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個月，沈伯庸一系的官員接連接連彈劾朝中大臣，且次次言之有物，只要小皇帝下令徹查，就沒一個能逃掉的。
午門殺的血流成河，地上的血跡怕是兩三年都洗不乾淨。
也不是沒人反抗過，西明郡王被彈劾後，乾脆就整合了兵馬，可大軍還沒出西洲就被沈伯庸帶兵鎮壓，西明郡王本人也命喪當場。
臨近年關時，罷朝多日的小皇帝再次坐上龍椅，上朝的官員們環視一圈，瞬間就被冷汗打溼了後背。
以往在朝中頗有地位的老臣沒了不少，現在站在這的，竟然有大半都是生面孔！
衆人看着站在武將首位的沈伯庸，驚懼非常。
談知意被太后請到宮中，揮退內侍後紅着眼圈道：“意兒，武陽侯他是不是……”
素來保養的如同二八少女的太后娘娘愁容滿面。
“是母后思慮不周，養虎爲患了，意兒，你給母后個準話，沈伯庸他是不是要反？”
談知意擺了擺手：“兒臣知道母后的顧慮，如今朝廷上下皆對伯庸馬首是瞻，您與陛下心中不安是正常的，但兒臣也想問母后一句，如今的朝中情形比起以往如何？”
太后沉默片刻：“自是現在更好些。”
別的不說，現在朝中提拔上來的新人都是天子門生，比以前那種只知道倚老賣老，幹啥啥不行，摟錢第一名的老臣不知道強了多少。
“若伯庸心存反意，之前就不會讓陛下開恩科，直接讓麾下的人頂了空懸的職位不是更好？”
這波大換血，要是都換上沈伯庸的人，那這天下就真不用姓談了。
太后嘆了口氣：“意兒，母后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沈伯庸對唐氏那個賤人有多癡迷，你不是不知道，母后就想着，他搞這麼一出，是不是打算反了之後，光明正大接手唐氏？”
未婚妻成了皇帝妃子怎麼辦？
把皇帝弄死，自個當皇帝！
談知意差點噴出來：“母后，都跟您說多少次了？沒事少看點話本。”
太后口中的唐氏賤人，指的就是武陽侯的白月光唐若憐，如今小皇帝后宮裡的唐婕妤。
“你別不當回事！”太后恨鐵不成鋼道，“母后知道沈伯庸近日待你和涉兒不錯，可誰能保證他不是裝的？萬一他只是想讓咱們放鬆警惕怎麼辦？”
見談知意聽不進去，太后只能把事情掰碎了跟她講。
“你自己想想，要不是他先對你示好，你弟弟能縱着他清理朝堂？他要彈劾誰，你弟弟就查誰，要不是覺得你們夫妻感情好，認爲沈伯庸可信，你弟弟能這麼幹？”
“再說了，一個人前後差距這麼大，怎麼會沒問題？你品，你仔細品！”
談知意：“……”確實有問題，因爲本來就不是一個人啊！
她揉了揉眉心：“母后，您確定陛下縱容伯庸是因爲覺得他可信？”
“……”太后心虛的飄開視線，“那當然，你弟弟雖然懂事了許多，但他本性純善，容易受騙……”
殿門被人嘩啦推開，小皇帝提着鳥籠美滋滋的跑進來，後面的內侍追的氣喘如牛。
“母后，朕聽說皇姐入宮了，你可得幫我跟皇姐求求情，讓姐夫答應帶我出去玩，好不容易把那羣對朕指手畫腳的老不死收拾了，朕……”
“你給我閉嘴！”太后娘娘氣的直拍桌子，摘了金絲甲套就往小皇帝身上砸。
小皇帝擋着臉把後半句補完：“……想出宮看看長長見識。”
又瞟了談知意一眼，機智的添了一句。
“順便看看朕的小侄兒！”
談知意默默看向太后。
太后娘娘以手掩面：“……好吧，你弟弟現在還沒懂事。”
談知意抽了下嘴角，起身行禮。
“陛下……”
膝蓋還沒彎下去，談知意就被小皇帝扶了起來，懷裡還多了個鳥籠。
“皇姐不必多禮，這是朕給你準備的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談知意低下頭，然後就和鳥籠裡的……狗對上了視線。
純白的，巴掌大小，小奶狗。
談知意一臉魔幻。
所以，爲什麼要把狗裝鳥籠裡？
小皇帝追問：“喜歡嗎？”
“……喜歡。”談知意乾巴巴道，“很可愛。”
小皇帝一捶掌心：“皇姐有眼光！朕也覺得它很可愛，這麼可愛的小東西，怎麼能困在鳥籠裡呢？哪怕偶爾出去放放風也好啊，對不對？”
談知意暗暗挑眉，隱約猜到小皇帝想說什麼了。
“這皇宮！”小皇帝雙手比劃了一下，“就是個大鳥籠，朕偶爾也想出籠子去外面看看。”
太后氣了個倒仰：“皇宮是這鳥籠子，那這狗崽子是你嗎？”
小皇帝嘿嘿一笑：“對啊，聽說西明郡王死之前還罵我狗皇帝呢。”
太后：“……”
談知意：“……”
母女倆無語凝噎。
半晌，太后撐住腦門，指着殿門道：“你給我滾出去，趕緊的，看見你就頭疼！”
“母后……”
小皇帝委委屈屈，還要耍賴，卻見太后身邊的大宮女面色古怪的進了殿內，匆匆對小皇帝和談知意行禮後就對太后耳語起來。
太后陡然扭曲了臉色，倏地起身一揮袖子。
“走！跟母后去抓姦！本宮今兒非死了唐氏那個賤人的臉不可！”
“……”談知意登時腦袋嗡的一聲。
好說歹說才勸住了準備直接調禁軍的太后，一行人步履輕盈進了御花園，爲了不鬧出動靜驚了野鴛鴦，太后連身上的配飾都摘了！
纔剛走近園中就聽見一道帶着哭腔的細柔女聲。
“侯爺，您能不能把我救出去？憐兒這幾年過的實在太苦了，這朱牆深宮根本就是個吃人的地方啊！”
太后腳步一頓，氣得臉都青了。
正要示意宮侍拿人，就聽沈伯庸語氣疑惑的開了口。
“吃人的地方你還能長這麼胖？”
還能長這麼胖……
這麼胖……
胖……
低沉磁性的男聲就跟開了廳堂環繞似的，在所有人的腦海裡不斷盤旋。
率先笑出聲的人是小皇帝，緊跟着是太后，談知意努力忍了忍，最後還是沒繃住。
虧她還擔心沈伯庸遭了算計，他倒好，開口就把人給幹懵了。
這邊笑成這樣，哪裡還藏得住？原本被打擊到眸光渙散的唐若憐連忙收斂心神，轉身跪下。
“臣妾給陛下……”
小皇帝擺了擺手，打斷她請安的話。
“別請安了，這皇宮就是個吃人的地方，你能長這麼胖，可見吃了不少人，朕這麼細皮嫩肉的，你一張嘴，朕還安得了？”
唐若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