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本春回,大周卻坐北,暖陽之後大雪又簌簌而落。
臨意齋西側的書房裡燒着碳火,烘得屋裡屋外冬夏之別。
蕭臨只着了一件墨黑外袍長衫,頭髮束了一半散了一半,拿着半卷着泛黃的書冊隨意地斜倚在鐵木椅上。
書房的門被輕輕敲了三下,未聞應答,烈風仍推門而入。
蕭臨未擡眼,“她在作何”
烈風頷首,“後院的幾個主子面見王妃,水主子有些冒犯,王妃親自掌了水主子的嘴。”
摑掌
微怔之後,蕭臨又不緊不慢地問道,“那彎彎呢”
“水主子本意要來臨意齋的,可王妃提醒水主子,說她腫的像只豬頭,怕王爺認不出來,故而水主子被嚇得先回水府閣消臉上的腫去了。”
修長的手指翻動着書頁,聽到這番回話時,上了年頭的紙頁不知怎麼就破了。蕭臨動了動黑白分明的眼珠,將視線掃到烈風的臉上。
問,“那她呢,還做了什麼一併說了吧。”
“水主子走了之後,王妃吩咐孫管家晚膳的食譜上添上水煮魚。雅主子聽後發了笑,王妃便責怪其幸災樂禍,連着昨晚上的事兒,罰了雅主子二十棍杖。這會兒雅主子應被拖着去了靜思園,而王妃也應換了衣裳該來臨意齋了。”烈風也算是言簡意賅的將步涼的所作所爲彙報了。
蕭臨輕輕敲打着扶手陷入沉思。
一時俱靜。
叩叩叩。
“王爺,王妃來了。”
烈風朝蕭臨拱了拱手,退至門口給步涼開了門。
門剛露了個縫兒,步涼便追着那絲暖意,身手敏捷地跳了進來,直衝衝地就趕到火爐邊上攤開了被凍紅的十根手指。
烈風靜靜地退了出門去,給倆人留了空間。
步涼邊烤着火一邊東張西望打量着書房。蕭臨坐在椅子上,看她很自來熟地在書架上挑看着那些他四處蒐羅來的孤本。
誰也沒說話,她索性找了本書靠在書架邊,蕭臨也繼續手裡的東西,半柱香的時間裡各做各的,畫面有些老夫老妻似的和諧。
發覺到這點時,蕭臨自顧暗笑,將手裡的書放置一邊擡頭問步涼,“你不打算向本王行禮嗎”
步涼也不客氣,嗆聲道,“難不成你讓我來,就是看行禮的嗎。”
口舌之爭不是目的,蕭臨推了推面前早已寫好的兩張絹紙。
步涼揚起眉梢,走上前拾來掃了掃。一目十行很快的,大致不過是將昨夜說的話,白紙黑字寫了下來;不過有一張卻以步涼的角度來寫的。
“鄙婦步氏,享王妃之尊一年有餘,與女共侍一夫心所不悅,日日惶恐,此番心胸難當大任,又無子當以七出,鄙婦甘願請辭王妃之位,入清庵明心境,祈佑大周國運昌隆,皇上萬壽無疆。”
嘖嘖嘖,步涼嫌棄道,“睿王爺,你也忒狠了吧,一年之後我做不成王妃便罷了,卻還要去當個尼姑。這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
蕭臨面無表情帝答道,“入庵乃是權宜之計,待兩年後你就可回步府自行他嫁,本王也會爲你備足嫁妝,絕不委屈你。另一張紙上寫得很清楚,你手裡的不過是呈去皇宗司的文稿而已。”說完,他將那份蓋有蕭臨私印的“協議”遞到步涼跟前。
步涼爽快,撿起“協議”摺好後放進了領口裡,又輕輕地拍了拍。她彎下腰,歪着頭,鳳眼一眯衝蕭臨笑着,媚得有些入骨。
蕭臨蹙眉。
卻見她下一刻拿起硯臺上的小毫,轉身往側首的寬榻走去,一筆一劃地落下“步涼”的大名。
等着那份協議重新落回蕭臨手中時,慣來行事謹慎的他也一目十行地瞟了一眼。結果,竟發現原本的“一”字,多了兩橫,變成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