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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111章

“怎麼回事?”

木婉瑩慌了,連忙一縱,跳了出來。

但沒想到,這一跳,卻失了計較,在這混沌之中,沒有將意念散開以定錨,腳步一錯,便天旋地轉,木婉瑩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何處了。

四下一看,到處灰濛濛一片,稍遠處更是一片漆黑。其中萬象衍生,照見當下慌亂,一個轉眼,漆黑中就衍生了九條大蛇的幻象,齜牙咧嘴,彷彿能見人臉。

巨蛇張開九張血盆大口,舌頭伸縮,彷彿火紅的鐵棒,木婉瑩心內一顫,莫名的回想起以前軍營的遭遇,大叫起來。

“哥你搞什麼鬼!”

木婉瑩腳一跺,氣急敗壞,連忙將意念外放。好不容易纔緩過神來,元神抱元守一,那咬到了頭頂的幻境才消失。

喘着粗氣,胸脯起伏不定,木婉瑩強行噘着嘴,鼓起腮幫子,裝出十分不悅的表情,大罵一聲,才稍微的平靜了些。

又伸手一託,掌心朝上,便有白中帶青的光華一閃,足下踏罡步,四周就換過了場面。黑暗忽的退去,回到了洞天。

但木婉瑩渾然不知,那跺腳處,幻象才消的地方,又衍生出了一條青蛇。青蛇張着大口,其中密密麻麻,有無數小蛇如蝌蚪。青蛇忽的變小,一下朝她腰間鑽了過來,卻撲了個空,復歸於混沌。

因柳丹青的次叮囑,切不可輕易處於混沌,連西湖洞天都加了屏障。如今雖不似當年,但在與木婉瑩來說,依舊根深蒂固。

是以這次處於混沌,纔有一點滴的不在掌控,便立馬行法,回到西湖洞天。

但吳卜羲不同,一個不留神,就被一張巨大如貝殼的大嘴一吸。貝殼中就有一個巨大漩渦,把人囫圇給吸入其中。

木婉瑩回到洞天,因爲擔心,就把金丹投入八卦印,看清楚了吳卜羲處境。

“幸好只是幻象,並不傷人。”

吳卜羲忽遭變故,臉色大變,雙腳也軟了,跌倒在如軟席的“地面”。地面如活物,竟然蠕動起來,四面八方涌來!

幸好沒有徹底慌神,吳卜羲猛的一拍腦門,頭頂垂現無數的虎頭蜂。虎頭蜂尾針放出毒汁成墨雲,污穢了幻象,才擺脫束縛。

但忙於應對,難免就有疏忽。墨雲雖散了幻象,但也被消泯。吳卜羲目光所及之處,透過玉京天壁壘,見柳丹青在玉清峰頂,上丹田雲霧上打坐,也見到一個白衣女子,彷彿與白素素甚爲相似。但卻忽略了身後的混沌,又有了變化。

這混沌變化,就如修出仙體,仙體剛從母體脫離的那一刻。但修出仙體,乃是脫離母體,而這幻象,卻是要把他給吸回母體,融合在一處,從此再不分彼此。

母體一動,四周的混沌也動了,等吳卜羲反應過來時,四面八方就已巨大如龍捲風了。木婉瑩見了,心驚肉跳,連手上連接在八卦印上的電光,都抖動了起來。

這龍捲混沌之風,如同剛纔同陷住吳卜羲的地面,把他給陷住了。他又入了包裹之中,被密密的裹住,喘不過氣來。

“你搞什麼?!”吳卜羲陡逢變故,氣得不輕,張口就要罵,卻又覺得不對,但還是罵了一聲:“該死!”才稍微靜了下來。

也顧不得許多,將意念一緊,頭頂虎頭蜂放出毒汁,聚集成墨雲,如一團染黑的棉花垂在頭頂,如暴雨中的大斗笠。

又將虎頭蜂落於腳下,火紅的虎頭蜂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如天邊的火燒雲,其中更有呼呼之聲,如鼓風吹火,他雙腳踏在其上,而手中,更拿了一柄權杖。

權杖一頭粗一頭細,粗的一頭還掛有物件,物件做楓葉之狀,其上刻有鳥獸紋路,分明是祭祀的物件。吳卜羲守護周全,面色才見安詳,更多出了幾分神妙。

“你大爺的!”吳卜羲守護自身,但依舊不知如何脫身,又焦躁的罵了一聲。

但話剛落音,四周就天旋地轉,眼中雜亂無章,耳中噪音如指甲刮在牆上的聲音,十分的難受,不得已,吳卜羲就閉上了眼睛。

等噪音退去,睜開眼睛時,卻是到了西湖洞天。

情知是木婉瑩行法,吳卜羲收了守護,跌落在小嬴洲田字中間,房屋的頂樓上,柱着權杖才得站穩。他實在忍不住,又罵了一聲:“他孃的!”

木婉瑩十分不好意思,就要請吳卜羲入清靜天,卻忘了清靜天有屏障。兩人剛入通道,就被彈了出來,都有些狼狽。

木婉瑩更不好意思,正了神色,彎腰道個萬福,致歉道:“大哥,不好意思。”

吳卜羲擺擺手,說道:“無妨,你從我的自在福地回去,我找機會入定,等你回到小嬴洲,我們就行動,先不管他。”

木婉瑩回到水雲軒,就喚人上茶,但端着茶具進來的,卻是一個珠光寶氣的富商,木婉瑩一愣,就調侃道:“這麼快就從嫂子手中得了機會,大哥好手段啊。”

其實木婉瑩找吳卜羲幫忙,就算不是柳丹青的事,也不是什麼大事,通個信兒就行。

但木婉瑩與吳卜羲相交不深,柳丹青也有其他的考量,就沒有把兩人太一符的氣機互通,是以兩人無法溝通,木婉瑩就只好親自前往湘西。但如此一來,卻是吳卜羲的機會,不然,也不會這麼快。

正因木婉瑩登門,柳丹青沉睡,吳卜羲才能輕易來西湖。見木婉瑩調侃,他忽然就放下茶几,急急的說道:“我把他這事情辦好,其他的,就不多問多管了,免得壞事。”

吳卜羲以意念控制,話才說完,就向門口走去。但纔到門口,又回頭說道:“不要意思啊,婉瑩妹子,我看這事兒,最好午後動身。”

見吳卜羲說完就走,那急急忙忙的神情,木婉瑩如何不知,他是要去找玉湘妃說說心裡話兒?

狐仙獨自一人,不覺有些孤單,越發的思念落凡。

獨自端着茶。獨自望着西湖美景。

陽光撒落下來,春分吹拂過來,暖風吹得遊人醉,奈何,形影相互憑弔。狐仙因柳丹青而糾結,不然早就隨落凡去了。

良久,看看到了巳時,天上陽氣也足,就找個向陽處打做了一個時辰,直到午後才動身。

杭州府下轄仁和縣,離西湖較遠,不好隻身前去,就取外丹化作金翅鳥,用手一指,房中就有波紋成漩渦,木婉瑩進入清靜天,金翅鳥就展翅飛出了小嬴洲。

木婉瑩的行爲,白素素看在眼裡。她的太一符與木婉瑩的太一符相通,再加以極高的道行,盤坐於明夷福居丹房,用手一指,丹房四周牆,本演繹終南山雪景,白茫茫一片冰雪連天,就化作了凡間一處客廳的模樣。

整個丹房,除了地上的蒲團,就別無一物,白素素一指過後,人就站了起來。

隨着人起身,那蒲團就消失,只有小腹丹田處,有顆蛋白一般白的內丹漂浮,被白素素左手虛託着。

這時的白素素,白衣白裙,懸於當空,赤着玉足,無半點瑕疵,輕紗輕垂,襯着那梳成平髻而垂下的秀髮,一種自然的天姿靈秀,如水中蓮花,出淤泥而不染,讓人生不出褻瀆。

明夷福居的丹房甚小,但與四周雪景融爲一體,不分彼此,天人合一。白素素身處其中,就如真的處在終南山,身臨其地。雖是幻象,卻完全看不出任何瑕疵。

終南山的鏡像,轉眼就消失,又生出新的鏡象。這鏡象所照見的,也是真真實實的地方。

那客廳當中,仁和縣令把木婉瑩奉爲上賓。客廳正中央,白素素虛立當空,才過轉眼,又自天人合一。竟然憑空把這客廳當中的一切,展現到了明夷福居。

房中有火爐,茶中冒出的熱氣,兩人口中呼出的氣息,都如在身旁真實。

天人合一,有身臨其境之感,自然兩人對話也聽得清楚,木婉瑩對那縣令說道:“你既去錢塘任職,那我就讓李仁辭了這都頭之職,你帶他去上任,人熟好辦事,記得要多加照顧。”

縣令恭敬的答應。木婉瑩又道:“依律法而行,自然甚好,但人有親疏遠近,很多時候,做做樣子就行。”這句話,指的是李仁以前被打的事。

縣令誠惶誠恐,身子一抖,就有滿頭大汗,急急忙忙的用手一擦額頭,做小伏低的說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還有,你與他那小舅子說媒,與我辦得完滿就行。”

木婉瑩起身,縣令連忙相送,看看到了門口,見門外有人在搬東西,木婉瑩又說道:“你這樣子,若是讓人看見了,對你形象不好,就送我到縣衙門口吧。”

見得此處,白素素左手一揮,彷彿天女散花,手中內丹也做流光消散,接着雙眼微閉,掐指一算。

“柳丹青,好好的一個良人,竟然硬生生成了妹妹,唉,真的是性格使然。”

白素素手一揮,又是冰天雪地。卻是漫天大雪飄落島上,不知是何處景象。

“與嶽武穆的關聯,我已斷得乾淨,但那小劫數,怕還是難逃,嗯,那也只是小可,我暫時不入仙界就是。”

白素素坐下,丹房中蒲團現,手掌中內丹出。

有些事,就算早就知道,就算現在真的不在意,但等到真的發生了,其實也是無法釋懷,只是料不到罷了。

“還要五十五天才得大成,我以這內丹度那丫頭成仙,雖然比不得你妹妹。

但也能與你長久作伴,這也曾是你的心念,我成全了你,算是徹底了結當年恩情,與如今情誼,日後兩不相見罷。

除非……”

掌中內丹放出光華,映在大雪中十分恰當。但大雪畢竟是映照,不落實處,穿過內丹光華,穿過白素素身體,向下落去,雪下得越發的緊了,還伴隨着朔風。

白素素小腹處,內丹一收一放,輪迴反覆,如同天上的雲,聚成水,變作雨,接着地面上的水又化作氣,變成雲,看似自然不過,卻非常人能通其中之妙。

在這新的鏡像中,白素素的身子漸漸落下,這時,天地間就有兩個人影出現,是柳丹青與白素素的身影。

白素素看着自己身影,與柳丹青相對立於一處涼亭。

亭外朔風呼嘯,大雪紛飛,四下裡白茫茫的大地,樹木竹石都是一片白。亭子上面的瓦片,也有厚厚的積雪,那瓦櫞末端還有冰柱成尖,似乎倒懸的鐘乳石。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亭中柳丹青的面色,也似乎是這般,已冰冷成霜。

見亭中的兩人不說話,丹房中的白素素雙眼微閉,頓了頓,就知道了緣由。

原來是柳丹青的夢中。夢中一天,便是現實數月。仙境做夢,夢顯於象境,如同凡間做夢,夢衍生於混沌。但這夢,已不單純是夢了,更是真假難辨的幻境。

這夢,是柳丹青在自己丹道所化玉京天中所做,他盤坐於玉清峰頂,百氣匯處的雲端,對應到凡體肉身,就是頭頂百會穴上三寸。

玉京天中做夢,本是外人無法探知的。但白素素道行高絕,柳丹青又不設防。

況且,柳丹青之所以入夢,是受了白素素的影響,而所夢之人,更是白素素。是以牽扯之下,夢中的一切,白素素都看在眼裡。

柳丹青之所以沉淪,無非就是爲了白素素對木婉瑩說的那句,“我可以嫁你哥”的話,能在夢中成爲現實。但夢中之事,似這等願望的實現,也是不甚踏實的。

於這天人合一的丹房中,白素素本身盤處於涼亭之外,那夢中所演一切,不管是大雪紛飛,還是呼嘯的朔風,都穿過她身體而不沾身,彷彿身體成了虛無,身在其中,又遊離其外,太陰之妙。

以涼亭外看涼亭內的兩人,白素素也知道兩人相對已久,更能感覺到這個“自己”身體裡的李蘇蘇,處在慌亂中。

只是李蘇蘇的一切情緒,都展現不出來。這個“自己”的形象,完全是柳丹青夢境的交織,是柳丹青夢中的形象。

夢中的場景,是從柳丹青的記憶交織中衍生。但有了白素素的干涉,柳丹青也覺知不到這是夢,更多的是把這虛幻當做了真實。

此時與佳人相對良久,卻又無話可說,柳丹青哪裡還忍得住?不得已,只好強自開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找不到話於你說了。”

怎知,這夢中的白素素,話語十分冰冷,像極了這寒風呼嘯的三九寒天:“沒話說,那就不用說了。”

這話一出口,連白素素自己都吃了一驚,手一抖,掌中內丹都震動起來。

本來天人合一的境界,只需雙眼微微閉上,所有一切都能在腦中顯現,但這一下,不但睜開了雙眼,那天人合一的妙境也消散,丹房也恢復了本來面目。

丹房四周壁壘有輪廓,如同房中的四面牆,本來天人合一的妙境中,輪廓已消失於無形,此時卻又冒了出來。

那牆面本來如同鏡面,照見道行所及的一切存在,但在當下,卻也失了功效,四周能看到龍井山的美景,那山中背陰處,還能看到雪跡殘留,原來,明夷福居在龍井山上。

“柳丹青,你把我想得如此絕情。”白素素稍有動容,但轉眼又消,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只是心念一動,才過片刻,又是天人融洽,掌中內丹依舊聚散分明。

也正因的這一點,白素素出了柳丹青夢境,沒看到柳丹青的反應,也沒察覺到李蘇蘇的情緒,但此時心境澄明,以神通於道,照樣能分明。

那涼亭中白素素的話,更是把那一切都不能自主的李蘇蘇給急哭了,她元神站在柳丹青玉京天中,與柳丹青一樣浮在玉清峰上,眼中流淚,神態也愁。

夢中柳丹青,聽得佳人如此冰冷,心下黯然,顧影自憐道:“原來,並非我無話可說,是你的冰冷拒我於千里之外。”

“文姐,對於你來說,你只希望能有個陪伴,但說到底,你又怎會害怕孤單?害怕孤單的,從來只有我一個,所以才一直等你……”

夢裡,亭子中的白素素,冰冷的迴應了一句後,就已邁出了要走的步子,但聽得這話,卻又停住,回過了頭來看向柳丹青。

柳丹青說這話的時候,望着的是佳人的背影。乃是無可奈何之後,鼓起勇氣說出的臨別話,但佳人這回頭一望,他心中忽的就有些慌亂,連忙把目光虛化,雙眼無神了。

亭中的白素素看得分明,神色有些無奈,嘆了口氣,就把目光投向了亭外。

這會兒,風雪卻是小了很多,朔風也無,擡頭更能見天光雲開,整個天地越發的明亮了,那雪花打着旋兒落下,格外漂亮。

夢中世界裡,雪花落到了白素素身前。白素素就把手伸出,托住了雪花。

夢裡,亭中,白素素就這麼站着。才過片刻,腳下就虛化,似乎飄在地上。此時朔風雖無,寒風卻若有若無的吹來,那白衣白裙襬動,漂亮中有十分恬淡。

柳丹青也坐了下來,下方自然就有凳子,只是呆呆的望着佳人,十分迷糊。

“都快一個時辰了,柳哥哥,你竟然連眼睛都不轉一下。”卻是李蘇蘇吃醋了。

柳丹青就這麼坐着,那凳子慢慢的變成了太師椅,身子就躺了下去。亭中白素素也沒動,彷彿雪山上冰雕的神女。柳丹青更加心動了。

柳丹青眼裡的白素素,她手中依舊託着雪花,雪花也沒化掉,那嘴裡更是絮絮叨叨,彷彿持咒唸經,又彷彿是一種,見了雪花之道而有所得的淡淡欣喜。

柳丹青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佳人的臉龐,只覺得十分的舒暢。分明是享受,卻又有些膽怯,不敢與佳人對視,怕她轉過頭來的目光。

偶爾佳人回過頭來,柳丹青便覺心中一緊,又忙將目光虛化,作雙眼無神的模樣,卻是自欺欺人,只是自欺。

同時,柳丹青心中更有期許,想佳人能明白自己心意。漸漸地,大雪就停了,天邊也見到了陽光。

那陽光剛一落到亭中,柳丹青就覺得有一股暖意在心頭流動,不自覺的伸了一下懶腰,就發現在那陽光處,卻是妹子木婉瑩。他嘴角就有了十分笑意,彷彿滿含深意。

木婉瑩的出現,白素素也回過頭來,似乎冰雕的美人解凍,臉上也有笑意,在這不經意間,白素素這一回頭,剛好與柳丹青目光相對。

這偶爾一眼的對望,雖是木婉瑩才使兩人臉上有笑意,但這笑意卻是發自心底,呈於臉上,前一刻,是給木婉瑩的,下一刻,就是給彼此的。

卻是彼此觸發了開心往事,各自情不自禁。但才一瞬間,白素素就擺出了一副冰冷的模樣。

本來佳人一笑,自負於柳丹青的折服,心中欣喜,那笑就有羞澀之意。只是下一刻,又擺出了冰冷的模樣,柳丹青也只得將笑意收住,奈何過於興奮,哪裡控制得了?

只好將頭扭到一邊,用手掩着嘴笑。

但這一點,白素素卻感覺到了,不得已,尷尬一笑,甚不從容,拉着木婉瑩就走。留下柳丹青獨自立於亭中,只望見佳人身影,秀麗如斯,妹妹婉瑩,如此暖心。

忽然,遠處雪中,佳人停住了身形,木婉瑩也喊了一聲:“哥,你過來。”

柳丹青忙走了過去,三人立於空中。

一男兩女,彷彿神仙眷侶。

就聽白素素一句:“你別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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