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一個人走在路上,時近黃昏,陽光在身前拉出長長的影子。他早就從幸村那裡出來了,幸村身體依然處於觀察期,並不適合長時間的談話,需要多休息。順路去了趟常去的網球用品店買了些東西,又到附近的露天球場練了會兒球,這才往回走。
因爲是休息日,這個時間的大街上人反而少了起來,大概都已經早早回家休息了。快走到前面路口的時候真田愣了一下,剛剛跑過去的人影有些眼熟。加快腳步走到路口,這才確定,剛剛跑過去的,的確是自己的妹妹,‘她什麼時候開始練跑步了?’
妃竹練跑步的事兒還要從那天在室內網球館暈倒說起,雖然當時柳認爲她體質不好的概率是25%,營養不良的可能是70%,但妃竹自己卻不這麼認爲。她很清楚自己對於營養的吸收確實不好,不過這似乎和個人的腸胃消化有關,說到底還是體質問題。她也查了些資料,感覺如果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還是適量的鍛鍊效果好,所以才決定每天慢跑。
現在的她因爲要參加網球部的早訓,一般不到六點就起牀了,不過如果想早上運動,那就得起得更早。雖然不算是個很喜歡睡懶覺的人,但是讓她學真田每天早上4點爬起來那也是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在她看來,早睡早起身體好是沒錯,但是4點起牀那種近似於自虐的行爲就不必了。早上上學跑着去雖然也是一種方法,可是拿着書包和便當畢竟不方便,最後她決定每天回家後晚飯前出去運動,也因此才被真田撞到。
晚飯後妃竹照例抱着要看的書走去書房。家裡的書房其實一共有三間,一間爺爺專用,一間是姨父姨母的,還有一間是真田和他哥哥的。真田家的長子在讀大學,平時也不住在家裡,所以他的位子很自然地被妃竹徵用了。
“小竹,去書房嗎?”
“恩,媽媽要去給爺爺送茶啊?”看着姨母手上的茶盤,妃竹問道。
回來不久以後,爺爺告訴妃竹她的監護權正式轉到了自己名下,也就是說,她現在理論上是他的孫女。爺爺考慮到妃家只有她一個人,出於對老友的懷念,並沒有改變她的姓氏,不過希望她能夠改口叫姨父姨母爸爸媽媽。
妃竹知道,爺爺是希望自己儘早融入到這個家庭中,對於老人的關愛,她非常感激。自己失去一個家,但是老人希望能夠再給她一個,讓她即使在這裡也可以體會到家的溫暖。
說實話,突然來到這個世界,發現沒有父母的時候她確實很難過。以前家裡人的關係非常融洽,直到自己掛掉的那天晚上還和父母有說有笑的。雖然對於她而言,沒有父母的身份可以讓她更快更簡單的度過適應期,可是突然知道在這個世界這兩個稱呼再也沒有機會叫出口的時候,她很傷心。所以對於爺爺的提議妃竹欣然接受。
“是啊,小竹好好學習,有不會的地方就問弦一郎。廚房還有兩碗,等下給你們端去。”姨母很勤快,把家裡人的飲食起居照顧得井井有條。
“媽媽不用來回跑了,等下我端過去。”
“也好,就在一進門的臺子上,注意安全,別燙着。”姨母笑着點頭。
“恩,放心吧,沒問題。”
真田還沒到書房,妃竹放下書,轉身又出去了。
端着兩碗茶進屋的時候,真田已經在自己的座位坐好了。屋子裡靠窗的位置面對面放了兩個書桌,兩個座位是臉對臉的。放在平時,除了進門的‘晚上好’和出門時的‘晚安’,兩個人都是眼對筆,筆對本的低頭盯着自己的書看,幾乎沒什麼交談。
照例把手上的茶碗端過去,說了聲“晚上好”後,妃竹在自己的座位坐好。不過很意外的,真田開口了。
“你在跑步鍛鍊?”
?妃竹端着碗一愣,然後點頭,“恩。”‘鍛鍊身體,保衛自己。’當然,後半句她沒敢說出口,否則就算對面的人不會把傳說中的鐵砂掌拍到自己身上,一句‘太鬆懈了’的怒吼自己也是躲不過的。
“運動量是多少?”真田看似漫不經心的問。
??‘他今天話好多’,不過妃竹還是照實回答,“大概1000米吧,最近纔開始的,我打算先適應一段時間,然後慢慢加量。”
真田點頭。就在妃竹以爲真田問完了的時候,突然聽見對面的人說:“注意適量,不要太急躁。”
???妃竹睜大了眼睛看着對面的人,奇怪,太奇怪了,他這是。。。在關心?難道老天開眼,他終於有了點兒做哥哥的自覺?
其實自從那天自己暈倒以後,妃竹就發現真田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以前都是兩個人互相躲貓貓,弄得都跟在家裡潛伏一樣,即使偶爾看見了,真田也是能漠視就漠視。那天以後真田好像並不介意遇到自己了,偶然見面雖然還是不說話,不過至少會點下頭,權作招呼。真田的浮出水面導致的一個直接性後果,就是妃竹的潛伏看起來越發的彆扭了,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再躲閃下去就顯得自己小氣了。
套用某男的話說,好像數據有變動,尤其是今天這種主動搭話。。。看來數據庫又被刷新了。
“恩,謝謝老哥。”
真田一愣,‘老哥?’看着對面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的人,他忽然覺得這個稱呼也許不錯。這纔是平時的她吧,對自己露出這種明媚中帶些調皮的笑容,好像還是第一次。
真田低頭看書的時候,感覺心情不錯。
坐在網球部資料室唯一的桌子旁邊,妃竹隨手翻着桌子上前段時間的訓練記錄,柳還沒有到,出於對學長的尊敬,她從來都是等柳來了一起吃午飯的。
估計又是他們班主任壓堂了吧。這種無差別延長上課時間的做法,就算是學習好如柳蓮二同學也是不能倖免的,即使他一直都是年級第一。
想到這個妃竹總是不由得一陣哆嗦,立海大附屬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可就是在這個人才濟濟的地方,柳軍師竟然能夠霸佔班級第一兼年級第一長達三年之久,可謂前無古人,估計後有來者的機會也不大,其恐怖程度簡直無以言表。
當初自己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柳軍師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瞬間高大。只不過,崇拜是次要的,恐懼是主要的,和這種怪物天天混在一起,不是擺明了打擊自己那顆幼小的心靈嗎?
然後柳軍師好像還嫌刺激不夠似的,本來每週一、三、五來資料室和他一起吃飯是由他監督自己多吃葷菜改善營養,可是誰想柳每每在吃飯的時候扔來資料無數,順路附加無規則討論若干,讓自己本來二十分鐘以內就能解決的一頓午飯,常常要吃一個小時,大有不打上課鈴就不讓你走的架勢,就連海帶同學都曾經表示出有去資料室撈人回來上課的必要。
最初自己還知道偶爾反抗下,爭取一下法定的人權。不過薑還是老的辣,自己的鬥爭往往以無果而告終。妃竹很奇怪柳怎麼總是能搬出那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壓自己,自己還總是被壓個正着。‘果然,太理智的人挨欺負啊’,妃竹最終只能以這樣一句話權作安慰自己。
柳推門的時候發現到妃竹在看前段時間的訓練記錄,隨口問了句:“看出什麼問題了嗎?”
“柳學長,才下課嗎?”
“恩,久等了。”
“沒什麼。”妃竹看柳又指了指她手上的記錄本,知道他在等答案。
“柳生學長最近一段時間的進步很明顯,還有切原,他的反應測試成績越來越好了。藤本和山崎的體力訓練成績不大理想,吉田對上網截擊性選手好像很頭疼。”
“恩,還有什麼?沒關係,反正這裡沒有別人,你儘管說。”柳對妃竹的回答顯然很滿意,看到她說着說着忽然頓了一下,示意她有什麼說什麼,不用顧忌。
妃竹並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把本子前後翻了翻,好像在對比什麼。“自從部長住院以後。。。副部長罰人跑圈的次數增加了不少。”說到這裡,妃竹好像想到了什麼,輕輕皺眉。
聽了妃竹的話,柳也開始思考。她說的自己早就注意到了,不過並沒有過於在意,記得前兩天切原抱怨的時候,仁王還開玩笑說‘沒有幸村管着,真田真是越發嚴厲了’。本來覺得大賽將近,反正訓練量沒超標,自己心理有譜兒,增加些也沒什麼不好,不過現在柳覺得依妃竹的表情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的確,真田最近罰人跑圈兒的概率上升了20%,可能是快比賽了吧。”柳放出自己的答案。
“柳學長,你覺不覺得,最近副部長有些。。。戾氣過重?”妃竹斟酌了下用詞纔開口。
“戾氣重?怎麼說?”
“是這麼回事兒,前幾天我偶然路過家裡的道場,聽到爺爺說他最近‘太過急進,氣息不穩,要注意調整心態,多做靜思。’學長你也知道,劍道講求的是身心雙修,聽說以前即使在全國大賽期間他也沒在劍道上這麼失態過,所以我覺得,他最近似乎戾氣過重了些,連帶着脾氣也有些不受控制,感覺這樣對他的身心都有害處。對了,他最近打練習賽的時候好像火的運用比率也提高了很多,會不會是壓力太大了?”
柳覺得妃竹的話很有道理,真田最近的表現的確有些異樣。“恩,這個我會和他再討論,另外他的訓練計劃我也會做調整。”
雖然妃竹是網球部經理,不過柳並沒有把最重要的正選訓練計劃拿給她做,正選和二年級的訓練計劃仍然由他負責,妃竹暫時只負責一年級的訓練。
“不用太過擔心,吃飯吧。”
“恩,好。”妃竹顯然心思不在吃飯上,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剛吃了沒兩口,柳突然遞過來一張單子。“這是下午練習賽對方隊員的名單,先看看,然後說說你對今天上場人員安排有什麼想法。”
又來了~~妃竹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