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勁的掌風迎面襲來
步涼甩開翹楚的手險險躲開,後又記起翹楚那廝僅是文弱書生一枚,所以想都沒想的順道一腳掃斷了凳腿兒。
翹楚應聲坐在了一堆碎木頭上,呆然的看向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定了定神,步涼這才撣着裙襬直挺挺的側立迎視滿面怒容的蕭臨,倒不想這人回來的竟這麼快。不過是前後腳的時差。她掩上臉上的冷色掛上不由衷的笑意來。輕輕欠了個身段,“不知王爺來了,妾身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挺直腰桿後,步涼昂首朝屋外喚道,“西荷,進來把東西清走。”
“是”
西荷跑得麻溜,碩大的身子靈巧的就從門邊上鑽了進來,一把拎開某人,在用腳把碎木都往角落裡踢了踢。憨笑的朝正在一番暗涌廝殺的步涼與蕭臨點了點頭。轉過臉再看了看一副嫌棄狀的翹楚,彎着腰大手抓向他的腰帶,一提一放落在肩頭。
完成任務,把東西清走。清的就是這玩意兒
跟這又肥又醜的宋西荷這麼親密,翹楚是萬般不願的,但嗅了嗅當下的氣氛,再抖了抖落在自己身上的寒光。他只好順從的巴在西荷的虎背上,但仍是不忘悄悄擡起頭來。對步涼作了個口型:切忌憂思
步涼悶笑着收回視線,徑自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好心好意的給蕭臨倒滿茶水,“王爺請坐。”
蕭臨負手進屋,高大的身影籠罩在步涼的頭頂,冷厲的眼神的盯着那張狐笑的臉。他忍着性子攥了攥拳頭,沉聲問道,“你撒謊了。”
“撒謊”步涼捧着杯子,揚着眉梢好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復問,“妾身撒了怎樣的謊”
見這一副輕鬆自在勝券在握的表情,好像已經做好了被質問的準備。
果然。
蕭臨問。“邊城只待兩日”
“妾身,確實只在邊城待了兩日。”
“立即回程呢”
“妾身說了會啓程回來,可是並沒有說是按原路返回的不是嗎。折道去欣賞一番相思城裡醉人的風光,有何不可。”土低長圾。
“那,帶回的男人呢”
步涼故作吃驚的偏頭望去,反問道,“原來妾身興起邀朋友回來小住,睿王府是不許的啊。”
啪蕭臨一掌擊在桌面上。
饒是有再好的性子也是經不起步涼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的。她就是明擺着要跟蕭臨對着幹,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步涼仍是帶着禮貌的笑意,緩緩自圓凳上起身,“既是王府的規矩,那妾身就帶朋友出府安置好了。正巧,妾身帶了些邊城的特有的小吃要送給家父一解思鄉之情。那”她半低着頭,屈下身子道,“妾身就回步府小住兩日。”
“碎玉,東西別撿了直接送”
啪
這一次的這一掌再不是擊向桌面的,而是硬生生打在步涼盈盈笑意的臉上。那張總會揚着譏諷與僞善笑意的臉,那雙總會寫着不屑與疏離的眼。
蕭臨想一把將那虛僞的表皮拔下來,想要直直的面對活生生的她,那個在月下石橋上,在廝殺的棋面上,在夕陽西下的原野上,悄然走近他心裡的那個她,那個真實的阿涼。
可,他竟打了她。
蕭臨癡癡的看着竟然發起顫來的手,再看向那蒼白臉頰上顯眼的五指紅印,他趕緊伸手想要攬向她。
“主子”一直悄悄在門邊上觀望的西荷也被方纔的那一巴掌給打愣了,彷彿就跟打在自己臉上一樣的,卻更加難受。
看着蕭臨伸手,她想都沒想的衝了過去,掰過蕭臨的手腕就來了個過肩摔。
西荷有身手有蠻力,蕭臨卻是以柔克剛,順着力道在半空轉了一圈後,反手卻將宋西荷直直推倒在一邊。
可這又一轉身之後,又一響亮的耳刮子清脆的甩響。
這一看,趕回門口的翹楚給嚇呆了,另一邊角落裡,呲牙咧嘴還叫着疼的宋西荷定睛細瞧,也擺擺首,低喃了一句:完了
當今天下男尊女卑,哪有女子往男人身上動手的,還是實實在在的給了自己的夫君一巴掌。
蕭臨偏頭懵住了,全然的不可置信。
步涼上前一把拽起蕭臨的領口,咬牙切齒罵道,“蕭臨,你當自己是誰,不要以爲尊你一聲王爺就當我真把你當回事兒了嗎天底下除了我爹以外沒誰敢動我一根毫毛你我之間僅是契約關係,是走是留別自以爲就你掌控得了,我上天下地去任何地方也不關你的事兒,我愛帶誰就帶誰,我要在哪兒睡就在哪兒睡你若再對我不敬,我定讓你的睿王府化爲灰燼我說到做到”
這當真是給惹火了,薄涼的眼珠子裡都能噴出火來的憤怒。
可是,蕭臨就怕了嗎
他亦是大周國位高權重的皇子,離王座僅一步之遙的天之驕子。縱然因自己的衝動是對步涼感到抱歉與愧疚,可到底是輪不上一個女人來喝斥自己的,還得了這麼一個奇恥大辱。
他咬着牙回手也擒住步涼的雙肩,一步一步向前,“你說的沒錯,你我之間確有契約,但到底是誰死皮賴臉將一年改爲三年。不久之後你本就可以自行離開,與你的情郎雙宿雙飛逍遙自在。可說到底,終究是你步涼作死,本王既能許你一個三年亦可囚你一生。本王亦是說到做到”
“是嗎”步步後退的步涼突然頓住,笑對,“這麼說,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咯”
話音一落,步涼的拳頭就朝直直襲了過去。
蕭臨躲過,卻迎面對上腳踢。
他不願與之動手,但心中的忿怒也不容他服軟,對於步涼用盡全力的拼鬥,蕭臨只亮了五成功力來防守,但偏生這樣憐香惜玉的舉動在此情此景就變成了輕視。
步涼斜眼瞄準蕭臨腰間的軟劍,趁着空檔一把將劍拉出,回身更是毫不猶豫的朝着某人的胸口刺了去。
“主子”西荷大驚,這要真殺了睿王,她們哪裡還走得了。
迎面而來的劍尖,再對上步涼認真的表情,這下蕭臨當真是失望了,當下以掌風砍向步涼的手腕,後又一掌打在她的胸口。
被十足力道逼得踉蹌後退的步涼,丟掉軟劍護住心口還未來得及穩住身形卻又被蕭臨一把摁在了圓桌上。
他厲聲問道,“你當真想殺我”
步涼失笑,“不然,是做戲嗎。”
“你”蕭臨痛苦的蹙緊眉頭,“你當真不願留在我身邊”
“不願。”
這或許是蕭臨此生唯一聽過如此毫無猶疑的拒絕,竟不想這一聲“不願”猶如萬箭穿心,或想方纔受她一劍也不至於像此刻這樣的痛。
“王爺。還請您趕緊鬆手”翹楚有些看不下去,撩着袍子就邁着門檻走了進來。
但,蕭臨卻對着步涼冷冷的笑了笑,指向翹楚,問道,“你是爲了他嗎”
誒
翹楚眨眨眼,看向西荷像是在詢問她,自己是否需要否認。可是,宋西荷顯然沒空理他,她一門心思落在步涼越來越蒼白的臉上,她攀着邊上的燈架爬了起來,也勸着蕭臨,“王爺,主子身子不好,煩請你”
“說”蕭臨對着步涼一聲暴吼。
步涼勾了勾嘴角,“昂。”
翹楚被這輕輕的叮嚀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但僅僅只是片刻後,被蕭臨鉗制的步涼就如他所預料的那樣,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再一眼,更是鮮血嗆聲而出。
被觸目驚心的血色嚇得倉皇鬆開雙手的蕭臨,一瞬間竟是以爲鬆開了步涼就會好的幼稚。
但是,步涼仍然痛苦的蜷起了身子,這比以往的毒發都要來的強烈。
蕭臨被嚇,拉過步涼的左手才發現那條血線已經悄無聲息的延至手臂。
“阿涼,別怕”蕭臨笨拙的安慰着。
西荷忍痛衝了過來,“主子神棍趕緊的”一邊又招呼着已經取來工具的翹楚。
然而,面對翹楚的急迫,蕭臨顯然不願將步涼交出。他一把將疼得昏過去的步涼抱在懷裡,準備往錦軒宮去。
“睿王爺,煩請您趕緊放下,在下趕緊爲姑娘醫治。”
自己好好的睿王妃被個礙眼的傢伙稱之爲姑娘,蕭臨沒好氣的一腳踹去,“滾”
可剛一擡腳,西荷就跟坨大石頭一樣堵在了門口,“睿王爺,您趕緊放下主子,讓翹神醫替主子醫治。”
誰啊蕭臨茫然,復問道,“翹神醫翹楚”他立即瞪向重新迎上的男人。
“誒,正是在下。”
步涼帶回來的男人竟是唯一能解茴夢香之毒的翹楚
趁着蕭臨愣神之時,西荷毫不客氣的拽着他將步涼放上牀榻,翹楚更是成功擠開蕭臨,一屁股坐到了邊上,擺開一排的銀針,朝步涼的頭頂上有序的紮了去。
“他真是神醫翹楚”蕭臨問着西荷,他是不信自己派人找了許久不得見的人竟然會被步涼給帶了回來。
西荷目不轉睛的盯着步涼,聽着蕭臨的問話也不甚走心的點了點頭,“如假包換。”
顯然西荷沒有說謊,她臉上雖有擔憂之色,但並非是出自對施針之人的醫術,而對步涼自然而然的關心。
一炷香之後施針完畢,翹楚動着胳膊,偏頭道,“之前的功夫都白費了,又得重新服一個月的藥。病患情緒不可起伏過大,更不得運氣動武,否則即便在下師父在世都救不了。”
這沒頭沒腦的低喃自是說給蕭臨聽的。畢竟這一路來,步涼即便再不安分的性子也控制得很好,哪知回了平都城的第一天就成了這樣,說來說去都是這睿王的傑作。
自知理虧的蕭臨乖乖的沒能反駁,只沉着語調詢問道,“本王王妃身上的茴夢香,翹大夫自當能解,是嗎”
翹楚頓了片刻,抿脣輕笑,“自然,爲解在下相思苦定治姑娘茴夢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