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福地與外丹幻境不同,幻境不屬於凡間,也不屬於仙境,在幻境中能修出仙體,仙體再入仙境。
仙境中的所有洞天福地,無論是道家洞天,還是佛門淨土,都爲華夏文明,聚成一體,稱爲仙界。
西湖洞天因未得仙界正名,狐仙兄妹便只能爲妖。又因修爲又不高,難以從西湖洞天入仙界,出了西湖洞天,只會落入茫茫混沌。
而茅山洞天得仙界正統,就算只是震陽子等半仙之流,出了洞天福地,便能直接入仙界。
所謂仙境,只是華夏的稱呼,稱華夏仙界。在其他文化裡,似這般的所在,則另有稱呼。
混沌之中,無上無下,此處即彼處,空洞虛無。狐仙出了西湖洞天,忽的跌入了混沌深處,她有些慌亂。
“好險!”她連忙當空畫符,手中就有桃木劍,桃木劍一指,才和西湖洞天鏈接了感應。
“仙境果然危險,我以前的修爲,這一下慌神,恐怕真的不妙。”她有些後怕,生出了退意。
念頭一起,不動既動,一步踏出,亦在原處,亦在千里之外,但卻沒有回到西湖洞天,她又有些慌了,連忙踏罡步鬥。
而這回,卻到了另外一處,眼前有個巨大氣泡。“作白日夢?!”狐仙認得這是普通人做夢,夢中的天地。
與此相對應,凡間的某個地方,該有人睡覺,做白日夢。她袖子一揮,身子化作白光,入了夢中世界。
“仙境兇險,我先冷靜冷靜。”她清靜天被封印,根本出不去。“唉,我不該出洞天的。”
“看來,只有先等等了。”狐仙沒想到畫了定位靈符,還是難以迴歸。
混沌之中,他人若無靈符定位,短時間內就找她不到,就如凡人,如果刻意的躲在深山老林,如何能找到?
“要不要看看她做的什麼夢?”
狐仙沒有擺脫恐懼,心不空明,又在陌生的地方,有些不自在,念頭無法安住,就胡思亂想起來。
夢中少女,走在甬道上,甬道盡頭有扇門。少女走到門口,拔掉門栓,推開了房門。
當少女推開門,狐仙看到這房裡有一面鏡子後,就明白了天機。
也是好奇心驅使,她看的分明。鏡子裡是一張帶血的臉,似乎厲鬼。小房子裡到處都是灰塵,鏡子外還有一個長髮白衣的女鬼。
“這丫頭是個可憐人。”
這個夢的寓意,狐仙心底明白,只是人各有命,她看清楚了,也改變不了,就出了夢境。
落凡爲了掩蓋狐仙的天機,早就往她仙體聚集了許多少女氣息,這個少女剛好是其中之一。
狐仙得了這氣息,覺得可以用來定位,便雙手結印。果然就成了。
她兵解未來蘇醒時,也如牡丹亭中的杜小姐,針線女工後,也做白日夢,乃是深閨寂寞。
她掌握了定位靈符,就來了興致,又闖入別人的夢,卻見一派鶯歌燕舞。
以柳丹青不許她來仙界,如今她卻到了仙境混沌,更掌握了定位之法,也就好奇別人的隱私,就如春情萌動的少女對男子好奇。
夢中之物,隨心所欲。除了冥冥之中的天機,隱藏在意識的深處。其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妄念的演化。
這一切都不受意識控制,只要形成了夢境,男的成武林高手,飛天遁地,女的執掌後宮,母儀天下,都是小可。
普通人都有如此手段,何況狐仙?
這鶯歌燕舞夢中,她不干涉,少女就不能發現她。
“還有這樣的春夢?”
這個夢十分奇怪,場中到處都有霧氣瀰漫,兩三丈方圓的場地中,有十數個女子翩翩起舞,又有絲竹之悅耳,無比的清純,不帶絲毫情慾。
此情此景,她卻生出了邪念:“我不信你沒有慾念。”她跳出夢境,踏罡步鬥。
乾坤顛倒,天旋地轉,果然,回到了西湖洞天。
她落在西湖洞天的邊緣處,右手雙指併攏,畫起符來。西湖洞天是小嬴洲陣法的投影,仙界的小瀛洲,也是一般的靈氣充沛。
靈符剛畫好,洞天外的桃樹、柳樹都搖動起來,似乎憑空來風,飛沙走石,水面上竟然也有波濤。
不知是不是受了她的影響,柳丹青與人相鬥的蘇堤,也是柳絮飄飛,漫天黃塵瀰漫。
西湖洞天的湖面上,充沛的靈氣瘋狂聚集,無數金光,銀光,鋪天蓋地,都沒入了狐仙的符籙裡。
她來到少女的夢境外,掐個手決,一指點出,符籙就融入夢境的蒼穹上,不分彼此了,如同水倒在了湖裡。
狐仙看得清楚,符籙一貼上,少女的夢境就發生了變化,世界歸於混沌,混沌分清濁,演繹出了新夢。
如同先前少女一般,這個少女的夢裡也有一段甬道。
甬道很長很長,是向下的樓梯,少女走在其上,木板樓梯咯吱作響。甬道盡頭也有扇門,少女推開走了進去。
“怎麼回事?”少女夢中的房間是客廳,但客廳卻是迷糊,如同在濃霧中,看不分明。
客廳中有扇後門,少女直接拉開門走了進去。裡面更加迷糊了,只有一面鏡子放光。
鏡子裡有青蛇吐信,邊上還有個穿透明衣裳的女子,是那少女本人。
鏡中的蛇擡起了頭,給人一種全身綁的僵硬的感覺,狐仙就笑了。
她臉色微紅,出了少女的夢境,望着夢境世界笑道:“要不用種下春情,讓你的夢裡也有個書生?”
“大膽妖孽,竟敢闖人夢境,擾亂天機!”
念頭剛落,耳邊就傳來大喝,她嚇了一跳。
狐仙連忙回頭,就見一柄三尖兩刃的奇兵劈了過來,那手執兵器的人,額上有三隻眼。
狐仙大驚,連忙側身躲過。
見那人一擊不中,便停了手,她急速思量:“這人莫非是楊戩?”
“據說他司掌天條,聽落凡說,他道行不高,但本事異常了得,該如何應對?”
“爲何無故入人夢境?”楊戩聲音洪亮如滾滾天雷。
狐仙嚇了一跳,連忙認錯道:“小妖只是一時好奇,萬萬不敢亂人天機,還請真君明查。”
“話可當真?”楊戩冷臉問道。
“不敢欺騙真君。”狐仙竭力保持鎮定,手心冒汗。
“諒你也不敢!”楊戩掃了狐仙一眼,打開天眼,一道白光如天河倒懸,覆蓋在少女夢境的罩子上。
“我就不信你能看出來!”狐仙打定主意不說。
其實她只是引導,沒有干涉,少女春情萌動,本就是常事,雖有些痕跡,但不用道行推算,卻看不出。
“這次就饒了你。”楊戩沒看出端倪,把三尖兩刃刀舉起,天眼射出白光,在兵器上纏繞幾許,才消失不見。
仙界的所謂仙和神,修爲都是象境,道家稱爲仙,佛家稱爲羅漢。楊戩雖授神位,本質卻是仙人。
楊戩號稱戰神,神通極高,只是道行不深,靠瑤池的蟠桃延續仙壽。蟠桃樹以信仰爲土壤,落凡曾經說過。
楊戩以天眼會天界,就如凡間官府在檔案上添過失。
不過狐仙並不在乎,蟠桃如同俸祿,得了俸祿,就需要爲民做事,就像震陽子以前所修神道一樣,需到處奔波。
“雖然於仙界授神職,一份付出,一份所得,蟠桃如凡間金銀,不但可以從中得取情yu,無需受兵解轉世之劫,更可以蟠桃爲交易,滿足自身一切需求,但我們兄妹自由慣了,況且仙界禁止情愛……”
看着楊戩的動作,狐仙暗自嘀咕。
想到柳丹青,她非常不捨:“哥,若沒有落凡,我真的願意陪你到天荒地老,但這是你想要的嗎?”
楊戩收了兵器,就見狐仙神色不對,雖聽到些字句,似乎與自己有干係,卻也沒放在心上,只是告誡道:“下次再犯,絕不輕饒!”
“是是是,小妖遵命。”狐仙被楊戩驚到,唯唯諾諾。
但立馬就反應了過來,擡頭道:“真君放心,小妖根在人間,從不來仙境,今日只是被強敵逼迫,不得已入仙境躲避,又見人做白日夢,也有些好奇,絕沒有下次。”
似乎是心虛亂了心緒,她言語終究是失了提防,說出了真話。
“被人趕進來的?”不知爲何,楊戩竟然有些不悅:“什麼人這麼了得?”
楊戩因爲不修道行,所有情緒都被狐仙看在眼裡。狐仙笑道:”都江堰下,千古英風,二郎在此,波瀾不驚。
想那斧劈桃山的楊二哥,乃是響噹噹的英雄,如今,楊二哥感懷舊事,也會幫助小女子的,對吧。”
“出了仙界,我幫不了多少。”楊戩話雖如此,臉上確是有笑容:“帶我進去你的外丹幻境,我能幫你一把。”
狐仙笑顏如花,道了個萬福,自報家門,胡謅了個“古鑰”的名姓,就領楊戩進了西湖洞天。
西湖洞天內,陣眼處有顆外丹。清淨天外的寺廟前,清辯與陳那垂手,嘴裡喃喃唸經。
楊戩進清靜天。狐仙合了凡體,就能感覺到兩個和尚一臉虔誠,似乎在祈禱,就明白他們是在施法。
“他們封印不了我的幻境,就用這降魔手段來消磨,怕是費力不討好。”狐仙暗運玉符,使符印一拍,幻境壁壘上就籠罩了一層淡淡清光,楊戩隨入了客廳,沒看到變化。
這清靜天幻境,雖然歸了狐仙,但佈局卻沒有絲毫改變,依舊是一間客房,兩間臥室,祭臺在客房邊角處。
楊戩仙體雖然了得,但不是清靜天幻境的主人,也無凡體肉身,有有清靜天牆壁的阻擋,就看不到凡間情況。
狐仙先請了楊戩一杯淡茶,纔出房間。房間外,兩人漂浮在清靜天,就如小孩吹的泡泡,泡泡裡面的小蚊子。
整個清淨天,充斥着霧氣。清淨天的正中間,漂浮着一塊巨石土塊,巨石上有三間雅舍,兩株楊柳,仿若房間屋舍,亦幻亦真。
楊戩舉目四望,見四周有滕邁垂下,如古洞深山,整個巨石土塊,就如古洞中的浮石。
往左一看,古洞蔓延到無盡的深處,往右一看,卻是古洞的出口。天光灑落,卻是一片草地,蟲鳥飛舞,靈狐對對,卻是幻象中的鏡像。
凡間的陽光,透過虛無照進來,清淨天本該十分明亮,但如今的模樣,似乎泡泡上燃起了火焰,不知是何火。這火不但光華暗淡,更阻隔了天光,幻境中暗暗沉沉,如烏雲蓋頂。
徹底封印,需要凡間與仙境共同發力,費時又費力,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這麼做。楊戩打開天眼一掃。
“你敢騙我?”楊戩三尖兩刃刀往後橫掃。
狐仙吃了一驚,覺得莫名其妙,卻不敢怠慢,伸手一抓,就有寶劍在手,電光火石間,擋了一招。
清靜天非仙界,此中,凡間兵器並不弱於三尖兩刃刀。
就算是仙界至寶,也去不了凡間,夢境之物,就只應該存在於夢境,這裡雖然不是凡間,卻也不是仙界,楊戩和他的三尖兩刃刀,都逞不了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