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輕,四周很吵。
但該聽見的人聽到了,還十分清楚。
然而,步涼只道這人是吃錯了東西還是說又有什麼地方須得找她出面,就像荊花一樣。
“王爺有事吩咐即可。”
眼睫顫了顫,蕭臨垂首自嘲。明知她與衆不同。自己竟沒頭沒腦的問了那麼一句可笑的話來。
“煙火很美。”
他轉移了話題,步涼自然配合着點頭,可誰都清楚再美的事物都是轉瞬即逝的。所以,蕭臨想趁着能夠珍惜的時候就好好將人留下。
奈何苑不再是睿王府的一道擺設,蕭臨光臨其間也並非只爲了躲避其他女人的糾纏,他的溫情他的好,像是一株蔓藤,一點點的開始攀纏。
當步涼意識到的時候,也不打哈哈,直言不諱地問他。“王爺爲何要如此待我。難道是王爺忘了你我的約定。”
“本王沒忘。”說時,他躺在奈何苑中的涼椅上,一擡手就能摸着明媚的陽光,“但是你很好,本王想留下你。”
“好嗎”步涼失笑,“世上比我好的人應當千千萬萬纔是。王爺也會一一留下她們嗎。”末了她還不怕死地添了一句,“王爺可是沒那麼多的妻位給吧。”
這次蕭臨倒不惱,似乎已是習慣了步涼的激將法。他側過頭平靜地直視着她,剛毅的棱角帶着妥協,深邃的眼裡閃過掙扎,然而對着步涼他似乎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他說,“本王的妻只能是曲意。可你說的也沒錯,若要平衡內外,本王需要有一個人替本王打理身邊的女人們,既然曲意做不到那麼你一定可以。”
“”步涼眨眨眼,好好消化了一番,復問道,“這麼說,我仍舊是王爺手裡一顆好使的棋子咯”可能是自覺這語氣不大對的她。重新掛上一抹輕鬆的笑意,像是自問自答一樣,又諂媚地回道,“能當王爺的棋子,是妾身的福份。只不過私以爲,好好雕琢一番王爺的摯愛之人亦可成爲您手中的利器。”
就憑着傅曲意心裡的小九九,只要能抑制住自己作爲女人的私慾,那麼掌控蕭臨的其他女人便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曲意出身將門,天性也良善,慣常學不會這些陰詭謀論。”他皺着眉頭拒絕道。
蕭臨會否決她的提議那是意料之中的事兒,但這番解釋,着實令步涼咋舌。怎麼,好似她就天生一肚子壞水。命中註定唱黑臉,活在陰暗之中
須臾,蕭臨似乎也覺着自己的話有不妥,看向步涼思酌着解釋。
偏步涼平靜地低頭一笑,不甚在意地回答,“那如此,王爺還是另擇佳人協助。至於我,走定了。”
蕭臨,“”
到底是自己說的不對,他的本意不過是想告訴她,他不會和離,更不會無端休了她;自打她入府,兩人相處時日雖不多,但每一次步涼總能給他意外的驚喜,無端地引了他的在意。她的聰慧讓他很舒心,只要不是爭鋒相對,蕭臨甚至覺得哪怕兩人在一起不說話,也極爲自在。他日若登王位,他雖給不了步涼後位,但位份絕不會低,這總比她淪爲棄婦二嫁的好。
還是說,“你心裡有人”
端着漆盤走近換茶的西荷,古怪地看了一眼面部線條突變冷峻的蕭臨,再擡頭瞟了一眼一臉茫然的步涼。
顯然,對於情之一事,她總是遲鈍得讓人捉急。
西荷大着膽子揹着蕭臨朝步涼翻了翻白眼。
步涼這纔回過神來,怒着嘴帶着些傻氣答道,“可能是吧。”
這答案,顯然讓蕭臨不太高興,秉承一貫鍥而不捨的精神,蕭臨準備再追問時,步涼的救星孫二貴又來了。
蕭臨眉頭皺在了一塊,更加不悅。
可,孫二貴卻告訴他,皇上有請。
原本三角鼎立,哪知一隻腿折了,又一隻腳不能用,這讓蕭正孝凡事只能抓着蕭臨來商議。
而,今次入宮的議題卻是,如何處置姜國質子平安侯,蘇桓。
平安侯和自己的侍從本住在錦軒宮西面的一處偏僻宮殿裡,蕭正孝是想着置在那兒任其自生自滅,也不礙其他人的事兒。結果,也就因着這僻靜的緣由,近日來宮中四處流傳着蘇桓調戲小宮女的傳聞。
蘇桓年十二,年紀不大但到底是個男子,聽人說多了,蕭正孝放心不下就遣了身邊的劉公公過去瞧瞧,順道給他示個警。
可哪裡想得到,劉公公剛走到蘇桓的寢殿門口便見着個小丫頭衣衫不整的從裡面出來。這還是青天白日的,就能瞧見這副光景,可見宮中留言不假,於是,劉公公趕緊轉身就回來給蕭正孝稟報了。
蘇桓的身份尷尬,又鬧這種事兒確是棘手。所以,蕭臨楞是在御書房裡跟蕭正孝聊了好幾個時辰纔出宮回府。
也就是在他回府的路上,步涼就拿到了崑崙遞來的信條。
西荷問,“主子,如何了”
步涼藉着燭火燃盡紙上的消息,自是得意的揚起嘴角來,“如我所料:平安侯搬離錦軒宮,擇宅子落府,就近由睿王監看。”
西荷也是一喜,“如此,小侯爺的安危就能由我們接手了。”
步涼點頭,但也指出,“錦軒宮外的危機會更多,你讓崑崙好生安排人,再尋幾個身手好也機靈的內官,等過幾日送到睿王府來讓我挑挑。”
這麼一說西荷就有點不明白了,“這給平安侯的內官怎麼又會送到王府來讓主子您挑呢”
步涼好笑,隨手卷着書敲打西荷的腦門,“你近來跟崑崙走得近,腦子也渾了嗎。這種給他國侯爺安排府邸、下人的事兒,睿王親爲有份,孫二貴來辦又不免讓人覺得輕視,所以他自然會讓你主子我這個王妃來做。你別忘了,馬場上蘇桓對我的好感,怎麼說我都會是不二人選。”
果不然,一月之後步涼帶着西荷在睿王府街對面的一處,已經掛上平安侯府牌匾的宅子裡迎接了蘇桓。
“這府裡上下都是自己人,你們大可放心。”說着,步涼讓西荷交了一張遠到廚房打雜近到新添侍從的名單給杜栓。
杜栓自是感激涕零,蘇桓更是躲着人少的地方拽拉着步涼的手不願放開。
“桓兒以後可以天天去找雲初姐姐玩嗎”土盡見圾。
步涼頗爲嫌棄的咧咧嘴,反問,“你就想着玩嗎”
話音一落,蘇桓立馬耷拉着腦袋,活生生一副挨訓的模樣,小眼又很是不甘地翻了翻,小聲咕噥道,“姐姐變得好生兇。”
步涼當即毫不客氣地往他腦門敲了一栗子,“難不成以後你回了姜國也只是玩嗎。”說着,轉身吩咐杜栓,“這裡面有個內官學識不錯,以後你要督促侯爺多學多思。”
“是,奴才謹記六小姐的吩咐。”
一番安排後,步涼不能多留引人猜疑。卻也不想這入睿王府後的一路上竟是格外的熱鬧,丫鬟奴才進進出出也是忙得跳了腳。
感覺莫名其妙的步涼踏入奈何苑更見碎玉一臉愁容地坐在主屋的門檻上,一雙小眼睛裡更是飽含淚水,甚爲可憐。
西荷眼尖,奔上前就指着她手裡的雞蛋問道,“你是不是不餓,不餓就送我吃吧。”
碎玉蔫蔫地看了看手裡的雞蛋,再瞅了瞅西荷閃着精光的兩眼,“喏,吃吧。”
“謝了啊。”西荷不客氣地接過,磕着腦門就碎了煮好的雞蛋。
步涼緩慢走近看了看,那雞蛋殼還是紅色的。
“今日你生辰”
“啊碎玉、碎玉你今兒多大了啊。”瞬間嘴裡塞着倆蛋的西荷,口齒不清地也附和問着。
可是,碎玉卻搖了搖頭,“今日,是小姐的生辰。”
原來是步涼的。碎玉這丫頭還真是念舊,舊主都不在了,還特地爲那個步涼煮了倆紅雞蛋,可惜又被西荷這女人給吃了。
誒
步涼一怔,回身看了看門外,“那今日府中這麼熱鬧,是爲了給我慶賀的嗎”
碎玉摸着鼻頭起身,也甚爲茫然,“但沒聽孫管家說啊,再怎麼也會通知咱們苑子裡的人吧”
那,這些人雞飛狗跳的是爲了什麼。
“啊”碎玉錘着手驚叫了一聲,下意識地拉住西荷龐大的身軀穩住身形,“奴婢忘了睿王爺和小姐的生辰,是同月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