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夢斷不成歸 > 夢斷不成歸 > 

074 相思坊裡醉相思

074 相思坊裡醉相思

手裡拿着今日步文儆送來的一副蘭花草圖,名字叫做誤佳期。

步涼識得,那是她爹上官賈士的手跡。她娘姓玉名芝蘭,喜歡蘭花,所以蘭花就成了上官賈士獨有的標識,密函以及重要的指令後都會落下蘭花的標記。

如今大周與大宛交戰已至白熱化。若是姜國不做點什麼豈不是浪費了上天賜予的絕佳機會。上官賈士分身乏術,自當要急急召回這個任性妄爲離家出走的孩子。

不走,也得走了。

汴梁有城,名又相思,相思城中相思坊,桃花無語伴相思。

十一月初的相思坊裡,後院西廂的屋外颳着寒風,屋裡燒着火爐,好些姑娘們都窩到了一塊,半躺半臥的蜷在草蓆墊子上。像沒骨的蛇各個吐着蛇信子,虎視眈眈的盯着寬長矮几後袒胸露肉的翩翩公子。

“好哥哥,奴家這是怎麼了呢嗯”

這診脈的手指剛剛離開了姑娘的手腕,就又被拉了回去,楞是被迫去佔着人家的便宜。

翹楚一臉正色的把手抽了回來,拉了拉大開的衣襟,再拖着袖子擦了擦滿臉的口水,秉着醫者父母心的關切。平靜的回道,“姑娘還是少些房事爲宜,身子慢慢養就會好。”

在滿屋的鬨笑聲中,翹楚默默地取出早已寫好的方子遞了去。

“下一個。”

“楚大夫,奴家腰疼”說着,直直撲倒在翹楚懷裡的姑娘就拉開大半截的衣衫,大大方方的任其看,上面自然是有不少的淤青。

翹楚瞄了一眼,忍着胃裡翻騰的不適,幫其把衣衫拉好,“晚上,別太用力了。適可而止、適可而止”

哈哈哈。又是滿堂的笑聲,都讓人分不清她們這是在笑放蕩的病患呢,還是說在嘲弄着這個始終一本正經的大夫。

“姑娘們,都回屋去好好休息去,晚上還得接客呢。”相思坊的鳳姨娘在笑聲中走來,甩着繡帕攆趕着一個個醉於男色的丫頭們。

鳳姨娘有命,相思坊裡的人自當是得聽的。但翹楚看到一鬨而散頓時冷清的屋子,也是不情願。

“鳳姨娘,不打緊的。姑娘們身子不舒服,我替其瞧瞧也算是交這食宿的用度。”

鳳姨娘摸了摸懷裡的金元寶,笑得璀璨,“不用不用,楚大夫今日有客。可不能讓姑娘們打擾了。”

“有客”翹楚莫名地往着門口瞧了去。

五尺七寸人高馬大,面如黑炭,眼似豌豆,翹楚想人間當是找不出比這宋西荷還醜的女人來了。

但,偏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居然嫁給了上官遙君。

,不對宋西荷怎麼到相思城來了

疑問填滿翹楚腦子的時候,期待的驚喜也在慢慢佔據整個心。

果然,自西荷身後走出通體被黑色兜帽籠罩的人,只有那張臉一如記憶裡的清晰,明眸皓齒春半桃花。

翹楚不由自主的起身邁步而去。

噗通

摔了個狗吃屎。滿心的歡喜忽略了身前的矮几,不過這一摔倒是讓他如夢初醒,他懊惱的攥着拳頭捶向地面。

風姨娘悄悄退出門,步涼這纔將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她緩步走到翹楚跟前委身蹲下,歪着腦袋垂着縷縷青絲將他細細瞧了瞧,清了清嗓子朗聲道,“翹大夫,可讓人好找呢。”土池帥扛。

翹楚一愣。

翹大夫,這個稱呼

他偏頭一望,女的

“你是上官雲初。”翹楚不確定的問道。

步涼癟癟嘴,反問,“那你想是誰。”

翹楚湊近腦袋將那張臉再看了個仔細,還不死心的往步涼的胸口看了去,確定不是平坦的後,再次復問,“你真是雲初姑娘。”

“西荷,把他撩起。跟他說話我頭疼”

“誒。”

西荷得令,撩着袖子就撲了過去,還沒等翹楚反應過來呢,就被西荷在空中翻轉了好一圈然後扔在了地上好好坐着。

步涼繞到他前方,落坐在矮几上。

“我是來找你解毒的。”

即便眩暈,但說了這麼會兒話,步涼的嗓音清脆明朗不似遙君的低沉,翹楚這才確定面前的人的的確確是個女的。

“解毒”翹楚看着那張跟上官遙君一模一樣的臉,着實有些不自在,掃了幾眼後,視線就落到了其他地方。他語帶不悅的嘟囔道,“遙君擅毒,雲初姑娘還是找令弟比較妥當。”

嘖嘖嘖。

這個翹楚,三年不見怎麼越看越彆扭了。

步涼攤出左掌,挑着高音道,“上官遙君可解不了茴夢香的毒。”

一聽茴夢香翹楚也是呆了,他轉過頭來盯着步涼左手的血線,脫口就問,“雲初姑娘在哪兒中的毒。”

步涼收了手,蹙眉不解的問道,“這中茴夢香的毒還跟地域有關不成。”

呃。翹楚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索性就嚥了咽口水繼續別過了臉,“雲初姑娘您走吧,這毒在下解不了。啊”

這剛一拒絕,胸口就被重重一踹,翹楚揉着痛處轉頭瞪向這頭次見面就這麼霸道的女子,果真是上官家的人各個都蠻橫得緊。

“茴夢香的解藥,天底下就你一個人製得出來。解毒的方法也只有你一個人會,別以爲我不知道。”敢給她說謊話,自然是要給他教訓看的。步涼瞥了幾眼,拍了拍伸腳的那隻鞋子,“跟我去姜國,替我解毒。”

“不去”

嘿這小子翹楚這是打定主意故意要跟她較勁兒是吧。

“爲什麼不去”

翹楚白了一眼提問的西荷,惡狠狠地道,“破了我的規矩,就是不去。”

“什麼規矩。”以前可是沒聽說過神醫翹楚有什麼規矩,據知他素來就是菩薩心腸,衆生平等,只要見着了絕不會棄病患不管的爛好人一個。

可是現在,翹楚卻伸出了三根指頭來,詳述道,“一不去姜國救人,二不救姓上官的人,三與上官有關的人不救。”

“我去”西荷一個跨步上前擰起他的耳朵口沫橫飛的謾罵道,“我們上官家招你惹你了,你這不是擺明了要跟上官家做對嗎姓翹的你摸着良心問問自己,你見誰都救,救得連褲衩子都當,哪一次不是我家七爺幫的你,就憑着你收了那麼多的銀子,你就該救我家小姐。”

“宋西荷你這潑婦放開我”

“你不救人,老孃就不放”

“不救不救就不救,就算我不要這隻耳朵也不救”

說着,翹楚真就忍着疼奔着邊上的櫃子去,拉出一盒抽屜,隨手拿出裡面的一大把剪子來。

這還玩真的了,西荷有些呆,但也沒鬆手。

說時遲那是快,就在翹楚朝着耳朵處揮剪子的時候,步涼當即掄上一記拳頭打在翹楚那發昏的腦子上,西荷也趁機搶過那把剪子。

“主子,怎麼辦”原以爲找到翹楚就能解毒,哪知他不願,不願那就威逼利誘嘛,但反抗竟是這麼的強烈,西荷是沒轍的,只能問步涼。

步涼低頭看了看傷得慘不忍睹的翹楚,想想人家一炷香以前還是翩翩公子哥。

唉步涼憐氣一嘆,下令,“打暈,扛走”

翹楚醒來的時候已經離開了相思坊,但具體是什麼地方,他也不甚清楚。只是面前擺了一桌的大魚大肉,還有幾壇濃烈香醇的美酒。

脫去兜帽,梳着簡單髮髻的步涼坐在他跟前,指了指桌上擺放好的銀筷,“吃吧。”

翹楚答,“我不會跟您去姜國的,雲初姑娘還是莫要白費心思了。”

“不費。”步涼朝他友好的笑了笑,“想我上官一族花了近九個月遍尋翹大夫,最終卻不想因一個手下偷懶喝花酒發現了您的蹤跡。本是喜訊,可翹大夫卻見死不救只能算我命薄。但依照上官家做事的手段,我既活不了那黃泉路上也不能孤單。這一頓,算是給翹大夫踐行設的宴席,美酒佳餚翹大夫莫要辜負才好。”

聽聽,這陣前磨刀裸的威脅都被她做得萬分優雅,叫人說她句不是都不好意思。

翹楚呆滯的轉頭眨眼看了步涼半晌,最後還是悶聲低又低了回去。

步涼拿着酒罈起身將翹楚跟前的酒碗斟滿,回過身也給自己倒了一碗。

“翹大夫,在下就祝願您一路順風。”她挑釁的看了他一眼後,笑着飲盡。

翹楚盯着那黃油油的酒水,掙扎了良久還是伸出了手,硬是沒服軟的把酒給喝了個一滴不剩。

步涼冷然地挑了挑眉梢,偏頭道,“西荷,倒酒。”

“不用,我自己倒”對於宋西荷,翹楚是沒來由的不喜歡,意識到對方要靠近自己,那還不如他自己動手。

自己動手斟滿酒,再不置一詞的統統喝掉,更不用受步涼那掏人心的目光。

其實,救不救上官雲初,翹楚的內心也是掙扎的。好好一個姑娘,如花似玉的竟中了茴夢香的毒,偏這天底下就他能解,他也想救她,自己做的孽應當自己來善後的。可是,面對上官雲初那張臉,他就沒辦法冷靜。

一碗接着一碗,愁緒化爲酒,一干而淨。

“你知道嗎我花了整整三年,三年都窩在這相思坊裡,就是爲了治好我自己的病”

成了,酒後吐真言。

步涼倒想要知道,翹楚這廝到底是抽了哪門子的瘋,制定出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三不救還都是因她上官家不救。

步涼端起手邊的酒碗淺淺的呷了一口,這廂西荷忙着把翹楚手裡的空罈子換下,又遞上個滿的。

翹楚沒適應重量,順着酒罈踉蹌了一下。酒罈沒摔,他得意的扯着紅撲撲的臉蛋傻笑着,“看,我這雙手能救天下所有的東西,可唯獨救不了我自己你說爲什麼啊遙君,你能告訴我爲什麼嗎你肯定不知道,那我告訴你爲什麼。”

趁着酒勁兒,翹楚轉轉悠悠湊到步涼邊上,呵了一口酒氣,一雙忽閃閃的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步涼的臉蛋看了又看;伸出食指在半空中頓了許久,最終還是閉眼放下。

“我的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他狠狠的拍着胸脯,又重重的咳嗽了好幾聲。

真是自作自受

屋裡的步涼與西荷搖頭對視,繼續聽他的胡言亂語。

“所以我花了三年的時間,窩在脂粉香裡看盡天下鶯鶯燕燕,以爲就可以忘記你但是結果呢,我看哪個女的都不順眼,我看誰都不如你遙君”

喝着酒的步涼,嚼着花生米的西荷,瞬間一愣。

翹楚旋地轉身跪倒在步涼腳跟前,悽悽道,“遙君,我知道這樣的感情世間不容。可,我還是放不下你想我翹楚治得天下疑難雜症,卻獨獨解不了我的相思所以才只能在這相思城中醉相思遙君,師兄心裡真的好苦,好苦你可懂我”

咚。

醉酒的人說完了酒話,終於一頭紮在了步涼的大腿上。

驚愕了許久的某人,也終於一口酒水全都噴了出來。

一顆花生米嗆在宋西荷的喉嚨裡,她拍了許久給咳了出來,氣順後的第一句話就嚷,“老孃終於知道這麼多年他瞧不慣我的原因了哈哈哈”

所以,爲了避免再見到上官遙君,翹楚就要斷絕跟上官遙君一切有聯繫的人和事以及姜國。

步涼扶額苦笑,“他怎麼能喜歡上官遙君呢。”

西荷癟癟嘴笑道,“媚如遙君說的果然沒錯男女通殺,魅惑天下”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