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淵一皺眉,趕緊招呼着人朝城樓衝了過去。
然而,遙君淡淡的掃了掃地面上每一張慌亂的臉,然後從司徒武的手裡接過一隻帶着火種的箭。
蕭臨知她能夠百步穿楊,剛纔那一箭就是很好的證明,或許他可以縱然甚至可以幫助她做任何事情。但他不能讓她殺了自己的母親,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不行,一定不可以。
“遙君……”
遙君輕輕的瞟了他一眼,透過熊熊燃燒的火焰看向放聲尖叫的嫺妃。
她終究忘不了雲初屍骨未寒,睿王府前嫺妃與蕭正孝相攜的那一笑,所以她鬆掉了手裡緊繃的弦,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落在了澆滿火油的柴堆之上。
轟!
一剎那,火輕易的竄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的連綿變成了一片火海。
嫺妃害怕的尖叫聲已然變成了痛苦的哀嚎,城樓之上的遙君苦苦的扯了扯嘴角,喃喃自語的問道,“宋西荷,當初你也是這麼痛聲呼喊的嗎。”
沒有人回答,她卻看到不顧危險縱身跳入火海的孝子。
司徒武低頭俯瞰已經跑進城樓的傅景淵,不禁提醒了下上官遙君。然而。她只是點了點頭卻沒有任何的動作,直至傅景淵第一個衝了上來。
劍尖毫不猶豫的指向遙君的咽喉。
遙君媚然一笑,反問他,“難道她不該死嗎,蕭正孝當年的那道聖旨裡面不就有她嫺妃的一份功勞嗎。”
傅景淵緊了緊手裡的劍柄,抿嘴不語但也不動分毫。
“雲初的屍首是不是被你葬在瞭解語山。”
顯然被說中,傅景淵的眼睫不禁動了又動。
她宛然一笑,“傅景淵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爲什麼當年你的舞兒會突然離開嗎。那我現在告訴你,我姐姐雲初雖然排行第六。但我們的三姐兩歲夭折,所以雲初實際上是上官家的第五個小姐,所以她化名舞兒。當年她本想捨棄上官姓氏與你雙宿雙飛,卻被我追查到了汴梁。爲了護住你的性命,她只能不告而別隨我回了姜國,回去後她更被我灌下忘憂丹把你給忘了……”
“什麼?”傅景淵陡然一驚,顯然不太接受這個事實,那麼,“所以說那個時候她纔會不認識我!”
遙君冷哼,“那個時候?那個時候的雲初在姜國陽州上官府,你在睿王府見到的,在婆羅縣遇上的,在吊橋上置你於死地的,對你妹妹冷眼旁觀的,還有在曇靜庵起火那日被你帶走的人,都是我。”
“什麼……不可能。”傅景淵上下打量着一身男裝的上官遙君,怎麼都難以相信。那個人是女……
就在傅景淵連連搖頭否認之際。遙君取下頭頂的髮簪,柔順的長髮如墨散下,在冷風中飄揚。
陣陣倒抽冷氣的聲響裡,傅景淵依然否定道,“你不是,你是上官遙君是男人,不是你說的那樣、不是、不是!”
對於這般反應的傅景淵,上官遙君甚是不解的問道,“你是不想承認你連你的女人都錯認了,還是不想承認她雖不記得你卻從未忘過你的事實。”
聞言,他一個踉蹌用劍抵住地面才得以穩住身形,大口的喘氣比一路狂奔至此還要疲憊,“那曇靜庵時在院子裡念‘黃香開最早,與菊爲輩朋’的人是誰?”
遙君斂下眼簾,“我只知你們是在汴梁解語山的殘叵亭中相識,其餘一概不知。”
傅景淵的身子又往下墜了墜,吞嚥道。“所以,那時曇靜庵裡你們倆個都在?”土來坑劃。
“是。”
雖然事實很殘忍,但上官遙君仍然不吝於告訴傅景淵當年的真相。是以,他如遙君所料想的那樣,絕望的捂着胸口滿臉脹紅晶瑩的淚珠一顆接着一顆的往下掉,他更慌亂的丟下長劍扶住石牆努力的換氣,然而他既吸不進去也吐不出來。
此時,司徒武手腕一轉招式凌厲的揮舞着手中的劍柄,眨眼間就將傅景淵帶來的人悉數滅口,然後才與上官遙君一道拉着早已準備好的繩索站在了城樓的石垛子上。
樓下的火海越燒越旺,但十字架上綁着的人已經被擡着離開。
她站立在愈加猛烈的寒風裡靜靜的看着渾身冒煙的蕭臨,與他憤然目光相匯,可她卻無所謂的翩然一笑慢慢的擡首朝錦軒宮的方向望了去。
蕭臨不解,疑慮像漣漪在心中擴大之際,上官遙君卻是縱身一躍猶如枯葉一般飄零而下,然後落入人海之中,眨眼便沒了蹤跡。。
就在他還未緩過神來時,侍衛押送一個人走了來,稟道,“啓稟王爺,這人自稱幫賢王撰寫假的遺詔前來認罪。”
話音一落還未等蕭臨開口,那人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兩手作拱一個勁兒的求饒,將手背上那明顯的蘭花玉印清楚的落入了蕭臨的眼簾之中。
百姓的人羣尚未散去,大周的王公重臣亦圍繞在旁,他雖有王印有遺詔但若蕭玦堅稱自己的遺詔是真,那麼兩者之間又會有一場博弈。
可如今,上官遙君爲他送來了蕭玦僞造遺詔的人證,幫他掃清了前面最大的一道障礙。
蕭臨轉頭看向燃得依舊壯烈的大火,苦苦勾起一抹笑意來,“你是逼着我當着個皇帝嗎。”
到底還有諸多的事情等着他去辦,此處亦勿須過多停留,蕭臨拿上兵符招呼着人馬就趕緊朝着錦軒宮趕了去。
入宮之後,從宮門一路問着蕭玦所在,直到金鑾殿前跪着好幾排的宮人宮女們,一個勁兒的喚着“皇上”。自有隨蕭臨入宮的臣子趕緊上前將人都攆了起來,大聲喝斥道,“逆賊蕭玦僞造先皇遺詔,篡奪睿王大周皇位欺瞞大周臣民,矇蔽天下實乃大罪無赦也,你們這羣奴才竟還敢稱呼逆賊爲皇上,不要命了嗎!”
宮裡的人哪裡能這麼快知道宮外發生的事情,乍一聽也是嚇得一愣一愣,再一瞧蕭臨這架勢只能是風吹兩邊倒,先服勢強的一方。
在一片求饒聲中,蕭臨頗爲頭疼的捏了捏鼻樑沉聲問道,“他在哪兒?”
這沒名沒姓的,倒也有奴才聰明,趕緊擡起頭來回道,“之前得令誰都不許入金鑾殿,奴才們見時辰已過這纔在外跪求。”
如此說來,蕭玦是在金鑾殿了。
蕭臨嗯了一聲放下手來,眯眼瞧了瞧這十來個人,嘆氣之後下令道,“拖下去吧。”
拖……這不就是,死?
“王爺,不,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求饒之聲更勝,但侍衛很快就上前架起了地上的人。
有不忍者上前勸蕭臨,“皇上,新皇登基不宜殺戮過多。”
可蕭臨卻不以爲然的答道,“可你不覺得這樣才能更快的讓整個錦軒宮裡的人都知道,大周的天又變了。”
確實如此,殺雞儆猴之意才能讓那些擁護蕭玦的人知道,他們的大勢已去。
衆人尚未能消化蕭臨突然狠厲的行事作風,卻又在他們推開厚重的金鑾殿大門,看清寂靜空寥的大殿中央置着的影子時,一個個都震驚的?瞪起雙眼,更有甚者彎腰直接吐了出來。
而蕭臨怔愣須臾才又重新邁開腳步,往前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