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兩邊的商鋪小攤琳琅滿目,人影攢動,有賣刀的,賣布的,賣首飾的......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小販們的叫賣聲絡繹不絕,討價還價聲聲聲不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我跟走在卿玉身後,左看看,右瞧瞧,對什麼都是那麼稀奇,我很後悔怎麼沒早點跟老兒出來,浪費了好幾年的光景,悔不該......悔不該啊......
就在此時,卿玉停了下來,迎面走來一位年輕公子,身穿月牙白的錦衣華服,腰繫玉帶,眉眼帶笑,手持一把玉扇,書生味兒十足。
“卿玉!好巧!”是熟人。
“沈公子。”卿玉微笑見禮。
“還是這麼見外,卿玉是來參加比武大會的嗎?咦?什麼時候......添了個小書童?”這位沈公子搖着扇子同我們並排走着,轉向腦袋打量我。
小書童?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瞧了眼卿玉,黑線落下,確實挺像的......
“奉家師之命與幾個同門的師兄弟前來參試,這是在下義妹蘇秀。”卿玉解釋道。
“原來是蘇姑娘,失禮失禮。”他朝我微微拱手作揖。
“哪裡哪裡,我與沈公子初次見面,又做男子打扮,公子誤認在所難免。”我面上客氣着,內心把他罵了十七八遍。
他乾笑了兩聲道,“此次大會正巧輪到我沈家舉辦,卿玉何不暫住我府上,也好藉此讓我略盡地主之誼如何?”
我聽卿玉說過,比武大會皆由商家舉辦,抽籤決定,這是朝廷下的規矩。我想舉辦一次像模像樣的大會費用肯定不小,這朝廷爲了省錢省力,把這個麻煩丟給了商家,這商家只有錢,沒有權,又不能抗旨不尊,只能叩首謝恩了,由此可見,有錢也只能請得動鬼,而非閻王。
“也好,那就打擾了。”卿玉回頭看我一眼,微微點頭。
於是他們二人邊敘舊邊自顧自地往前走去,丟下我一個短腿的揹着包袱默默跟在後頭......
沈家世代經商,主要經營服裝及珠寶飾品,在整個齊國頗有名氣,是個大富豪。初進他們家宅子,我內心就開始澎湃起來,但面上還是裝作很淡定的模樣,不能讓人家覺得自己沒見過世面,是不?
這沈老爺不愧是個暴發戶,把自己住的地方裝修得和旅遊景點一樣,亭臺流水,金玉鑲閣,假山環立,每走一處就是一副錯落別緻的風景古畫。除了丫鬟小廝,少爺小姐都有自己的院落,當然也有用來招待外客的院子東西廂房。因男女有別,故卿玉隨沈公子住東廂,我則由一名叫小竹的丫鬟帶往西廂。
晚間我隨卿玉拜見了沈家的主人沈潯並一起吃了晚餐,原本我以爲會是個肥頭大耳,滿身銅臭味的商人,沒成想見到的是一個樣貌清癯的男子,穿着簡樸,額間有少許的皺紋,看起來和藹可親,很好說話。
沈老爺只娶了一位妻子,用情頗深,雖已過世多年,但一直未曾續絃。他養有一兒一女,女兒叫沈落雲,他的女兒並未一同前來用餐,看他哀聲嘆氣的模樣,大抵是父女倆有什麼矛盾。不過他似乎非常欣賞卿玉,言辭間有意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被卿玉給婉拒了,讓我有些意外的是沈公子也不贊同,將自己的妹妹嫁給自己要好的兄弟,按理他應該很樂意纔對,莫非這個沈小姐另有意中人了?難道這就是父女倆的矛盾所在?但瞧沈老爺的樣子似乎並不知情啊......一連串的問題在我腦子裡乍現,本着別人家的事情不好多問的原則,我甩了甩頭將這些問題拋開。
一邊的沈公子關切地問我怎麼了,我朝他一臉正經地說:“好幾天不洗頭了,可能長蝨子了。”他狐疑地笑了笑。
第二天清晨一睜開眼,便見小竹捧了一身衣裙過來笑嘻嘻地說:“姑娘醒了,這是我家公子送來的,公子說他在言語上冒犯了姑娘,這是歉禮,請姑娘務必收下。”
我愣了愣,想起昨天他叫我小書童的事,拿過衣裙抖開看了看,很漂亮的一件鵝黃束腰裙裝,我不客氣地收下:“代我向你家公子謝過吧。”
小丫鬟似乎很高興,拿過衣服說道:“姑娘我幫你換上吧,你這身衣服......”她欲言又止,我知她的意思,我住女院,身上穿的卻是男裝,讓人瞧着很是怪異。
古代的裙裝看起來很漂亮,就是穿起來特別麻煩,裡裡外外好幾層,若不是小竹在,我可能會對着它們糾結好半天。
她幫我換好衣服後,又幫我梳了個少女的髮型,我對着銅鏡看了看,內心頗爲感慨,暗歎自己終於有了一個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姑娘這樣一打扮多好看,幹嘛要穿着男裝?”小竹問道。
“行走江湖,多有不便,還是男裝好些。”其實我很想告訴她那是因爲我的包袱裡全是男裝,而我從小到大未曾穿過一天女裝,但未免小丫頭用怪異的眼神瞅我,遂就找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這完全是老兒的過錯,他覺得買女孩子的衣服是一件很折男兒氣魄的事情,但我瞧着他一大把年紀着實沒有什麼男子漢氣概,有的只是滿臉褶子......
小竹聽後贊同地點了點頭,我突然想起卿玉昨日叫我收拾好後去什麼秋沅亭等他,我哪知道在什麼地方,只能問身邊的小丫頭,小丫頭甚是熱心地帶我在宅子裡七拐八拐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彼時我已有些暈頭,心想有錢人就是有錢人,果然宅大氣粗。
這秋沅亭建在水塘邊,春風拂面,楊柳依依,亭子裡早已坐了一個人。
“公子!”身邊的小竹不知何時已經歡快得蹦回到她家主子身邊,我走過去朝他打了聲招呼:“沈公子,這衣服甚和我意,多謝美意。”
他笑意盈盈:“蘇姑娘不必客氣,不過是件衣裳,姑娘不嫌棄纔好,快請坐。”
我朝他笑笑在他旁邊坐下,小竹爲我倒了杯茶,對我耳語:“姑娘不必拘謹,我家公子很隨和的。”
沈公子拿扇柄輕敲了一下小竹的腦袋,狀似嚴厲道:“沒大沒小,在客人面前如此不知禮數,回頭罰你一月月錢。”
小竹努嘴:“公子......這招已經不管用了,您換個別的吧。”
“呵呵......”我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這對主僕很活寶啊,這是我的真心話,但我沒說出來。
“治府不嚴,讓姑娘見笑了。”
“公子言重了,小竹姑娘伶俐可人,很是討人喜歡呢。”想來這位沈公子真是很好說話,不然也不會調教出這樣一位丫鬟。
“我與卿玉是故交,姑娘既是卿玉的義妹,就叫我逸遠吧。”他茗了口茶,緩聲道。
“那逸遠也不必稱我姑娘了,叫我蘇秀亦可。”
“秀兒,卿玉來了。”我正暗自琢磨“秀兒”這稱呼似乎不在“亦可”範圍內吧,這廂卿玉已在我對面坐定下來,隨他一起來的還有一位身穿紫衣的貌美佳人,黛眉如畫,玉面淡拂,寬袖拂動間帶起陣陣馨香。
“哥哥。”她輕輕開口。
原來她就是昨日話題的中心人物沈家大小姐,瞧着是個挺乖巧溫順的大家閨秀。
“落兒,這是卿玉的義妹蘇秀。”逸遠轉而朝我說道。
“蘇姑娘好。”她朝我微微點頭,丹脣含笑。
我亦點頭回禮。
“蘇姑娘初來潘郡,還不曾遊耍一番吧?如不嫌棄,就讓我做回東道主如何?”呃?她如何得知我初來潘郡?我們纔剛見面而已,美人就如此熱情相邀,令我有些受寵若驚,但與她不熟,又不好擅自做主,看向卿玉,見他點頭同意,我方纔道:“那就勞煩沈小姐了。”
她親暱地拉起我的手腕向亭外走去,逸遠在後面囑咐道:“多帶幾個家丁,記得早點回來。”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