分不悅,她閉着嘴,緊咬着牙,冷着秀臉,眼睛也瞪的圓,直直的看着柳丹青消失在河面,彷彿有殺氣。
在李蘇蘇眼裡,河對岸也是一般的青山綠水,但這河彷彿是結界,也彷彿是鏡子,一切屋宇人家都是假象,等她也把目光投入其中,見到的卻是另外的世界。
兩人過得小河,原本的炊煙裊裊與屋宇人家都自不見,原本的田畝如梯,也化作了綠草如茵。
入得其中,吳卜羲似乎變了個人,只見得他東奔西走,腳踩八卦方位。
那八卦方位上,似乎另有空間,他每敲響一個卦象,其中就有個大漢跳出。
一共八位漢子,個個都無比粗獷,李蘇蘇不明所以,只是覺得恐懼:“那女的要倒大黴了。”
果不其然,吳卜羲所處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女子,正是那個抽血的女子。
那女子一出現,她所處的整個空間就被隔絕,彷彿一個巨大的水晶瑪瑙,隔絕一切。
水晶外面有柳丹青和吳卜羲,如同兩位觀衆,李蘇蘇心中一緊。
竟然如此報復!八個如此粗獷的野蠻人,一個瘦弱的女子,羊入狼羣,這是有多恨?
那女子明顯不知所措,尖叫起來,那八人獸性大發,一擁而上,不忍直視。
“你要不要也上?”冷不丁耳邊就傳來一句,柳丹青吃了一驚,連忙搖頭,擡腿就要走,卻被拉住:“你走就沒意思了。”
柳丹青就留了下來,李蘇蘇暗怒。
聽得耳邊叫聲慘烈嘶啞,柳丹青越發的待不下去,看了一眼吳卜羲,見得他神情享受,便轉過頭來,眼不見心不煩。
但耳邊聲音依舊入耳鑽心,柳丹青越發的焦躁,李蘇蘇看的分明。
忽然,柳丹青不知觸發了什麼,整個人就急了,身子往下就跳,吳卜羲伸手沒拉住,讓人給跳下去了。
柳丹青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依舊是小河邊,與先前不同的是,河邊多了一塊四五畝的青草地,青草地上有牛羊走動,十分愜意的吃草,其他的房屋,梯田,炊煙都沒有變化,柳丹青於青草地,靠着河邊來回走動,嘴裡也喊得焦急:“文姐,文姐!”
李蘇蘇見了,臉上就冰冷如霜,似乎冷出了水,尤其是心上人那聲:“文姐,你在哪兒,你快點出來啊。”那彷彿就要急哭的神情,更加怒火中燒,處在柳丹青玉清峰頂的元神,更是顫顫發抖。
那草地上本來有牛羊吃草,但柳丹青焦急的聲音卻有神奇,他每喊一聲,那牛羊,房屋,還有炊煙,就會莫名其妙的少一樣。
柳丹青急急的聲音在迴盪,多次叫喊之後,那片世界就只剩下青草地與那流淌的小河了,除此之外,就是灰濛濛,天地連成一片。
反過來,柳丹青似乎受了這環境影響,越發的焦躁焦急了,連聲音都嘶啞,也依舊在嘶吼,彷彿所呼喚的就是自己的生命。
“我這是怎麼了?”李蘇蘇竟然有了幾分心疼,處在夢幻之外的元神,也伸了一下手,嘴裡更是“哎”了一聲。
“怎麼了?我在,我在這兒。”
正在柳丹青焦躁無措時,李蘇蘇又聽得一個聲音,聲音十分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只得吧眼睛瞪得圓。
“我沒事,我在這兒,你別急啊。”
聲音又自響起,也是一般焦急,更有幾分柔情,李蘇蘇聽得真看得明,那突兀出現在草地上的人影,竟然是自己!心中陡然一驚,心花怒放,恨意全消。
來不及多想,這回有了載體,更是自己願意的,迫不及待的就把意識投入。
眼中所見,心上人急急走了過來,顯然十分擔心,就忍不住左手抓住了右手拇指,右手抓住了左手拇指,滿面含羞。
柳丹青衝了過來,一把就把佳人摟在懷中,嘴裡卻是喊着:“文姐,你快嚇死我了,還以爲你出什麼事了。”這話一出口,卻摟得更緊了。
李蘇蘇心下甚喜,顧不得許多,連忙迴應:“我沒事,我沒事。”卻是李蘇蘇把自己給弄丟了,混混然然般迷糊,只覺得心跳加快,玉清峰上的元神更是喘着粗氣,臉早紅了,嬌豔欲滴。
柳丹青摟了許久才放開,雙眼直勾勾的盯着佳人,李蘇蘇身子一抖,也將目光投了過去,四目相對。
這般場景,柳丹青如何忍得住?強行就吻了過去。雙脣一碰間,李蘇蘇身子就軟了,舌頭也不自覺迴應,連自我的意識也似乎迴歸了混沌,迷迷糊糊去了。
玉清峰上的元神更是躺在雲端,胸脯急劇起伏,氣息如蘭,香氣四溢。
柳丹青復把佳人摟在懷裡,雙手也不安分,在佳人臀上抓得緊,才揉了幾下,天地就發生了變化,什麼都在消失,只剩下一團雲霧縹緲,其中有一對璧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蘇蘇自己也迷糊了,等清新時,卻見自己衣bu遮體,膚色紅潤,邊上也躺着一人,如何不明白?立馬就紅雲上臉,羞澀,越發的迷人了。
忽然身邊雲霧又自散去,兩人身體也都消散,李蘇蘇臉色,只是有些不捨。
回到柳丹青玉清峰,依舊還在回味,餘味無窮。卻被耳邊聲音驚擾:“不會打擾你吧。”這聲音倒是熟悉:“但不是木姐姐的。”李蘇蘇忙翻身爬起,臉又紅了。
眼前有云霧繚繞,其中有面鏡子,鏡子周邊鑲嵌有卦象,鏡中就有一白衣女子盤腿靜坐,那丹田處,也有課淡白半透明的珠子漂浮,李蘇蘇認得是內丹,也認得那女子是誰,眼珠一轉,若有所思。
“姐姐找我有事嗎?”李蘇蘇語氣客氣又不失愉快,完全沒了以前的淡漠。
“丫頭,你很不錯。”女子是白素素,用的還是木婉瑩的口吻。“是時候,該讓你知道我是誰了。”這回用的是本來面目。
“啊?!”李蘇蘇依舊愣了一下,半晌纔回過神來:“姐姐冒充我祖師,好像不好吧。”
白素素笑了笑:“婉瑩妹妹知道我在假扮她,我來見你,是要與你說,你適才所見,是他柳丹青真性情所衍,雖然還有我的痕跡,但早已無妨。”
“這一切都是姐姐的作爲?”
“沒錯。”白素素言簡意賅:“我知道你有疑惑,他的確對我用情很深,我深爲動容,也曾動心,但從來沒應承,如今更是有了自己的選擇,你可放心。”
白素素說完就走,李蘇蘇眼前所見就變得模糊起來,她心下一急,連忙大叫:“姐姐什麼名字,他叫你文姐嗎?”
眼前所見依舊消散,卻留下聲音:“我叫文卓,你無需多想,回他夢裡去吧。”
李蘇蘇道了一聲謝,十分誠懇。
回到夢幻時,又見得了熟悉。
夢幻中天色已黑,也不知到了什麼時辰,柳丹青依舊把頭埋在白衣女子盤坐的腿上,兩人都已睡去,而那白衣女竟然是自己的面孔,李蘇蘇先是一驚,後又狂喜:“這是我!”就把意識投入了那身體。
當意識與身體相合,徹底融入夢幻時,李蘇蘇就有了明悟,睜開眼,輕輕攬住柳丹青的頭,自言自語道:“丹青,我終於明白了,原來如此。”
與心上人在夢幻中的日子,幾乎與現實世界一般,李蘇蘇一面隨着心上人的意志演繹,一面將自己的意志展現,在柳丹青的意識當中,李蘇蘇與白素素已經合二爲一了。
但李蘇蘇還是擔心,見心上人始終把自己喊做“文姐”,偶爾間還叫上一兩聲“臭丫頭”,卻從未喊過自己名字,心下就有些不悅,多翻在玉清峰上呼喚,如祈禱一般,果然,才過三五天,驚動了白素素。
“文姐姐,這夢中雖好,但終究只是夢幻如泡影,不會永遠活在夢中吧?”
白素素自然明白李蘇蘇顧慮,便給了一顆定心丸:“不會,他在我身上沒有所得,心念自然就會有改變,你又於他有緣,這便是生了根,在這夢幻中,你我就讓它發了芽,你放心就是,無需擔心。”
“那我不是要在他夢裡呆十幾年?”
“不會,再過幾十天,你就可以離開他夢幻。我爲你煉了內丹,你出來,我渡你成仙后,你才能真的和他在一起。”
“多謝姐姐成全。”李蘇蘇這時才知道內丹是給自己的,雖然未必是爲了自己,但還是忍不住感動,雙膝跪下,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白素素也沒拒絕。
“你如今也不必待在玉清峰,這玉京天是他丹道演化,你要多下去看看。”
“姐姐等一下!”李蘇蘇稱呼中的感情變了許多,受了剛纔跪拜禮的影響,但卻是不敢胡亂叫師父,言語甚有分寸。
白素素便停住腳步,示意她說。
“我先前見的那個提血的人,他是什麼人?”李蘇蘇覺得不該問,卻又忍不住:“我是想問,那只是夢呢,還是……”
“那人是他朋友。”吳卜羲爲福地之主,白素素雖然知道幾分,但還是不甚明白。
白素素不甚明白,但那玉湘妃卻是再清楚不過,吳卜羲心中憋悶,又因柳丹青不得空,便偷偷的來找玉湘妃訴說:
“因我曾祖,祖父,父親等長輩,爲了那福地的前景,一直就有個希望,而我和那女的所結仙胎非同凡響,剛好就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縱使那女的實在讓我受不了,他們也都叫我忍着,這樣一來,我就成了囚犯,沒了自由,沒了意志,要不是有你和丹青,我連個訴說的人都沒有。”
白素素雖不知道具體,但更明白李蘇蘇心思,就說到:“你不要胡亂擔心,夢幻中那些你想見的,的確是他的心聲。”
白素素才說完,鏡像就消失。
回到丹房,白素素卻是大爲輕鬆。
前幾日,那鍾靈秀,因爲與許漢文相處不合,但爲了自由,卻孤注一擲,把從水雲軒帶出來的金銀首飾私藏,準備連夜出逃,卻被那假扮父親的鐘玉林所殺,後果頗爲悽慘,幾乎與吳卜羲在柳丹青夢中表現一般,而吳卜羲也在,卻沒阻止。
白素素知道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施救了,但終究不忍,便告知了木婉瑩。而木婉瑩也只說了句:“她自找的,當日我如果不救她,她也是這樣的下場。”
白素素也明白,自從十幾日前木婉瑩從夢中醒來,便得了天機,隻身去往西夏冷龍嶺十幾天,昨天才回來。
那冷龍嶺位處西夏,西夏國佛道巫妖並立,更有西方異教雜糅,單那冷龍嶺就有十三尊神,飛龍更是號稱第一尊。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木婉瑩回來後,竟然性情大變,白素素猜測與落凡有關。
因柳丹青被入夢,只剩下木婉瑩獨自一人,又見得種林秀之事失敗,白素素也就直言了自己的故人是許漢文,更說出了爲柳丹青的打算,木婉瑩愣了一愣,卻對白素素道謝:“姐姐爲我哥如此上心,小妹在此多謝了。”更是行了個萬福。
白素素笑道:“妹妹不怪我?”
“在我看來,姐姐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是妄念,這麼多年,我多次努力都沒成功,如今姐姐成功,小妹自然感激。”
自此,兩人每日多有相伴,以姐妹相稱,每每外出時,木婉瑩更將元神投入小青體中,扮做是丫鬟,而白素素則裝成富家小姐,多與一般人往來,也是快活。
這是木婉瑩的心思,想白素素早日熟悉人間俗世,更好與那許漢文相處,斷了柳丹青妄念,又在她提議下,白素素在以前雲川的宅子上修葺,佈置幻陣,外人看來便是一座十分氣派的府邸。
木婉瑩修星月狐,爲心火之氣,每日巳時與午時修煉,剛好有白素素得空指點,更與在落凡處所得相得益彰,纔到得三月初,原本只有柳丹青一兩分水準的修爲,如今卻是抵得上四五分了。
剛好這天,白素素內丹練成,就把李蘇蘇喚出,同時,也使柳丹青甦醒了。
以柳丹青的修爲,甦醒後,立馬就明白所有,心中無奈,見得木婉瑩眼神,更是奈何不得,只好冷哼一聲,就要離去。
木婉瑩見了,連忙拉住,喊了白素素一聲:“姐姐。”白素素會意,與柳丹青說了打算,說如何與許漢文相見,如何引許漢文入彀,言語真誠,懇求柳丹青祝福。
柳丹青奈何不得,苦着臉嘆道:“在你面前,我升起最多的情緒,就是無奈。”這話既是對木婉瑩說的,也是對白素素說的,更是對他自己說的,他也自知。
白素素並不接話,又見得木婉瑩十分心疼,似乎有話要說,就連忙提議:“柳丹青,我們緣分很深,你和婉瑩又是兄妹情深,我和她也很是合得來,既然我們如此投緣,索性就義結金蘭,丹青,你可願意叫我聲姐姐?”
聽了這話,柳丹青如何不明白,又看了一眼木婉瑩,想起了以前舊事,也就明白了:“只怕又是這臭丫頭的注意,她也想我與文姐定下這金蘭名分,唉,當年就是這樣,罷了。”也就喊了一聲姐姐。
入得西湖洞天,拜了皇天后土,三人就敘了長幼。
但柳丹青妄念深重,就想借機重新得到白素素氣息。白素素心如明鏡,拿出太一符就把木婉瑩的氣息去除。
兄妹兩對望一眼,不明所以。
白素素笑道:“以後我們三人,以這西湖洞天的八卦印爲媒,剛好顯得我們金蘭情深,豈不更好?”
柳丹青憤怒,也不說話,轉身就出了洞天。
木婉瑩心疼,想要追去,被白素素攔住,認真道:“我去找他!”木婉瑩面色凝重,讀出了白素素決心,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