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每個人的行爲都有他的原因嗎?
答:大概。
————————————不是題引的題引
合訓隊伍當晚並沒有回跡部的別墅。難得出來一次,自然要親身體會一下千葉的海邊篝火。一羣人鬧了半個晚上纔回去休息,住的地方是事前聯繫好的一個普通的海邊和室小旅店。妃竹覺得恐怕是因爲附近實在沒有更大更好的,跡部纔會勉爲其難的住在這裡。畢竟,這個地方在立海大的人看來挺不錯的,不過完全不符合跡部那種華麗麗的要求。
和室的面積並不大,一共只有四個房間——最後的四個,沒辦法,夏末的海邊總是比較受歡迎的旅遊勝地之一。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五個女生不可能獨佔一個房間,否則肯定住不開。妃竹聽說這條消息的時候鬱悶得要死,‘那怎麼辦?跑去和男生住一起?開什麼國際玩笑?’
本來她還想聯合下其餘四位女同胞集體想想辦法,結果見了她們才知道什麼叫做孤立無援——人家已經毫無遲疑的答應下來了。既然這樣她也不好堅持,否則實在是給人添麻煩。
其實妃竹在知道藤原月也答應下來的時候看着對方愣了很久,差點兒沒問她‘我是不是出現了幻聽?’要知道藤原月爲人是非常矜持的,妃竹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毫不猶豫的跟那三位站在一條戰線上。
直到多年以後坐在自家客廳沙發上的她看着手中請柬上並排書寫的藤原月和鳳長太郎的名字的時候,才終於弄明白原因——感情兒這二位那時候就已經有些苗頭了。
彼時正當她帶着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努力回想當年合訓的七天以及日後的N次或偶然或必然的相遇中那二位的點點滴滴,苦苦追尋蛛絲馬跡時,自家那位準戶主非常不給面子的來了一句:“不用想了,EQ太低的人想破了頭也是沒結果的。”氣得她直想咬人。不過她也就是想想而已,因爲真要動起手來,她是絕佔不到任何便宜的。
得知再無其它選項的妃小經理無比鬱悶的坐在和室的地板上,看着快樂的忙着鋪褥子的丸井和切原。
“小竹,你睡哪?”丸井興高采烈的問。
她想說‘我不住這屋行嗎?’“我想想” ,妃竹的視線在不大的和室裡轉了一圈兒,“要不我住那兒?”她擡手指了指靠窗的一個屋角。
“哪有住屋角的啊?要不你住我旁邊得了,別住赤也那邊兒,那傢伙睡姿不好。”丸井邊想邊說,末了還鄭重其事的點了下頭。
“丸井學長!!”小海帶顯然對這種評價表示憤慨,不過看他那面紅耳赤的樣兒,估計情況屬實,於是抗議無效。
“丸井學長。。。我是女生。”妃竹覺得大家平時不注意她的性別沒什麼,不過這種時候還是要注意下吧?
“有什麼?我弟弟也經常和我一起睡的。”
妃竹這回明白了,丸井是直接把她跟他弟弟劃歸到同一類別裡了,這倒是不錯,不過住他旁邊就免了。
“小竹選個靠牆的位置吧,另一邊是真田的。”幸村看了一會兒,覺得如果她住這裡的話,大概只能這麼安排,怎麼說人家也是兄妹,總比別人說得通。“文太不要搗亂。”看着丸井又想說什麼,幸村直接阻止。
妃竹想想,大概幸村這個建議是唯一可行的。她很無奈的想,‘雖然高橋那天的設計最後無果而終,可是今天還是得挨着真田睡,真無語。好在這裡還有一親戚,要是沒的話還真夠麻煩的。’
大概是白天玩兒得累了,一羣人臥倒以後很快就睡着了。雖然剛開始的時候妃小同學還腹誹了一下‘死海帶你竟然打呼嚕’,不過可能確實太累了,沒過多久她也和周公下棋去了。
夏日清晨,天總是亮得很早。
真田從四歲開始每天四點起牀練習劍道,十一年的習慣使得他的生物鐘如同鬧錶一樣精準得可以,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四點整,真田準時睜眼,不過他在看清了眼前的狀況以後,沒動。
妃竹睡覺其實很老實的,但是再老實跟一動不動也還有些距離。昨天晚上大家都是平躺在地板上,現在她的動作和昨晚入睡時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頭向右側偏過來而已。
真田恰好就在她的右側,不過他昨天向左翻了個身,於是,現在的情況就成了妃小朋友的頭靠在真田同學的頭以下、胸口以上的位置。而真田同學的側臉挨着她的額頭,右手搭在她身上。
真田剛醒過來的時候還有點兒迷糊,看到這種情況以後就徹底清醒了。僵直了一會兒,他不但沒有直接彈起來,反而放鬆了身體,慢慢轉過身體,恢復到入睡前平躺的姿勢。扭頭看了看妃竹,皇帝同學的視線慢慢失去焦點,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思考狀態。
也許是夏日早上的陽光太過充足,沒過多久妃竹也醒了。她先是小幅度的動了幾下,真田發現以後想了想,提前起身,坐在那兒側着頭,從妃竹的方向看不到表情。
“哥,你起來了啊。”她顯然還沒睡醒。
“恩。”真田側對着她隨便的答了一句。
“好早。”妃竹邊揉眼睛邊坐起來。
“我會負責。”真田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什麼?”妃竹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眼,剛纔真田的話她聽清了,不過在她聽來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實在理解不上去。“哥你說什麼呢?睡糊塗了啊?”笑着嘟噥了一句,妃竹一邊兒想着‘他剛剛不會是做了什麼奇怪的夢了吧?’一邊兒起身開始疊褥子,然後出去洗漱了。
真田轉頭看了看門口,又坐了一會兒,也開始疊褥子,然後去洗漱。
他一出門,屋裡又恢復了寂靜。
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有兩個人現在心裡正犯嘀咕。
早在真田翻身平躺回來的時候,幸村就已經醒了。
幸村就睡在真田的另一側,所以剛剛真田的那句話他也聽清楚了。但是沒有意料中目的達成的喜悅,取而代之的卻是聽見的一瞬間從心底浮現出來的酸澀和沉悶。他躺在那一動不動,努力做深呼吸,希望能夠以此緩解自己那種痛苦的感覺。‘這次終於步入正軌,我到底在想什麼?’幸村對自己的這種反應很是氣憤,不過事實上他也說不上自己究竟在氣什麼。
桑原的心理跟幸村的全然不同,真田起身的時候他纔剛醒。由於住在屋子的另一側,所以他根本就沒聽清兩人說什麼。此時的他覺得有些沒睡夠,迷迷糊糊的想:‘真田家的家教看來和傳說中的一樣嚴格,竟然都起這麼早,佩服。真是不能比啊,我還是再睡會兒好了。’ZZZZZ
吃過早飯以後,全體隊員像來時一樣跑步回去,五個女生的回程方法也和出來的時候相同。
按照原定計劃,後面三天是兩隊正選和備選的交叉比賽,妃竹自然是跟着立海大的正選和冰帝的備選。
進入練習賽後,時間過得比前幾天更快,大家的興致也更高。妃竹晚上依舊跑去柳和幸村的房間彙報情況,不過在當晚即將出門的時候,得到了丸井帶來的一個意外的消息——高橋要走了。
“誒?她怎麼突然要走了?”被幸村第N次拉來訓話的小海帶驚奇,那人不是整天圍着忍足轉嗎?現在合訓還沒結束,她竟然捨得走?真新鮮。
“不知道,反正剛剛聽慈郎說的,應該錯不了。走了還不好?整天找小竹的麻煩,我可是巴不得她早早消失。”丸井素來不怎麼隱藏自己的喜惡。
“那倒是,走了能清淨不少。喂,同桌,你終於可以擺脫那個瘋女人了。”切原也覺得高橋走了是件大好事。
“恩。”妃竹笑着點了下頭。雖然她覺得高橋突然要走有些蹊蹺,不過對她而言絕對是好事而非壞事,少了個找麻煩的,自己當然舉雙手贊成。
第二天一早,隊員們吃早餐的時候,本來去送人的慈郎突然衝了進來,拉着妃竹就往外跑。妃竹被他整懵了。
高橋定的是早上走,出於禮貌,跡部和忍足出去送行,慈郎和樺地住在一個房間,也被拖進了送人的行列。
“慈郎學長,這是去哪啊?”慈郎最近天天晚上到丸井房間報道,冰帝的正選裡就屬他妃竹還比較熟。
“跡部叫我來找你的,好像是高橋想見你。”慈郎拉着她邊跑邊說,難得的沒有打瞌睡。
“誒?見我?”妃竹實在不明白高橋走前幹嘛要見她。
“恩,快到了,就在前面。”慈郎指着不遠處的大門說。
門口停着一輛高級白色加長轎車,妃竹不太知道是什麼牌子的,估計着是高橋家來接她的車。高橋正站在車旁邊和跡部還有忍足說話,不過她的神情讓妃竹覺得多少有點兒不熟悉。
今天的高橋穿了件白色帶碎花的連衣裙,看起來端莊素雅,臉上的神色也不像前幾日的或瘋狂或憤恨或高傲,而是文靜羞澀,帶着點兒高貴的疏離感。妃竹覺得這樣的高橋看起來多少有些不真實,但是卻異常中規中矩。
慈郎拉着妃竹離着老遠就喊跡部,門口的幾個人也都轉過頭來看。
“妃同學,能過來點兒嗎?我有話想單獨和你說。”高橋看妃竹站得離她有幾步遠,微笑着說。
“高橋學姐請說。”妃竹判斷不出高橋的意思,最後還是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站下了。
高橋忽然笑意更勝,往前跨了一步,帶着一臉溫柔的表情,突然伸出雙手一下揪住了妃竹的領口。妃竹下意識的擡起雙手握住對方的手腕兒。
“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啊嗯?”跡部發現不對,第一時間開口阻攔。高橋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本來是想直接回絕的。不過看到今天的高橋還挺‘正常’的,自己和忍足又在旁邊,也出不了什麼事情,就讓慈郎把妃竹找來了。萬沒想到高橋突然來這麼一手兒,跡部相當生氣。
“高橋,快放開。”高橋的動作也讓忍足嚇了一跳。他也以爲高橋臨走前想給大家留個好印象,突然變淑女了呢,沒想到還是這麼不可理喻。
高橋彷彿完全沒聽到跡部和忍足的話一樣,兩眼依舊只是盯着妃竹。她的個子比妃竹矮了一截兒,不過因爲穿了高跟鞋的原因,現在兩人的視線剛好持平。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着,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高橋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不過妃竹還是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很多東西,比方說痛苦,比方說不甘,再比方說掙扎。
忽然高橋有了動作。她身體前傾,緩緩綻開一個帶着一絲絕望的魅惑笑容,接近妃竹的耳邊說:“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在想什麼嗎?”妃竹依舊握着她的手腕站在那,沒有回答也沒動,主要是她不太理解高橋的舉動和話的意思,想不出怎麼接。
高橋事實上也沒有讓她接的想法,自顧自的往下說,“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是個男生的話,一定要親手毀了你。”高橋的聲音很輕,咬字卻異常清晰,帶着一絲有些殘酷的笑意,不過妃竹覺得她的聲音裡好像還帶着點兒哽咽。
“你究竟在說什麼?啊嗯?樺地,拉開她。”跡部心裡一驚,以高橋的家勢,如果她真想那麼做,妃竹恐怕跑不掉。
高橋還沒等樺地過來,自己就先鬆了手,高傲的揚起頭,“不過本小姐不屑和你這種平民家的小丫頭計較。”
換回淑女的表情,高橋笑着和跡部還有忍足道‘再見’,轉身動作敏捷的坐上車,揮手示意司機出發。
妃竹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着車開走。想着那樣的高橋,她心底沒來由的升起一種不安,不是因爲高橋的話,而是因爲她眼中那抹無盡的哀傷和絕望。公主的桂冠背後隱藏着什麼,她並不是完全不知道,不過人都有趨利避害的心理,有些東西她能夠設想,此刻卻刻意的迴避着,不願深思。‘別沒事兒自己嚇自己,想什麼呢?’她努力將剛剛的情緒壓了下去。
“哼,本大爺還以爲那女人訂婚以後變正常了,原來還是那麼瘋。”跡部對高橋的舉動顯然很不滿。
“訂婚?”妃竹一愣,心說‘最近怎麼了?難道時興兒國中三年級訂婚嗎?’
“恩,我們也是昨天才聽說的。妃學妹,高橋她。。。是她做得有些過分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忍足看她好像有些反應不過來,還以爲她是被高橋的舉動和言語嚇到了,打算安慰安慰。
“哦,沒什麼。”妃竹多少有點兒明白高橋用那種方法追忍足的原因了,‘因爲從一開始就知道和忍足沒有未來,所以纔會毫無顧忌的任意而爲嗎?’
“喂,你不要總是這麼迷糊,以後自己注意,小心真被人坑了後悔都來不及,啊嗯~”跡部覺得妃竹這人太沒防備心了,高橋剛纔那番話她就沒往心裡去嗎?那可是明擺着的威脅。類似的情況以前在世家當中不是沒發生過,如果真出了什麼事情,後悔藥可沒地方買。
妃竹心說她也就是說說圖個嘴上痛快而已,自己和她又沒什麼交集,日後恐怕老死不相往來,用不着對方說什麼都信。不過看跡部的神態,也知道他說這話其實是出於好意提醒自己,決定不和他頂着說,“知道了,我會注意的,謝謝學長。”
妃竹不知道的是,事後跡部特意找了個時間,單獨跟仁王說了早上的事情,聽得仁王一陣陣後怕。她更不知道的是,坐上車的高橋在汽車發動的一瞬間淚流滿面。
你永遠不會知道,早在關東大賽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的存在;
你永遠不會知道,聽到忍足在電話裡跟人提起你,我心裡充滿了好奇和不安;
你永遠不會知道,第一天深夜的房間中,我們設計出的一個又一個計謀;
你永遠不會知道,當知曉你不喜歡他的時候,我對你又愛又恨的感覺。
我恨你,
恨你擁有無憂無慮的快樂;
恨你擁有追求所愛的自由;
恨你不用費盡心機的謀劃;
恨你可以隨心所欲的生活。
如果真有來生,我願意用一切和上帝交換,換取那些你所擁有,而我永遠無法擁有的東西。
——高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