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他今晚來此的原因嘛……她爹也常常被姨娘們逼得往她院子裡鑽。既然有這番覺悟,步涼只哼哼地朝蕭臨笑了笑算是迴應,然後一扭頭吩咐道,“碎玉去拿盆盛水滅燭火,西荷關門,咱睡覺!”
這是明擺着攆人吧,可正經主子都入屋了,碎玉跟西荷哪敢這麼做啊,索性拍拍屁股一溜煙地出了主屋。
雖說早料到會被這麼對待,但到底習慣前呼後擁的蕭臨,再看看窩在榻上撅着屁股對自己的步涼,一下子清風掃衣角冷清得略顯尷尬。
但思來想去這府裡估計只有這裡能安靜些,蕭臨也就忍了,看了看凌亂的貴妃榻旁散着幾本頗爲眼熟的書。
撿來一看,這不就是自己書房裡的麼,他可不記得步涼有跟他借過任何書啊。這麼說……蕭臨又往榻上看了一眼,嘴一撇轉身依着貴妃榻躺了下來也隨手翻起了那些書來打發時間。
說來步涼瞧上的書真是雜亂得可以,什麼鬼神論又什麼崆峒七十二拳,這都什麼跟什麼呢。
“王妃看得懂這些?”知道步涼沒睡,蕭臨未免自己無聊得慌,乾脆也不讓她好夢。
但他好像忘了,步涼那是小氣的很。
步涼側躺着,枕着自己的手臂睜着眼看着牀璧帳上的合歡花,紅白交映喜慶,鴛鴦交頸和睦,可就是不稱此刻的景。
“白日裡,母妃來可有爲難府裡的人?”
步涼悶聲向後翻了翻白眼,想這睿王府全都是他的眼線,嫺妃來幹了些什麼事兒說了幾句話,他豈有不知之理。
“古南園那兒你就別去管了,孫管家自會照料的。”
當她傻呢,她纔不會去管呢。不過,等等……不讓她管,是不是蕭臨他……自有打算,葉冰兒的孩子,莫非?
算了,她不管。
蕭臨繼續翻着手裡的書,目光平靜神色淡然,想起什麼了,又波瀾不驚地說道,“不過,過幾日你還是呈書去皇宗司給葉氏個側妃的位份。”
步涼耐心着實不好,聽着蕭臨絮絮叨叨有一會兒沒一會兒的說着話,最終忍無可忍地鯉魚打挺翻身坐起,堆着假意的狐笑,“王爺,要不咱倆幹兩罈子酒,好好睡一覺得了……”
餘音消失在嘴邊,也不知烈風什麼時候進了屋,還不聲不響地在蕭臨邊上備好了棋子棋盤。
聽見終於開口說完的步涼,蕭臨微揚着頭淡淡一笑,仿若春日裡徐徐飄落的梨花,清雅溫和,映得人心涼涼的卻很舒服。
他只道笑,“酒傷身,不若對上一局如何?”
腦子裡忽然就閃過一個片段,是尋歡被她誣陷偷了葉氏金釵時,蕭臨諷刺她,她也就隨口回了句:切磋一下也無妨。
步涼掩去眼中的不快,迅速從榻上起身,毫不扭捏地坐在烈風備好的圓木凳上。
掃眼見她不施粉黛素衣黑髮,簡單的領口勾勒出她完美的脖頸,若隱若現的鎖骨,只能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是步涼這種美得可令萬物皆失色的佳人。蕭臨不是聖人,眼中逐漸升溫的韻色毫不掩飾的表達着。
可,步涼壓根兒不瞧他,伸手就拿過黑子,啪的一聲落於棋盤。這才彎起嘴角,一笑傾城歡,冷對君子意。
“王爺,來吧!”
蕭臨怔然垂首看了一眼,眉頭微蹙,再看挑着眉梢不以爲然的步涼。哪有人一來就將黑子擱在正中間的。
不過,步涼就是這樣的人,全程不按章法來,不吝殺死自己的黑子,只顧着將棋局攪得越加混亂不已。
本就怡情打發時間的一場棋局,兩人楞是戰了足足兩個時辰。一算棋盤上的黑白子,竟是蕭臨輸了半子。
這個結果蕭臨沒能想到,步涼自知不過是蕭臨大意小瞧了自己,故而並沒洋洋得意,趁着睏意席捲而來的勁兒,她打着哈欠起身往着牀榻走去。
蕭臨的目光仍留在棋盤上,看了良久忽而擡頭問她,“你的棋法怪異,師從何人?”
耷着眼皮的步涼剛把腳放上榻,知蕭臨這人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也就盤腿坐定,想了半晌回道,“上至棋社裡的老師傅們,下至街頭巷尾毛頭孩兒,我都與他們對過。王爺的棋藝出自大家,謀的是局,只要對方捉摸不透王爺想什麼,必輸無疑。”
哦。蕭臨有了興趣,拈起一粒白子貫神瞧着,嘴脣輕動,“這麼說,王妃猜得出本王所想。”
“猜不透。”步涼麪色無異,繼續道,“我既猜不透王爺所想,索性也讓王爺猜不透我所謀,一池春水攪了多次怎麼都能稍稍亂了王爺的既定的局面。如此,妾身也能換得一線生機的不是嗎。”
確實如此……這一局就好似這個女人的出現。這樣一個步涼,破壞了蕭臨原本謀劃好的關係,限定的期限,還讓尋歡變成了他的棄子,倒讓她自己慢慢變成了自己手中的一把頗爲不錯的雙刃刀。
他搖頭失笑,丟開指尖的白子,“王妃的棋藝果真不錯,下次本王定要再好生討教。”
臨近睡點的步涼混沌地想了想答道,“光下棋多沒意思。附加賭約如何?”
這女人,總愛講條件。
蕭臨心情不錯,笑問,“賭什麼?”
“好酒、好劍,好夢……”
語末無聲,蕭臨擡首定睛一看,步涼果然已經倒下了。這一日應付他母妃着實是累,何況還擔着這樣的身子。
想及此,蕭臨起身往牀榻而去,輕輕拉過她的左手一看,紅線已過整個中指,好在她呼吸平穩面色也不錯,蕭臨吐了一口氣,勾着身子牽過錦被給步涼蓋上後才安靜地離開了主屋。
一直守在門外的烈風顯出身形來。
蕭臨負手遙看隱隱發白的天際,攥着拳頭沉了許久才撇頭吩咐道,“遣人儘快尋到神醫翹楚。”
烈風一怔,“……”默了片刻,頷首聽令。
這一覺好眠,步涼睡至午時才昏頭昏腦地爬了起來。結果一睜眼就對上了西荷那雙黑熊眼。
她撇着嘴角冷笑,“你這是因着我嫌棄你的事兒,徹夜未眠嗎?”
西荷不理,挪着肥碩的屁股壓牀,“主子您老實說,昨夜您與睿王幹什麼勾當了。”
意有所指,步涼豈會聽不出來,她眯着一雙迷離的眼睛,笑問,“你認爲呢。”
“那要是沒幹什麼,怎麼孫二貴一到早就候在了奈何苑門口,說是王爺有東西送您。”
步涼眨眨眼,算是徹底清醒了。
居然有東西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