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眯眼看去,總算仔細地打量跟前翹楚的存在。
須臾之後收起慌張,掛上淡然的笑意,不置一詞的朝他微微頷了個首,便朝西荷道,“好生照料王妃。”
西荷聞言屈膝。卻在送走蕭臨後。轉身朝自鳴得意的翹楚拍了去。
“你找死啊”
翹楚摸了摸感覺可能已經瞬間腫大的腦袋,憤憤不平的答道,“姑娘受了委屈,你忍得下去”
當然忍不了,可是那又如何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以後還是別叫主子姑娘了,要再這麼叫下去,睿王鐵定削了你的皮。”
聞言宛然,翹楚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茴夢香之毒不解,他奈我何。”
這是明目張膽的有恃無恐吧,西荷實在沒忍住的罵了一句,“小人”
可就是有翹楚這樣的小人,如此兇急的毒發,步涼也能安然無事。
半夜轉醒,伴着榻邊的微光,她隨手拿了件斗篷披在了身上。這一拉門竟瞧見端着藥的翹楚踏着明晃晃的積雪進了院子。
“在下估摸着姑娘也醒了,所以就把藥給端來了。”說着,也是不顧有沒有得到主人的允許,徑自就越過步涼肩頭走進了主屋。
“趕緊過來把藥趁熱喝了,加了份量可比以前苦多了。”
翹楚是個盡職盡責的大夫,但凡是他決定要救的人,自是把這神醫的姿態擺得像模像樣的。見步涼立在門邊上沒動彈,更是着急的招了招手,“姑娘莫不是要讓在下親自餵你”
步涼無奈的閉了閉眼,捂着胸口轉了回去,接過藥碗,“這麼晚到奈何苑來。你也不怕被人瞧見。”說着,還是跟往常一樣一口便將藥喝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翹楚搖搖頭,他是沒見過這麼能忍的女子,既然這麼能忍爲何就偏偏忍不下蕭臨的一個巴掌呢,更驚世駭俗的還了對方一個,反而最終自己吃了虧。
“瞧就瞧見吧,如果他連您的爲人都不信任,那還不如離開大周做回您自己。步涼居然有人起這名兒,也是奇了怪的。”
信任步涼不屑的笑了笑,她與蕭臨這種人,就怕栽在信任上,所以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有三分戒心。對誰都交不出真正的心。
“我不指望他,他也別指望我。”
翹楚不認同的擺擺手,“反正女子遲早是要嫁人的,想你已至雙十,既然錯嫁還不如錯有錯着。我瞧那睿王心中並非沒有你,其實離了姜國的那家人也是好的,據我所知您其他姐姐的一生皆淪爲您的父親穩固權勢的墊腳石,難道姑娘也想糟蹋此生。”
“生爲子女,難道什麼都不付出就自顧享一世富貴那不若生爲賤民,怨天尤人。”
“愚孝”翹楚聞之唾罵,“你與遙君當真沒救了。”
甩甩頭,翹楚收拾了藥碗就往外走,當真是生了氣的樣子。
步涼沒留,等着他走了,裹着棉被的西荷又鑽了進來,一邊回頭盯着憤憤遠去的背影,一邊趕緊問道,“主子,您死不了吧。”
步涼自是白了她一眼,轉身好好躺進了她的貴妃榻,拖過狐毛的毯子覆在半身。
西荷小心從被子裡伸出手探了探桌上水壺的溫度,剛好適合,就給步涼滿了一杯遞過去。
“碎玉呢”
“房裡點着香,睡得熟着呢。”答完話後,西荷饒是不放心的問她,“今日,您真想殺睿王”
步涼擡眸看了她一眼,一副諷她說的是廢話的模樣。
“他不是沒死嗎。”好似知道西荷擔心什麼,步涼懶懶的應了一句,不僅沒死反過來還將她給打傷了。
“敢打自己夫君的人,天底下也沒誰了。”西荷還是一個勁兒的甩頭,抱着被子往邊上的凳子一坐,“他總歸是男人,被您這麼一打也着實覺着受辱。不過還好,要不是您下狠手拔了劍,他也不會還手。”
“你到底是我的人,還是他的人”
得,不就說了一兩句公道話嗎,就這般小氣。西荷癟癟嘴道,誠然答道,“奴婢是上官家的人。”
步涼回了她一記白眼。土宏估號。
“可是主子,那您還去弔唁傅忠岐嗎”
依禮,睿王妃應當陪同睿王爺一道前往如今的鎮國侯府敬禮的,但鬧了這麼一出,實在不太合適走在一條道上。
然而,步涼卻不以爲意。
她低頭輕笑,反道,“睿王妃到鎮國侯府也不過是替睿王爺慰問喪者女眷,可鎮國侯的女眷是我撫慰得了的嗎。”
想想,確也如此。就憑着今日城門前傅曲意使得那損招,西荷就覺得她這道行不比上官府裡的女人們差。步涼跟男人鬥,她宋西荷是不怕的,因步涼這女人比男人更狠;但卻怕她着了女人的道兒,畢竟能入步涼眼的女人當真還沒幾個。
次日,佈置好靈堂的鎮國侯府開門迎客,各方朝廷官員平民百姓都朝着這裡趕,有人在門前磕了幾個頭就離開,有人到靈柩面前行了大禮又好生安慰了幾句,白衣素服的傅氏兄妹一直跪在靈堂下側沉痛的接待着前來弔唁的賓客。
不過,但凡與其兄妹互禮的人都發現,如今的羽林衛中郎將身上竟是一身的酒氣。
也就是這漫長的一天快要結束時,蕭臨才踏着夜色冒雪前來。
傅景淵向他行了行禮,“多謝王爺,各位大臣也都正在偏苑用膳,王爺可移步前往。”
對於迎面撲來的酒氣,蕭臨亦是不經意的蹙起了眉頭,但戰場上發生的事兒他也都聽蕭彧說了,所以傅景淵如此,他倒是能夠理解,並未多加責怪。
擡手把着傅景淵的肩頭,又重重的拍了拍,其中的意思自是不用多言。
傅曲意看了看自己的兄長,上前一步屈膝,“王爺請往這邊。”
既然傅曲意想要帶路,自然有意要獨處的,隨時跟在身後的烈風亦是知趣兒的悄聲離開,傅景淵掃了一眼心思頗多的妹妹,悵然搖了搖頭也轉身朝着後院而去。
傅曲意仍是將蕭臨往偏苑的方向領的,不過是期間走進了一處僻靜的院子。一見只剩兩人,傅曲意便轉身朝蕭臨的懷裡撲了去,淚水奪眶而出。
“臨哥哥,我好怕曲意好怕”
蕭臨置於兩側的雙手頓了頓才慢慢的擡起,輕輕的放在了她的背脊,另一手撫着她的髮絲,無聲的安慰着。
傅曲意將圈着蕭臨腰身的手緊了緊,臉上的淚水再蹭了蹭,“自哥哥昨日回來以後,就一直把自己悶在房裡,酒是一罈子一罈子的讓人往裡送,更是着了魔一樣的看着爹爹書房裡的兵書。哥哥變了,變得好可怕變得曲意都不認識了。如今,爹爹走了,哥哥也不理我了,臨哥哥曲意待在這個家裡孤單得可怕”
聽着這一番的哭訴,蕭臨沉了沉平靜道,“傅將軍戰死沙場,景淵自責,只要過段時間就好了。景淵說什麼,你都別往心裡去。”
胸前的腦袋跟撥浪鼓似的搖了起來,“不要不要,臨哥哥您還記得您對曲意的承諾嗎”傅曲意這是打定了主意任性到底的節奏,“爹爹走了,兵權皇上已經收回去了。您可以娶我了,曲意可以爲嬪爲妾都不介意,只求守着您的身邊。曲意不想連您像爹爹和哥哥那樣,離我越來越遠”
蕭臨一怔,他怎忘了如今的傅曲意再不是大將軍的女兒,鎮國侯府也不過是虛有其表的名譽,權勢地位早已不似昨日。
時機到了,我定以十里紅妝,百花鋪道,迎你入懷,生死不離。
如今,時機當真是到了。
然而
“睿王妃,您也在這兒。”清靈的聲音從院外傳了來,梅如煙提着裙襬緩緩走近,站在步涼的地方朝裡一看,臉上的笑意維持不住了,傻傻的又問了一句,“原來睿王爺也在。”
蕭臨驚訝的看着站在院門口一臉病容的步涼,斗篷上凝着寒氣,看來已是站了許久,只是面此番景象,直覺諷刺。
“嗯,我一直都在。”步涼漠然答道。
曾幾何時,也是月光庭園璧人一雙訴衷情長。當時只道平常,如今卻似不甘。
步涼緩緩上前,直愣愣的看向此番執拗不撒手的傅曲意,一勾脣角冷然對上蕭臨欲與解釋的雙眸。
“睿王爺,您我協議三年爲期,您不要臉,我尚得要,當着我與旁人的面就如此這般,着實是扇了我一大巴掌不過,傅姑娘既有意入這睿王府,王爺大可上奏求旨,明媒正娶之後就隨兩位紅袖帳中鴛鴦枕,欲仙欲死到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