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夢斷不成歸 > 夢斷不成歸 > 

086 謫仙出畫

086 謫仙出畫

步涼早說過女人頭上就是兇器多,美豔的舞姬化身修羅,頭釵變爲匕首,珠鏈改爲暗器。

不過瞬間的功夫,驚恐替換了一張張的笑臉,驚叫呼喊聲迴響在整個夜空中。血腥瀰漫之下根本看不清殺手是誰。

羽林軍率先衝入宮宴場中奔着最上邊抱做一團的皇帝皇后和嫺妃。一直遠遠守護的烈風也如箭似的擋在了蕭臨的跟前。

倒是傅曲意比較慘。傅景淵被步涼灌得不省人事不在身旁,除了毫無縛雞之力的貼身丫鬟,便只有不斷推擠她的禁軍。

“烈風,去保護郡主。”蕭臨掃了一眼當前的形勢,倒是一點都不慌張,處之泰然的一腳一踹擋着面前偶爾襲來的殺意。

被他護在身後的步涼自然也沒絲毫的懼意,尤其是當見到有人把蘇桓護得不錯的時候,更有空彎着嘴角冷笑了起來。

“其實你要麼可以上去搏個護駕有功,要麼就下去得個英雄救美。何苦守在這兒,多此一舉。”說着。步涼彎着腰探出身子,撿了根桌上的筷子,一甩一扔剛好戳進了某個舞姬的眼珠子。

這身手當個殺手也是可以的。

所以,步涼自認爲蕭臨這歉意的彌補,根本就是馬後炮,她自當不需要這種施捨。對於錦上添花來說,人們喜歡的還是雪中送炭。

蕭臨回身,眼一沉直接將步涼傲慢的姿態忽略掉。拽過她摁進懷裡,一手從腰間抽出軟劍,利落的插進正欲偷襲步涼刺客的胸口。

“還是多此一舉嘛。”蕭臨附在她耳畔反問。

步涼轉頭看了看倒下的舞姬,心下一驚,怪自己大意。但瞟了一眼還鉗制在腰間的大掌,很是不願意的推了推他。

蕭臨不放反而抱得更緊,“你是女人。”

是女人就該被保護,是女人就該示弱;顯然蕭臨還在對剛纔賭酒的事情耿耿於懷。

“你別忘了,是他傅景淵自己來找茬挑事兒。我沒當衆廢了他已算是給你蕭臨面子,說到底,傅景淵敢當面這麼橫,還不是因爲有你這個當睿王爺的妹夫嗎。”步涼笑笑。越過他的肩頭看到目光含怨的某人,“畢竟無論是死是活,能跟你死後同墓的人姓傅。”

步涼推手,這次是用了重力。

蕭臨一愣,轉頭看去,卻是傅曲意悽悽的目光。

畢竟對於還未入府的傅曲意來說,蕭臨保護步涼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然而這卻不是她所期望的。她要的是,蕭臨滿心滿眼都會是自己,隨時隨地都會不顧一切的站到自己跟前。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弔唁那日遲疑了,在面對她的表白她的請求時,猶豫了。

蕭臨的身後再也不是她傅曲意一人的專屬。蕭臨的心裡也再不只有一個傅曲意。

她,不甘心。

轉眼看向替蕭臨護在跟前不停揮劍的烈風,傅曲意慘然一笑,右手緊握長槍,一把撥開擋在他,舞着箭頭朝刺客紮下去的同時,自己也迎向了對方手裡的長簪。

“郡主小心。”

再小心也晚了,既有心爲之,豈能逃避得開。

擋着攻勢的烈風立馬將視線轉向石階之上。

傅曲意受傷倒地,倒得挺是時候的。

笑看蕭臨蹙眉的步涼戲謔道,“我從未信過你的承諾,你也別記得。”

聞言,蕭臨不語,卻將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舞姬雖多但終究多不國錦軒宮裡的防衛,制服通殺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所以蕭臨從頭到尾都鎮定自若。

而傅曲意也正好尋着了刺客都差不多死光的契機,當着衆人的面表現出英勇抗敵不幸負傷的假象來。

除了失點血,可是名利雙收。

蕭正孝怒極,當即下令斬殺大宛來使,擲地有聲的宣佈大周與大宛勢不兩立。

但凡有對立,戰爭永不休。放在國與國、人和人之間都同樣的適用。

其實,步涼也不甚明白爲何大宛會選擇如此自取滅亡的方式,就算今夜成功刺殺了蕭正孝,但大周不會破滅,只會更加萬衆一心的復仇。

何必呢。

因傅曲意受傷留宿錦軒宮,蕭臨作爲未來的夫君也沒有與步涼一道回府。

所以一路略顯冷清,連睿王府都息了大半的燭火,不過奈何苑裡倒燈火通明。

抖着四肢候在門口的西荷,見步涼一回來,遠遠的就迎了上來。一把摟過驚魂未定的碎玉,“聽說宮裡發生了大事兒,我想你這丫頭肯定是嚇壞了,特地給了備好了熱水鬆鬆筋骨。走主子,奴婢也給您備了的。”

也是不管碎玉願是不願意,反正宋西荷憑着自己牛一樣的力氣連拉帶拽的把人給拖進了側屋。

步涼頓了頓,伸手推開了主屋的門,一邊脫着厚重的狐裘,一邊朝着屏風後走了去。

映着屋裡的光亮,她取下頭上髮釵,攪動着木桶裡的熱水,褪下外衫便跨坐了進去。半盞茶後,宋西荷又提着一桶熱水進了屋,邊笑邊道,“之前從宮裡傳了信兒回來,就把奴婢嚇得夠嗆。這就更別提碎玉了,估計嚇得快要尿褲子了吧,嗨剛剛一進桶裡就舒服得睡過去了,可見情況是有多險。主子,奴婢給您捏捏肩吧”

“嗯。”步涼疲倦似的應了應,便一直趴在木桶邊上閉目瑕寐。

這西荷又來來回回添了好幾次的水,終於幫步涼拿來乾淨的衣裳。

“人呢。”步涼睜眼問道。

西荷轉到門口,朝外看了看,然後跑回來答道,“走了。”

步涼無語的嘆了口氣,一邊接過她手裡的衣裳一邊道,“我是問崑崙人在哪兒。”她自然是知道驚雷已經走了,也不知是不是蕭臨爲了防止她偷跑,驚雷竟成了這奈何苑裡無時無刻不存在的眼睛。

如今,步涼要做起事來都必須得小心翼翼。

“牀底下藏着呢。”說完,西荷走到牀榻邊,狠狠的踢了踢腳踏子。土役歡扛。

果然,沒一會兒就從牀底下爬出個人來。也是難爲了崑崙這麼高個個兒,在裡面窩了這麼久。

所以,步涼指了指他嘴角的白色沫子。

當即,崑崙便緊張的半跪了下來,“屬下知罪,不小心睡着了。”

步涼沒怪罪,攏了攏身上的袍子,翹腳坐上貴妃榻細細將崑崙上下打量個遍,問道,“你來,是告訴我今夜大周錦軒宮裡的事兒嗎。”

“是。”

“說。”

“今夜刺殺大周皇帝的,是我們的死士。”

步涼冷眼瞪來時,崑崙尚有自知之明的垂下了頭。

雖然對於今晚之事有所懷疑,可當知道真是姜國謀劃的此事時步涼還是不免震驚。既然,崑崙知曉此事,那麼就說明授意者是她爹上官賈士,但是這麼大的事兒爲什麼沒有告訴她呢。

“步文儆知道今晚的事兒嗎”

崑崙悄悄的瞄了她一眼,沒敢答話。

這就是知道咯,步涼一道寒光向旁邊發傻的某坨看了去。

宋西荷趕緊擺手搖頭,“不知、不知老爺肯定不會讓奴婢知道的,他老人家可是清楚的很,奴婢跟您是穿一條褲衩的。”

那。

“瞞着我,有何用意。說”

“主上命我們帶主子您回去。”崑崙實話答道。

那麼細細這麼一想,當時那個舞姬會刻意繞到自己身後來,其實就是爲了悄悄帶她走的吧,只是不想蕭臨一直都在自己身邊。

“但是,也可以知會我一聲。”

對於步涼這個疑問,崑崙爲難的耷下了頭;一旁的西荷倒是看得明白,假意的咳了咳替其答道,“估計老爺是認爲您不會同意,才讓他們私下行動的。”

結果呢,她現在仍是好生生的坐在睿王府裡;或者,如果步涼能夠未卜先知今日宮宴上的一切,她一定會走。

想及此,步涼煩躁的揉了揉額角。然後又皺眉問道,“父親今日的部署,不單單是想綁我回去吧”

崑崙點了點頭,“主上說,怎麼都不能讓大周和大宛的爭戰停下來。”

姜國地屬南部,土壤肥沃,年年豐收;上官賈士這麼做,必然是想借此囤積財富,用姜國的米糧換取更多的金銀,以此可以做更多的謀劃。

“可是,大周和大宛想明白後,自然能夠揣測出是有人從中作梗,不一定會如父親所願。”

“主上說了,只要沒人承認那麼這個疑惑就會一直在,大周就不會信任大宛;加之主子您將蕭胥之事嫁禍給大宛國,大周皇帝也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所以,今夜死了這麼多的人,玩的也不過是弄權者的一種心理戰術而已。

最終,局勢就如上官賈士計劃的那樣,就算有所懷疑,大周和大宛選擇了徹底敵對,邊境戰役總是小火不斷。

二月很快過去,春暖花開的三月又悄然到來,步涼看着奈何苑前頭池邊的柳樹都發了新芽,算了算來這大周已經一年了。

而一年後的三月,蕭正孝下旨禮部終於擇好良辰吉日,睿王府即將迎娶它真正的女主人入府。

但,由於目前只能是側妃身份,而且還不能從正門進,着實有點委屈傅曲意這個長樂郡主。因此,作爲兄長的傅景淵便以將軍府換門匾爲鎮國侯府爲由,大肆宴請平都城裡的皇親貴胄,也算是象徵性的給自己的妹妹辦了宴,得了祝福。

有過宮宴上的挑釁,步涼當然不會自找沒趣去撞傅景淵的槍口。所以她不去湊熱鬧,蕭臨也就沒勉強她。

可等着蕭臨前腳出了門,步涼後腳就牽了匹馬獨自出了府。

那馬還是步文儆給找的,說是隻老馬,能識途。只要沿途灑下特有的香料,這匹馬必可以原路返回。

西荷已經試過幾次,沒什麼問題。所以,步涼這纔敢有一人一馬四處溜達的想法。

但,西荷還是不大放心,央求着步涼帶着她一道。

可是,步涼自覺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因此翻上馬後,輕輕的撫馬頭,“西荷啊,我整整看了你十年,有些煩了。”

宋西荷白着眼鬆了繮繩,立馬收起自己的好心,十分鄙視剛纔擔心這麼一個沒心肝人的自己。

“主子,您要走丟了,可千萬別哭着回來。”

步涼答道,“我若丟了,你也記着自個兒提着頭回家見我爹。駕”

西荷追着步涼的背影小跑了幾步,在心裡腹誹着這缺德鬼。孫二貴也不知是從哪兒給冒出個頭來,西荷一回身嚇得夠嗆。

“孫管家,你這是偷雞呢”

孫二貴眯眯眼的笑了笑,問道,“西荷,王妃這是一個人出門去了嗎”

“沒啊。”西荷指了指早沒影兒的方向,“不是還有一匹馬麼。”

孫二貴,“”

步涼隨性,選了個方向朝城牆邊跑了去,結果出的是北門。

北門外是廣闊無垠的草原,反正有西荷給備着的香料,也是不怕迷路。於是,她暢然一笑拍了拍馬脖子,雙腳夾緊馬肚策馬而奔。

在風裡,在春日的驕陽裡,大周、姜國、上官家、傅曲意、蕭臨這些這些人都統統落在了身後。

步涼任馬一直往前跑,帶着她不停歇、不止步。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前一刻明明風和日麗,一眨眼就烏雲密佈。

步涼擡頭看了看即將落下來的雨點,再看了看四周。

她的宋西荷耶這地兒都不知已經離了平都城多遠,後面一望無際,前面山谷一座。

想了想。

“去瞧瞧吧。”似喃喃自語又像是跟馬兒在對話,步涼踢了踢馬鐙緩步順着小路走進了谷中。

此處山谷並不大,也就是兩座小山包在了一塊,前後有路直通而過,中間開闊,灌木、山澗流水,一瀉百米的瀑布,還有黒木的八角亭。這麼一瞧還真是別有洞天頗有情致。

步涼翻身下馬,牽着繮繩往前走,一路擡頭朝井口似的天際瞧了又瞧,最終是把天給瞧出了窟窿,豆大的雨滴嘩啦啦的砸在了臉上。幸運的是,八角亭就在前面,她三兩步的走了過去,將馬栓好在柱子上,這才進了亭中。

她撩了撩亭裡掛着的白布簾子,也不知是誰腦子被門板夾了在這麼個地方這麼有閒工夫掛這麼些個東西。

“這要是大晚上來,膽小的估計會被嚇死。”步涼嘟嘟囔囔的在亭裡轉悠,只是這迎風而飄的簾子實在有些擋着視線。

被扇了不知多少次臉的步涼,忍無可忍的抓着一張簾子,唰的一聲扯了下來。

視野寬了些,人也多了一個。

那是劍眉星目的一張臉,膚若凝脂的一身皮,璀然一笑如沐春風,安然靜坐姿儀似謫仙出畫。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