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涼將荊花扶起,和顏悅色地問道,“荊嬤嬤,有事您但說無妨,這禮實在太大了。”
荊花牽着袖角抹着怎麼都幹不了的眼淚,“王妃,您有所不知老奴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叫程旺,旺他爹短命早沒了,所以老奴當年纔會出宮回鄉。是老奴沒用,管教不好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前些時候他跟人起了爭執,哪知哪知他、他居然失手將人給打死了衙門老爺說旺是死罪,可憐老奴就這麼一個兒子,老奴實在是沒辦法才厚起臉皮來求王爺跟王妃啊。”
說着,這荊花嬤嬤又要往地上跪,碎玉見步涼沉着臉沒說話,但想着這嬤嬤的身份還是上前替其擋了擋,細聲安慰道,“嬤嬤莫急,主子會爲您想法子的。”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小小縣城衙門還敢駁了堂堂睿王府的面子不成。
“主子。”碎玉喚了一聲步涼。
步涼點點頭,“先上路吧,到了再說。”
既沒說幫,也沒說不幫,可既然步涼還願繼續陪她這個老婆子回去,這就說明還是喜大於悲的。不容步涼多言,荊花就趕緊依照吩咐上了馬車,如此纔是真的歸心似箭。
只是,剩下的路程,步涼對荊花除了禮貌性的笑意便再無其他表情。
荊花住的地方叫婆羅縣,離着平都城有五天的腳程,駕着馬車也用了接近三日。
臨着縣城門了,荊花已經迫不及待地探出窗口,喜形於色地衝步涼道,“到了,王妃咱們總算是到了。”這喜色還未維持多時,荊花就徑自咕噥了起來,“前面怎麼了,怎麼那多麼的人,把縣門口都給擋住了。”
聞言,碎玉也挑着簾子望了去,看了半晌回身朝步涼回道,“主子,好像是在送行,排場挺大的。”
說話的功夫,馬車已到了石門下,前面車、馬、牛連着一擡華麗麗的轎子,只差貼個喜字放起鞭炮就能立馬變成個送親隊伍了。
隨行的王府護衛駕着馬先上前開路,剛沒說幾個字呢就聽見個鴨公嗓子的聲音揚着高八調喝斥,“哪個沒長狗眼的啊,竟敢在我們少尉大人面前嚷嚷。”
少尉
步涼對於大周少尉印象最深的就是個姓傅的,不會這麼巧吧。
聽着腳步聲往馬車這邊過來,步涼讓碎玉挑開簾子,自己則彎了半度的嘴角,盈盈對上那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
“哎喲”這次的鴨公嗓子少了趾高氣揚,多了諂媚之味,“我婆羅縣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啊,竟迎來了兩位大貴人,下官給睿王妃請安,不知睿王妃駕臨,下官有失遠迎。”
“臣,見過王妃。”傅景淵的禮相對於婆羅縣令的,明顯敷衍了不少,連眼都不眨。
步涼動動眼珠,看了看傅景淵身邊面貌不俗,穿得卻花枝招展的女子;女子意識到步涼看她,便頷首笑着更往傅景淵身後湊了湊。
“竟不知傅少尉也會在這婆羅縣,真是巧啊。”她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似地簡單應酬起來。
“是啊,真是緣分。”只是某人總喜歡見縫插針。
步涼嘴角一抽,“不過,今日我來,少尉倒要走了。這緣嘛,終究是無份的。”
“是嗎,在”
“看來送行的儀式還須些時候,不若少尉就請先讓讓,讓本王妃的馬車先行入縣吧。綠水青山,平都有緣再見吧。”步涼懶得與之口舌之爭,等自己說話就讓碎玉放下了簾子。
而縣令既聽見王妃要先入,當然就指揮着人羣趕緊讓出道來。
原本意氣風發滿面春風的傅景淵,在簾子合上的瞬間雙肩就垮了;看着馬車在面前走過,從窗口的縫隙瞥見車裡那個面色平靜的女子,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次散心之遊在這一霎那功虧一簣。
鴨公嗓的縣令掛念着那馬車裡的貴客,就着急着送走眼前的貴胄,以致於送行的隊伍一下子就冷清下來,應上了別離的寥寥。
“傅大人請放心,下官已着人在前面的驛站爲大人打點好一切,大人可安心上路。”縣令急切地朝傅景淵行了個大禮,還給他身邊的女子使了個眼色。
女子嬌羞地搖了搖懷裡的臂膀,“爺累了,就先上馬車躺會兒吧,到了地兒奴家再叫醒爺。”
這輕柔得酥了骨頭的聲音,任誰聽了都莫不敢從吧,偏是這傅景淵,跟變戲法似的換了張黑臉,冷着聲調反問,“誰說本少爺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