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未知纔是讓人恐懼的存在,因爲感情可能會被掩藏在幕後的真相瞬間阻斷。
————————不是題引的題引
週日上午衆人如約而至,不過這個世界上總有遲到的,比方說被列入培訓計劃內的切原,據說小海帶去年的時候沒少踩人家舞伴兒的腳,表現比較丟人。
先到的幾個人坐在客廳裡聊天,妃竹和柳生在旁邊選舞曲用的CD。
“打算用3/4拍的還是6/8拍的?”柳生徵求意見。
“3/4的吧,感覺6/8的速度有點兒快。”妃竹看了看手上的兩盤CD,忽然笑着指點其中一盤上的字給柳生看。
《皇帝圓舞曲》。。。柳生推推眼鏡,心說‘想不懷疑你有目的看來都沒機會了’。調轉視線不露痕跡的掃過真田,“你確定?”
“小約翰施特勞斯的作品很不錯的,這首的節奏感也比較強,練習踩拍子的話很合適哦,柳生學長的意思呢?”妃竹繼續笑眯眯的說。
‘你其實就是想編排下真田吧?’柳生覺得挺有意思的。
“那就用這盤了。”紳士最後拍板。
“他倆還敢狡辯,我就說有什麼嘛,雅緻哥哥,你看是不是?”仁王以前沒少來柳生家,跟加奈子挺熟的。加奈子剛剛說是找他聊天,其實眼睛就沒離開過她哥和妃竹,兩個人的交流一絲不差的全被她看了個清清楚楚。
“你就那麼確定?”仁王笑着問加奈子,眼中某些情緒一閃而過,好像是思索,又好像是回憶,不過並沒有震驚。
加奈子湊過去跟仁王咬耳朵,“你不知道,小竹姐發燒那回第二天早上下樓的時候,哥硬是沒讓她自己走,是他抱下來的。你什麼時候看我哥對這種事兒那麼積極了?”
仁王一愣,還有這麼一齣兒?‘搭檔,你隱藏的好深吶~好小子,揹着我們淨幹壞事兒了。’他不得不對自己的好友刮目相看,用一種說不上是什麼心情的語調喃喃的說:“我真是小看你哥了~”。
“那是~~你別看我哥在小竹姐面前表現得紳士無比,心裡想什麼還不一定呢。”加奈子忽然想到那天晚上柳生房間裡的一幕,不遺餘力的繼續揭發。
“你想幹什麼?”看加奈子一臉壞笑,對她多少有些瞭解的仁王直覺又有好戲看了。
“探查虛實。”加奈子兩眼發亮,側過身雙臂交疊趴在沙發扶手上笑眯眯的衝妃竹喊,“吶,小竹姐,今天穿得好漂亮啊~”
妃竹聽見喊聲轉過頭,一看就知道加奈子又要調侃她。
她平時出門爲了行動方便一般不穿裙子,不過今天略有不同。海源祭跳舞的時候學校規定是要穿校服的,她的那套今天留在家裡洗了,因此爲了增強練習效果,她今天特意穿了條裙襬長度跟校服差不多的連衣裙過來。
“謝謝,加奈子也一樣啊。”妃竹學她笑眯眯,‘八卦我?拖你一起下水,看你還敢亂說。’
“我哪有~對了小竹姐,我好像還是頭一次看你穿這麼漂亮呢,都說‘女爲悅己者容’,不會是爲了某人才特意打扮的吧?”說着還笑得賊兮兮的特意讓眼光在自己哥哥身上轉了一圈兒。
加奈子這話其實並沒脫離實際,妃竹以前來的時候大多都是一身校服,偶爾週末換身衣服,也無非就是牛仔褲加襯衫的搭配,今天這身確實算得上‘隆重’。
眼看着在這個話題上已經失了先機,妃竹迅速轉移陣地,保持笑眯眯的表情伸手拿起桌角的樂譜,“難道說加奈子選的這首歌也是‘爲悅己而歌的’?不知道是誰有這個榮幸贏得柳生小公主的芳心暗許啊~?”
“纔沒有,小竹姐別亂說。”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沉不住氣,發現妃竹似乎窺探到自己的小秘密,立刻開口否決,順帶着飛身過來一把抓走了樂譜,怎麼看都是心虛的表現。
“我看不是她亂說,是你又做了什麼奇怪的事了吧?”切原進客廳剛好聽見加奈子後面的話,掐架掐上癮的他隨口就接了一句。
“不知道的別跟着瞎摻合。”加奈子扭頭回了一句,不過臉也跟着騰的一下紅透了。
“懶得和你。。。副部長。。。”不用懷疑,海帶同學因爲遲到問題,再次被真田拎去牆角進行‘愛的教育’去了。
加奈子所在的神奈川第四小學最近也有類似的學園祭活動,她今年的節目就是這首歌。妃竹剛剛已經看過樂譜了,是首流行歌曲,寫的是少女暗戀的心態,本來沒太上心,適才只是爲了解圍纔拿它說事兒。不過現在看情況,恐怕她選這歌真的是有用意的。
‘誒呀誒呀,小辮子被我抓到了哦。’妃竹看着加奈子,笑得越發的甜。
加奈子難得的被妃竹看得不好意思,紅着臉低着頭,多少有些幽怨的用眼光瞄她,意思是說‘你就饒了我吧,我錯了還不行嗎?’
妃竹挑眉,回了她一個‘我偏不’的表情,加奈子看着鬱悶得要死。‘早知道就不那麼明目張膽的編排她和哥了。。。’
“加奈子,小竹歌唱得很不錯,你可以多和她交流交流。”柳生貌似想把事態由八卦引入正軌,不過也只是貌似而已。
加奈子一臉哀怨的看向柳生,‘哥,我會被她笑死的啊!!!’
柳生同學完全無視了親妹妹的乞求目光,繼續說道,“你不是說唱着找不到感覺嗎?可以讓小竹幫你想想辦法。”
‘紳士,你不是想借刀殺人吧?’妃竹怎麼看都覺得在如今的氣氛之下,柳生這一舉動無異於把自己妹妹往被她八卦的方向上推。
看着急得快要發脾氣的加奈子,妃竹決定好心一把,畢竟她是目前屋裡唯一與她性別相同的生物——柳生夫人出門會友去了。
湊到加奈子耳邊,妃竹放低聲音說:“加奈子有喜歡的人了吧?先別急着否認,想唱好的話其實很簡單,只要唱的時候想着你喜歡的那個人就好了,就當是在唱給他聽。”她覺得這種表達自己真實心情的歌還是比較好演繹的,加奈子完全不存在跑調的問題,聲音也很甜,只要感情找對了位,應該能夠唱得很完美。
“可是。。。我怎麼練啊?很難爲情的。”加奈子看妃竹沒有八卦她的意思,放心了不少,也湊到她耳邊說悄悄話,語氣多少有些撒嬌的味道。
“吶,你怕不怕黑?”妃竹想了想,問。
“不怕。”加奈子一臉不解的回答。
“等到晚上的時候,不要開燈,站在臥室中間,儘量不要碰到周圍的東西,然後關起門閉上眼睛自己唱給自己聽,仔細感受音節和歌詞,把感情融進去就好了。”
“同桌,你不是想學部長的滅五感吧?”剛剛受訓歸來的小海帶不但竊聽了女生的機密,還大嗓門兒的喊了出來,換來不同種類臉色若干。
妃竹鬱悶,心說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學部長了?
“滅五感?不要啊,小竹你學點兒別的行不?”丸井第一個跳起來,他可是怕死幸村那招了。
“你學那個幹嗎?”仁王反應也比較大,主要是他受這招兒照顧很多次了。
“我沒有。。。”妃竹無語。
“怎麼回事?”幸村笑着問,有些奇怪切原怎麼這麼說。
切原把剛剛妃竹那番話重複了一遍,接着說道“這麼做的話,就是身處四周空曠寂靜又黑暗的環境裡嘛,想想那種感覺就好像跟部長打球時一樣,這不是模仿部長的滅五感是什麼?”切原說的頭頭是道,語調堅定不移。
幸村聽了也是一陣錯愕,確實跟他那招兒有點兒形似,‘她這是幹嘛?難道她平時練歌都這麼練?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幾個那叫什麼反應?’幸村用玩味的目光掃視一圈兒,所到之處全都一縮脖子。
“妹妹,咱換個方法練歌吧。”仁王勸導。
“學長們想多了啊”,妃竹無奈,“之所以這麼做,主要是考慮到通過人爲的減輕外界環境對人體感官的刺激,進而將人的主要精力集中在對聲音和感情的捕捉上,避免分神而已。這是主動屏蔽,不是被滅五感啦。”
“這種做法倒是遵循了一種感覺消失的同時,其它感覺會變得更加靈敏的原則。”柳客觀分析,表示同意她的說法。
“恩恩。”妃竹使勁兒點頭,心說‘一個是主動隔離,一個是被動剝奪,完全不是不同的概念不同的路子嘛。再說我怕他那招還怕不過來呢,怎麼可能學?’
“好像也對,不過還是有點兒嚇人。”丸井一顆懸着的心總算落地了,妃竹要是成了幸村第二他就不想活了。
“你到底是副部長的妹妹還是部長的妹妹啊?”切原小聲嘟噥了一句,本是無心之語,卻惹得幸村心裡一動,情緒有些複雜的看向妃竹。
“既然人都來齊了,那咱們開始吧。”作爲主人的柳生主動開始下一個話題。
事實上,衆人的練舞生涯開始於柳生上面那句話出口的半小時之後。而這中間的半小時裡,皇帝的黑臉,妃竹的竊笑,幸村的心不在焉,柳生的無奈嘆息,加奈子的臉紅抗議,切原的不明所以,等等等等太多的表情和心思摻雜在一起真可謂交相輝映,硬是將正事兒一拖再拖。
妃竹的舞伴暫定柳生,用紳士的話說,“你們兄妹倆一個一個的解決好了”。
不過此刻站在紳士對面的某人心思顯然沒在跳舞上,因爲她臉上的笑容完全就是一副看好戲的架勢。‘傳說中的朽木不可雕嗎?’妃竹看着與幸村搭伴兒的皇帝同學僵直的動作心裡笑到不行。‘這可不行啊,哥你動作這麼僵硬伊藤學姐會不高興的~’,趁着真田難得的將視線從腳上轉移過來,妃竹一臉壞笑的使眼色。
還沒等真田有反應,妃竹就覺得腰上一緊——紳士同學不樂意了。“小竹,認真點兒。”柳生心說難道我的吸引力就那麼不及你哥?還是你看的根本就不是真田而是幸村?
柳生和宮本不熟,不過知道她跟幸村關係不一般。宮本既然認定了幸村喜歡妃竹,那十之八九就是真的。雖然他也想不通做事一向霸道果斷的幸村這次究竟在猶豫什麼,不過這樣也好,他可不想等幸村有所動作或者妃竹回過味兒來的時候自己在後面垂足頓首的後悔。
正所謂‘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一旦他認定了,絕對不會做後下手的那個。柳生自認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不過做事一般也會遵照既定程序。在感情問題上,他也覺得應該順其自然水到渠成比較好,不過經過幾天的考慮,還是決定先貼標籤兒後培養。沒辦法,對面的人EQ完全繼承了真田家的‘優良傳統’,正所謂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應對非常之人必用非常之法。
說實話,他會提議今天教跳舞確實是個幌子,重頭戲在後面。不過眼前的人如此心不在焉,讓他很是鬱悶了一把,不自覺的在放在妃竹腰間的手上加了把勁兒。
“哦,不好意思。”妃竹笑眯眯的轉過臉,目光多少還有點兒留戀的意思,‘可惜了,多好的現場版表演啊~機器人版的真田和跳女步的幸村,誒呀誒呀,村上學姐她們知道的話一定會兩眼放光的。’
‘看來得早點兒動手,否則我能被她折磨死。’柳生看着依然沒有完全回神兒的某人暗下決心。
妃竹在節奏上不存在什麼障礙,主要是熟悉下舞步和感覺。柳生是個很好的舞伴和老師,有他帶着妃竹的進步很明顯,因此中間休息的時候已經基本算是合格了。相比之下真田的情況實在是不佳,也不知道是因爲跟男生跳舞彆扭還是因爲身體確實軟不下來,反正是誰看誰搖頭。
大家商量了一下,下半段決定重點主攻真田和切原——小海帶在剛剛的練習中直接把加奈子同學給踩跑了。
“柳生學長,書,剛纔都忘了。”妃竹把手上前幾天從柳生處借來的小說遞了過去。
“跟我一起去書房吧,看看還想借什麼。”柳生接過書,推了下眼鏡,說。
“恩,好。”‘反正也要接着借,趁休息看看也好。’妃竹跟着柳生上樓。
“《藏書室女屍之謎》?”妃竹看着桌子上的書笑着說:“柳生學長,這也太應景了吧?”柳生家的書房兩側都是書櫃,說是藏書室也不爲過。
“昨天隨手拿來翻翻而已,今天打算借什麼?”柳生站在妃竹側後方,看着她擡頭在面前的一排書脊上慢慢搜索。
剛剛進門的時候他順手把門帶上了,重頭戲即將開場,他可不想這個時候有人搗亂。
“這本《底牌》怎麼樣?”
“恩,也不錯。”柳生推了下眼鏡,換了個話題,“小竹,以後不用再叫學長了,大家這麼熟,叫名字就可以,部里人現在可都在叫你的名字。”
柳生不着痕跡的實行第一步計劃——改稱呼。
妃竹側頭看了他一眼,笑着說“這樣不好吧?學長畢竟是學長啊。”
柳生之前就曾經預想過她不會痛快的答應,妃竹雖然不算擅長動心思,不過有時候還是很會保護自己的,在人前和他們這些‘公衆人物’表現得太過親近會給自己帶來麻煩這點她看得很清楚,他當然也知道。不過紳士自有應對之法。
“你就快和我們念同年級了,日後這麼叫肯定會很奇怪。再說大家都不是外人,沒必要弄得那麼生疏。不然的話部里人在一起的時候改口吧,這樣也不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柳生再進一步,說得頭頭是道。
柳生猜對了,妃竹一直喊大家學長確實跟他想的原因有很大關係。
妃竹看柳生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拒絕似乎有些不合情理。“恩。。那好,我慢慢適應下~”
“恩,對了,你舞伴定下來了嗎?”他這是明知故問,因爲昨天仁王才替他確認過,答案是“沒”。
“沒有啊,不是下週三才開始嗎?”妃竹轉回頭繼續找書,腦子明顯沒想這件事兒,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既然這樣,那不知道。。。”柳生正想採取第二步計劃——邀舞,沒想到竟然有人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敲門。
外面的人只是禮貌性的快速敲了三下,聲音停頓的下一瞬間,門已經被推開。
門口的幸村笑容不變,“小竹,能不能重新找張CD,真田希望能換支曲子。”
“好。”妃竹一縮脖子,這纔想起來放在音響裡的還是那張小約翰斯特勞斯的CD。偶爾逗逗就可以了,她可沒打算把真田惹毛。
“柳生學長,那就先借這本《底牌》好了,我先過去一下。”說着晃了晃手上的書,側身從幸村旁邊走了出去。
柳生頓了頓,下一瞬間迅速往外走,顯然是想追人。幸村出現的時間實在太正了,他可不認爲這是純粹的巧合。在他看來,幸村今天的舉動無異於表態,競爭的表態,那他更要抓緊時機。
“比呂士”,看懂柳生意圖的幸村出聲的瞬間順手關上了書房的門,“別去。”幸村此刻的表情很複雜,帶着猶豫、後悔、不甘等等太多的神色。
柳生站在幸村對面,習慣性的推了下眼鏡,“幸村,如果你真的有意,我希望大家可以公平競爭,至於最後選誰,那是小竹的決定。無論結果如何,我希望這件事既能尊重她的意願,又不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比呂士,我希望你不要喜歡她,現在就此打住應該還來得及。”幸村很快恢復狀態。
“我想你也知道,這是我的自由,也是我的權利。”柳生的意思很明確,他需要理由,不能喜歡的理由,否則他不打算就此妥協。
幸村聽了他的話,忽然就笑了,只不過笑容很無力。“我們,某種程度上說已經不具有這種權利了。”
“這是人權的一部分,不存在被剝奪的可能,除非你我自願放棄。”柳生並不認可他的說法,邁步打算繞過幸村。
“柳生”,幸村難得的直呼其姓,“小竹她,是真田的未婚妻。”
‘到底。。。還是說出來了。’幸村在內心嘆了口氣。
柳生因爲剛剛的移動,此時已經站在幸村身側。聽了這句話,既沒有轉頭也沒有動。不過幸村能夠感覺到他深深的吸氣,再呼出來。
“口頭上的未婚妻嗎?小竹應該還不知道吧?”柳生的聲音聽起來並沒有太大的起伏。
妃竹目前對真田的稱呼依然是‘哥哥’,那就是說兩個人並沒有訂婚,所謂的婚約也不過就是長輩間的一種口頭約定,並不具有任何實質上的效力。而且,依妃竹目前的表現看,她應該完全不知情,就是說,當事人還沒有認可這一約定。
在柳生看來,這樣的關係對自己而言確實是一個障礙,但並不是不可改變的局面。長輩有心,當事人無意,存在很大的不穩定性,這種情況他不是沒聽過沒見過。
幸村在心底嘆氣,‘不愧是柳生,這種情況下還能這麼快抓住問題的關鍵,只不過。。。’
就在柳生握住門把手準備推門而出的時候,幸村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也許是因爲背對着他的關係,聽起來有些悶悶的,“真田他,從來沒叫過小竹‘妹妹’。”
一切,戛然而止。
‘無論一個人遇到對自己而言多麼大的事情,這個世界都不會因此而停止轉動。就算自己的時間已經靜止,別人的生活卻依舊在原有的軌跡上繼續。’柳生在不知多久以後站在樓梯口向下看着一羣笑鬧着人的時候做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