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錯了,我們錯了,當家的,你饒了我們這一回吧,饒了我們吧!”儲秋雨夫婦嚇得給儲維笑磕起頭來,是腦袋用力磕在地上的那種。
儲維笑冷笑,然後傾身,在儲秋雨耳邊輕聲說道:“你說對了,我就是了爲了你說的那個女人,冒犯她的罪名,比你上一百次禁區還要嚴重,你覺得我可能饒了你?”
他站起身,宛如王者般,蹂躪死三隻螞蟻:“一人賞幾鞭子,別讓他們死了,再把他們趕出去!”
被儲家遺棄的他們,會過得比豬狗還不如!
原本只是除名而已,非得多添幾鞭子,這人啊,有時候就是犯賤!
而且,說是幾鞭子,卻沒有確切的數目,結果就是,打到只剩下一口氣爲止!
“一會,”他吩咐儲誠,“刑罰結束,讓人把這大廳都好好清理一遍,她現在有孕,聞不得一點血腥味!”
“知道了,爸!”
……
等可樂下來吃晚餐時,大廳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多點什麼,更沒有缺個椅角,就跟下午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一樣,完全看不出什麼。
她被趕回房間時,想偷偷下來瞧瞧的,無奈孔顏看得太牢,一點機會都不給。
“夫人,別看了,該吃飯了。”管家恭敬地把時不時回頭看大廳的可樂請去餐廳了,但並不是中午家宴時的那個大餐廳,是一個相對小一點,但更溫馨的餐廳。
可樂進去時,儲維笑跟儲誠都已經坐在那了,可樂坐下後就迫不及待地問:“你表妹他們呢?”
“吃飯的時候,別提無關緊要的人!”儲維笑夾了她喜歡吃的菜到她碗裡,“不餓嗎,快吃!”
這邊是得不到答案了,可樂朝儲誠看去,儲誠給她夾了塊豆腐:“吃點豆腐,將來我弟弟的皮膚好!”
可樂不爽地戳了戳豆腐,忽然想到一個人:“何可傾呢,你不叫她一起來吃飯?”
儲誠神色淡淡地回道:“我叫她先回去了!”
這麼公然在儲家主屋大廳處罰儲家人,今兒住在儲家的,不可能不知道,他在空閒後,自然是要去看看何可傾,結果……
“你們有必要嗎,不過是小孩子不懂事,人家父母緊張了點,你們就這麼……傳出去,別人還以爲你們父子被誰蠱惑了,這麼自相殘殺!”
原本儲誠還在想,自己早上是不是對可傾把話說重了,一聽到這話,他頓時覺得眼前的何可傾。怎麼那麼讓人煩厭呢:“你的意思是,要我們父子當白蓮花,連有人傷害了自己家人,都要大方說沒關係?”
“我不是這意思,”也知道自己早上情緒太過的何可傾,現在正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她討好地拉住儲誠的手,“我是覺得,可樂也沒事啊,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嘛,你看你們這樣,別人怎麼看你們父子?也給可樂增添不必要的罵名!”
儲誠拉下她的手:“沒事?難道要等到真出事了纔去算總賬嗎?何可傾,殺人未遂也是罪啊!”
“一個小孩子,算什麼殺人啊!”
“那行,”儲誠冷諷地說道,“等你什麼時候有了孩子,我找幾個孩子把你推推看,你覺得那算不算殺人!”
“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也是爲你們儲家着想啊!”何可傾急了,不明白怎麼會弄成這樣。
“你所謂的着想,就是站在一對狼心狗肺的夫妻那邊。譴責我們父子太過殘忍?”儲誠搖搖頭,他開始懷疑,要這樣一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未婚妻,是爲的什麼!
何可傾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是,誠,我沒有這個意思……”
她本意只是想打壓下可樂,順便體現一下自己的善心,可她沒想到反而弄得儲誠反感,她知道她是被可樂氣着,太過急着出手了。
可她現在醒悟太遲了,儲誠已經沒心情再跟她說下去了,隨便找了個藉口,就讓她好好待在客房,然後離開。
這事被儲維笑知道了,他大手一揮,讓人把還留在儲家的所有人都趕出去。
這裡是他家,是直接安在他名頭下的,他現在不爽讓人住了,誰有意見就去告他,看能怎麼告就怎麼告!
要是他自私點,斷絕這些人的生路,他們還能像今天這麼囂張?非得把他僅剩的一點親情都消散了。狠下心對他們,才知道誰纔是掌握他們生死的人?
比如,知道要被趕走,吵到他這邊來的三姐,要不是他給了她兒子機會,她以爲她兒子還能開得起那家公司,只要儲家一撤資,保證他們分分鐘破產!
讓人擋住他三姐,見都不想見,再鬧,直接打出去!
儲秋雨夫婦跟他們兒子敢那麼做,這裡面就有三姐的身影,想來,是知道可樂懷孕,猜測孩子是他的,就不想他多出一個孩子多一個繼承人!
他現在還沒發作就已經夠仁慈了,再不知好歹,呵呵!
儲維笑發威了,讓所有儲家人想起當初,他是怎麼以雷霆手段做上家主之位的,該退場的趕緊退場,否則儲秋雨夫婦就是他們的下場!
當然,這些可樂都不知道,她正因爲無法窺得真相而鬱悶呢!
……
結婚前,可樂在《深宮傳》裡麗妃的戲份終於殺青,從威亞下來時,孔顏趕緊過去查看:“怎麼樣,有哪不舒服嗎?”
以前不知道可樂懷的是儲維笑的孩子就夠上心了,現在知道是老大的娃,孔顏如今看誰都像敵人,防得可緊了。
可樂最後一場戲是從宮樓跳下去,她硬是把所有防護措施檢查了好幾遍,可樂腰上也被她纏了護腰,要不是她最後穿的那件宮裝沒有束腰,誰都會以爲麗妃懷孕了,比她如今將近三個月大的肚子還要大!
確定可樂很好後,孔顏不禁囉嗦了句:“您在生產前,不要再接什麼戲了。”萬一有什麼意外,可賠不起啊!
“知道了,就算接……”面對孔顏瞪過來的視線,她改口說,“我就接那種只要出一兩個鏡頭的路人就好,總不能讓我什麼都不能做吧,孕婦也不能太無聊的!”
瞧她混成什麼樣了。在家怕儲維笑,出門怕孔顏,化個妝還得怕濃妝,哪像一個大家族的夫人啊!
殺青了,可樂讓人買來了不少吃的喝的,請所有的工作人員。
史沁雯的戲比她早幾天殺青,本來還能再撐幾場的,但史沁雯的那個貴妃被刪了好幾場戲,最後慘死在宮中,成爲後宮衆多敵人中,死得算比較早的。
李乃佳拿着杯奶茶跑過來跟她告別,還打趣地看看她肚子說,等孩子長大了,要做他乾媽。
“我可不敢隨便給他認媽!”可樂同樣打趣地回過去,“不然長大後他會怨我的,說我給他找那麼多媽,天天管着他!”
李乃佳哈哈笑着,沒再提這種要求。
在此之前,可樂跟李乃佳雖然沒有交惡,但也沒多好,平時除了拍戲,就沒其他過多的交集,最近卻跟她好了起來。
想來是知道了什麼,是一個見風使舵,還使得不錯的姑娘,怪不得現在風生水起的!
可樂無心去管李乃佳今後會怎麼樣,跟所有人都拍照留念後,她就被孔顏帶回車裡。
“白老二最近,好像沒再讓人送什麼東西了?”
一開始也沒在意,就是今天買東西送給工作人員時纔想起這茬。
“他最近忙呢,顧不上你!”
“哦,”可樂喝着水,順口問着,“忙什麼呢?”
怎麼說,這是她這具身體的父親,關心一下也是該的!
“你另一父親,正卯足了勁對其進行打擊!”
“噗!”可樂把水噴出來,趕緊找紙巾擦,“什麼情況啊這是?”
“就是何晉源在對付白家,不過白家可不是他憑着一己之力能夠對付的,等白家緩過來,他就要倒黴了!”
可樂放下水杯:“他們這是做什麼呢,我爸他是找死啊?”
就連她也知道,何家不會是白家的對手,何晉源不像這麼衝動的人啊!
“您要打電話問問嗎?”孔顏見可樂難掩擔憂的樣子,不免問了句,如果可樂想的話,老大估計也不介意出手幫何晉源一把。
可樂想了下,就搖頭了:“不用了!”
她要試着將親情丟在一邊,只要沒有期待,就不會有傷害,更何況兩邊都是父親,幫誰都不合適。
如果……如果何晉源最後撐不住的話,她再讓儲維笑想個辦法,她得還了那養育之恩!
……
暫時不用拍戲了,可樂在家裡就跟放野了的孩子,精力充沛地鬧騰了好一會,因爲不用早起了,她就怎麼也不想睡,原本懷孕後的瞌睡,也被她的興奮衝沒了!
她跑到儲宅最偏角的房子去探險,就看到一個個子嬌小,臉也是娃娃臉的男生,在大門處搗鼓着什麼。
雖然之前沒見過這人,但可樂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儲宅住了一羣神人,時不時會冒出來再消失的,她都習慣了。
“你在幹什麼?”她好奇地問。
“在鎖門啊!”
可樂走近了看看,他確實在整門上的鎖,但並不是我們以爲的那種鎖門,他根本是在封門:“你爲什麼這麼做?”
“當然是不讓裡面的人出來了,哼,我倒要看看,他還破不破得了我這新制的門鎖!”
娃娃臉剛得意地說完,一旁的窗戶就被打開,另一個高大的男人就跳了出來,然後娃娃臉就傻眼了。
高大男人對他嗤了聲:“笨蛋!”
隨即朝可樂看過來,彎腰問好:“嫂子好,未來的小老大好!”
可樂:“……”小老大是什麼鬼?
然後娃娃臉哀嚎一聲,朝高大男人衝過去,拳打腳踢,但他顯然打不過高大男人,被高大男人耍着玩,沒一會就打不見了,不知道跑到儲宅哪裡去了。
孔顏過來告訴她,小個的、娃娃臉的那個叫零號,就喜歡研究各種鎖,無論什麼鎖他都能開。也能製作,唯一的剋星就是那個叫屠夫的高大男人,他總能暴力破壞他的鎖!
可樂忍不住噴笑,笑完之後,望着大門的鎖,她這纔想起,這麼一來,她也進不去了呀,還探個屁的險?
她小肚雞腸的詛咒屠夫好好地“揍”一頓零號!
但結果是,她被儲維笑乾脆直接扛、不,是抱,抱回主屋,再扔、也不是,是放在牀上,被子蓋上,一句“不許再鬧,快睡”,成功讓可樂安分下來!
爲了看着她,他也不去書房了,直接把文件帶回臥室裡,就在臥室的外廳,這樣燈光就不會影響她的睡眠。還能時不時進去看看。
“對了,”可樂叫住準備去臥房外廳的儲維笑,手撐在腦袋上笑嘻嘻地說道,“我上部劇賺了不少,等深宮傳的錢也到了後,加上玩偶店賺的,我大概就能買房了,你想買在哪裡的啊?”
《他在哪》收視率不錯,她當時籤的是分成,讓她現在賺了不少。
儲維笑就暫且在牀邊坐下:“你想在哪,就買在哪!”
“怎麼是我呢,我買給你的,肯定要你喜歡才行啊!”可樂將腦袋從枕頭挪到他腿上,“唉,我現在還挺喜歡你這裡的,雖然我以前很不喜歡大房子,總覺得空蕩蕩的很滲人,但是在這裡,有管家,有孔顏孔靜他們,偶爾還會有很奇怪的人來串門,嗯。儲誠偶爾也會回來,他們都是家人啊,對吧,我們要是真搬出去了,管家會不會很傷心?”
他那麼照顧她,天天盼着她的孩子出生,她要是搬走了,管家是最難過的一個吧?
“那隻能勞煩你把房子買得大一點,能夠住得下這麼多人的!”儲維笑撫摸着她的頭髮,不走心地給意見。
可樂哼了哼:“再大能大得過儲宅啊?算了,我還是把錢省省,留給兒子以後當聘禮吧……也不對,也可能是女兒,那就嫁妝吧!”
“好了,別說等你兒子女兒的長大,你首先得先把他們生下來,而生孩子的首要條件呢,就是你現在得乖乖睡覺!”
“知道啦!”
……
半夜,在儲維笑也躺在牀上,夫婦倆睡得正熟的時候,可樂的手機突然響了!
但手機的鈴聲並不大,一般這種情況,儲維笑會是最先醒的,可樂則可能根本不知道鈴聲響這回事,會睡得跟死豬一樣。
可這次,儲維笑剛睜開眼時,可樂已經坐起身了。
“怎麼?”他一邊探身去幫她拿手機,一邊問。
可樂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怎麼突然醒了,好像做了什麼夢,但什麼都想不起來。”
有一種很不安很不安的預感,讓她睡不安穩。
她接過手機一看,竟然是何晉源打來的,在這個時候……她看了下時間,凌晨快兩點了!
“喂?”
“樂樂!”
可樂心裡一揪,除了儲維笑,這是第二個喊她樂樂的,來自何晉源,且是第一次。
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平靜,又好像很悲傷!
“嗯!”她應了聲,“你怎麼這時候……”
“我就是有些事,還是想再囑咐你一遍。”此時的何晉源,沒有往常冷漠的語氣,倒像個殷殷切切盼望着子女的父親。“樂樂啊,我好像從沒告訴你,爸爸很喜歡你,雖然你並不是爸爸親生的,但從爸爸第一次把你抱在懷裡,你衝着爸爸笑的時候,爸爸就很喜歡你,那時候就想,我一定……一定要把你養大,讓你健健康康的成長,讓你脫離一切陰謀,讓你能夠活下去……讓你能,喊我爸爸!”
“爸?”可樂心裡的不安加劇,這些話她確實從未聽何晉源對她說過,終於聽到了她盼望二十幾年的話,爲何卻覺得,這是何晉源再跟她告別?
“爸,你現在在哪?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她坐直身子,着急地問。
何晉源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道:“有些真相不告訴你,是不想你去承受,因爲那對你來說。實在太過殘忍!白老二真的不是好人,你答應爸爸,千萬千萬別相信白老二的任何話,答應爸爸,好嗎?”
“你現在到底在哪?”可樂難掩激動地低吼着,“我好像聽到風聲,你在開車嗎?”
“樂樂……”
何晉源又叫了她一聲,然後是一小段時間的靜默,可能是一秒,可能是兩秒,隱約有什麼奇怪的聲響,但很難辨別是什麼,正當可樂要再問的時候,手機裡忽然傳出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那聲音,連坐在一旁的儲維笑都聽到了。
可樂被那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條件反射地抖掉手機,手機掉在被子上被儲維笑撿去,發現訊號已經中斷了!
“怎麼回事?”他沉聲問着可樂,但可樂完全傻了一樣看着自己的手,她彷彿都能感覺到,爆炸聲響起那刻,她拿着手機的手都能感覺到那強烈的震動!
她猛地掀開被子下牀,儲維笑見了,忙從另一邊下去,在牀尾截住可樂:“你要去哪?”
“找他啊,我要去把他找回來!”沒事的,一定沒事的,有可能那爆炸聲只是在附近,跟何晉源本人無關的。
“你知道他在哪嗎你就去找?”儲維笑將她按在牀上,“先不要急,我馬上讓人先去找,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你,好嗎?”
可樂怔怔地點頭,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儲維笑打電話,見他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
儲維笑安排完後,坐回可樂身邊,環抱着她,給她力量:“沒事的,沒事的!”
接下來就是等消息,在這期間,可樂又給何晉源打了好幾個電話,可明明剛剛跟她通過電話的那串號碼,卻怎麼都無法再打通了!
她不停地按,不停地回撥過去,手機發出沒電的提示音,她趕緊摸索着要找充電器,緊皺的眉頭深得鬆不開。
“樂樂!”儲維笑把她抱住,“別這樣,那手機可能……被那爆炸給,給影響到了信號,你再怎麼打也打不通的。”他無法殘忍地告訴她,那手機估計已經被炸得連渣都沒有了,以剛纔聽到的聲響來判斷,那場爆炸,不小!
可樂扔掉手機,雙手搓着臉,搓到額頭上,耙着頭髮。
“他是我爸爸,”她開了口,“無論我和他之間有多少不愉快,我從來沒有希望他不好過,我想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想他永遠是我爸爸!”不需要什麼白老二。
人心有時候就是很奇怪,不管白老二對她多好,她期盼的父愛。始終只有何晉源的。
儲維笑抱緊她,下巴擱在她頭上,輕輕地摩擦,他無法安慰她什麼,只能這般陪着她。
他的手下還是很靠譜的,很快就發來何晉源最後的手機信號定位,可樂肯定是要去的,儲維笑沒有勸阻,只說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冷靜,然後聽從他的安排。
焦急的可樂自然是全然答應的,一路上,她在車裡又是抖手,又是抖腳的,不管儲維笑跟她說了什麼,都無法改變她的現狀。
到了目的地,可樂看着那沖天的火勢,猶如提線木偶般下了車,怔怔地一步一步朝着那正被燃燒中的車子走去,火光將她呆滯的臉印得通紅,黑夜猶如白天!
這裡是荒蕪的公路,附近的村民不敢來查看。報沒報警不知道,但顯然儲維笑的人先趕來了,已經在處理和查探。
但可樂看不到旁人,她只注意到那幾乎快被燒成空架子的車,已然看不出原形,但她就是知道,這是何晉源的車,是她爸爸的車!
“樂樂!”
很小很小的時候,何晉源其實也這麼叫她,只是被她忘了。
“樂樂,長大後你要記住,爸爸愛你!”
真愛她的話,就不要走啊!
她一步步接近,想看看在那大火中,是不是能找到她爸爸!
“樂樂!”儲維笑趕緊攔住快走到火勢中的可樂,“樂樂,看着我,樂樂?”
可樂恍惚地將目光移到儲維笑臉上,定定地看了他半響,像是聽不到他說話。
忽然,她再也撐不住,大聲尖叫起來:“啊——”
身子軟了下去,被儲維笑蹲着身子抱住,她緊緊抓着他的衣服,大聲哭了起來:“啊——啊——”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何晉源會死!
她從未真正的恨過他,她其實仍在期待,期待何晉源能疼她愛她,像個真正的父親。
如果,必須在父親的愛和父親的命裡選一個的話,她寧願父親從未愛過他!
可她還有選擇的機會嗎?
還有嗎?
孔靜迅速用一根針在可樂頸後紮了下,讓她昏睡過去。
儲維笑將她抱在懷裡,面色冷沉:“怎麼樣?”
“有人在何晉源的車裡動手腳,不僅剎車失靈,還安了炸彈,擺明了一定要何晉源死!不過,我們在車裡並沒有發現何晉源的屍體,就算炸得四分五裂也該有痕跡,但並沒有,從跡象來看,他有可能跳車了!”
也就是說,可能還沒死!
“找!”
“是!”
他不管何晉源是誰,但如果他死了,樂樂會難過。甚至一輩子自責,所以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不能放過。
……
四歲那年,到處奔波的生活終於得以安穩下來,在那鄉間的小洋房前,高大的男子將不到他大腿的女兒高高舉起:“樂樂什麼時候才能再長高點呢?”
“長得跟爸爸一樣高嗎?”稚嫩的聲音說着天真的話!
“對,跟爸爸一樣高,以後就不會有壞男人欺負你了!”
一個古典美女從屋裡走出來,手裡還提着個籃子:“胡說什麼呢,孩子真長那麼高,以後還有誰敢娶她啊?”
“那樂樂就不嫁了,”男人一點都不在意,“樂樂就陪爸爸一輩子吧!”
“好啊,樂樂要一直一直陪着爸爸!”
古典美女看起來有點不高興,但也沒再說什麼。
五歲的時候,男人開始對長高一點的女孩冷漠,不再關心她的生活,不再會抱着她舉高高,不再每天回家跟她吃飯。
“爸爸!”做惡夢醒來的小樂樂,跑到爸爸房門口哭,男人終是心軟,將她抱起。
“樂樂。你以後要堅強知道嗎,要學會照顧好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努力生活,活得精彩,哪怕沒有爸爸陪在你身邊,知道嗎?”
“爲什麼呢,爸爸爲什麼不能陪着我?”不是說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嗎?
男人好一陣的沉默,最後摸着她的頭嘆息地說着:
“樂樂,你長大後要記得,爸爸愛你!”
從那以後,爸爸再也沒有對她笑過,有一次她找媽媽,媽媽很生氣地推開她,說都是因爲她,爸爸連媽媽也要避開,就怕有人會因爲他太過疼愛而找到她!
很小的樂樂不明白這些都是什麼意思,她開始一個人的生活,哪怕跟爸媽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也是一個人生活。
後來爸爸好像跟媽媽談過什麼,媽媽對她的態度稍微好了一點,但更多的還是不理她,把自己關房間裡,爸爸很忙,經常不回家,只請了個傭人給她做飯。
她開始什麼事都自己做,能自己解決的也不麻煩別人。
一開始,她還會常常跑到父親房門口敲門,嬌嫩地喊着“爸爸”,期待着父親會像以往那樣給她開門,抱着她舉高高!
等了很久都等不到時,她就哭,那樣爸爸就會心疼,哄着她說樂樂不哭!
但她什麼都等不到,緊閉的門照樣緊閉,哪怕開了,那個高大的男子也不會再蹲下身來跟她平視着說話,甚至,一句話都不跟她說。
她哭道嗓子啞了,也沒人會理她!
後來,漸漸的,她開始忘了父親曾經疼愛過她的事。
九歲到十歲那年,他們又搬家了。搬到了b城,有了更大的房子,有了更多的傭人,但媽媽還是那個樣子,爸爸還是那個樣子,在一個屋檐下,卻能分三個地方吃飯。
她依舊是一個人!
她忘記了,有時候出現在她夢裡,溫柔地對她說“樂樂快點長高,跟爸爸一樣高”的男人,到底是誰!
她也忘記了,想哭就哭,是什麼滋味,因爲她哭得再厲害,也不會有人給她擦眼淚!
……
可樂睜開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腦袋裡空空的,好像裝了很多東西,又好像什麼記憶都不見了。
“樂樂!”
儲維笑開門進來,見她醒了,先摸摸她的額頭看她還燒不燒:“感覺怎麼樣,你發燒了!”
是嗎。怪不得覺得暈暈的。
“樂樂?”得不到迴應,儲維笑擔心地,小聲地又喚了一聲。
“嗯?”
“你還好吧?”
可樂頓了頓,想起身,儲維笑忙扶住她,在她身後塞兩個枕頭。
她沉澱一會,才問:“他……怎麼樣了?”
儲維笑坐在她身邊,拉了拉她滑下去的被子:“車裡沒有他,在爆炸前,他跳車了!”
可樂定了下,然後轉過頭去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真、真的?”
“當然,我怎麼會在這種事上騙你!”
“那他、他現在……”
“但還有個壞消息!”儲維笑捏住她的手指,見她又緊張起來,趕緊給她順背,“別緊張,他還活着。”
等她緩和了,他才接着說道:“他掉下一個坡地,那下面有一個深坑,他就掉在裡面,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現在還昏迷着!”
孔靜帶人順着那條路找了許久才找到的。只是情況並不是很好,車子的爆炸還是對何晉源造成很大的影響,而後又摔了那麼高的地方,醫生說,他醒來的可能性很低!
他不想跟可樂說這麼多,今天凌晨把她帶回來時,她就開始發燒,因爲懷孕不好用藥,一直都是物理降溫,她好像不停地在做夢,嘴裡囈語着什麼,一會流汗,一會發冷的,睡了整整一天,現在才醒。
都這樣了,他哪敢還把最嚴重的情況跟她說,他承認可樂很堅強,再大的難題,只要給她時間去適應,她都能夠扛下來。
可他並不想她這麼辛苦,就算遲早要說,也該等她緩緩!
可樂一時不知該放鬆還是更擔心。想了想,她直起身想要下牀。
坐她身旁的儲維笑忙拉住她:“幹嘛去?”
“我去看看他啊,不看看他我不安心!”然後就想越過儲維笑這座橫在牀邊的大山。
儲維笑把她按回原位:“你不看看現在幾點了,你還有點燒,現在適合去醫院嗎?”給她重新蓋好被子,儲維笑哄着說,“你今晚休息好了,我答應你,明天帶你去看他,保證他不會跑,可以嗎?”
可樂還是有點猶豫:“你說,還會不會有人拿炸彈去炸他?”
儲維笑簡直要被她逗笑了,但這種適合笑明顯不太合適,他板着臉說:“有我的人看着呢,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放心吧!”
可樂這才心思不定地慢慢靠回枕頭上。
“餓不餓,睡了一天了,吃點粥?”儲維笑問。
她搖搖頭:“不太想吃,沒胃口!”
“廚娘熬了一整天了,每次熬好你沒醒,過一會粥涼了,她又要重新熬。不然就時刻給你保溫着,就想着你醒來時,能夠吃着。”儲維笑走柔懷路線,可樂最不想浪費別人的勞動成果,特別還是那麼費心爲她準備的。
她果然馬上說:“那你去給我盛點吧,不然讓她白熬了,也浪費了那些米!”
儲維笑嘴角揚起一點:“好,那你躺着,我去給你端來!”
可樂睡到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他並不是那種做什麼事就一定要傭人給他做好的大少爺,當兵時就養成不少好習慣,不然做古笑時,就不能做飯家務一把抓,還把媳婦也抓手心裡了。
吃了粥,摸摸她的額頭,沒覺得燒了,但她精神看起來很不好,哪怕她睡了一整天。
“還有沒有哪不舒服的?有要講,不能忍着,知道嗎?”
“我很好,就是覺得累!”累得整個人蔫蔫的。
她聳搭着眼皮靠着他:“我覺得我事好多。好像有無盡的麻煩找上門,我已經親眼看到你在我眼前出事,現在又是我爸爸……我怎麼都安不了心!”
很害怕很害怕,下一秒又會出什麼事。
“沒什麼好怕的,”儲維笑颳了刮她皺起的眉頭,“你不能保證一個一帆風順的人,突然間就被車撞死了,是吧?你也不能保證一個考試從來沒掛過的人,在最重要的考試那天,掛了,是吧?凡事都是相對的,麻煩越多,可能越關鍵的時候,更能保證自己的順利,因爲經歷的麻煩多了,就會讓自己更小心,不會輕易的讓車撞死,不會輕易的在重要的考試時候出現狀況!”
太過一帆風順,換來的,是完全的懈怠!
可樂抽了抽嘴角,沒見過這麼安慰人的。
但有了種,自己隨時可以去戰鬥的一點點衝勁了……好吧,她被激勵的點也很奇怪。
“我爸……他今天……不,是昨晚了,能告訴我,你的人都查到了什麼嗎?”她知道儲維笑一定會查,她也必須要知道。
“初步斷定,有人在他車上動了手腳,剎車失靈,並且安了炸彈,那炸彈是定時的,車子只要一停下就馬上爆,時間到了也會爆!給你的那通電話,應該是在他發現自己沒救後,給你打的,在最後,要麼是炸彈定時的時間到了,要麼車子撞上了什麼,他就拼一把地往車外跳!”
可樂沉了沉有些翻滾的情緒,然後找出重點:“那麼晚了,我爸怎麼還在開車?”
“有兩種可能,他其實早就坐上了那車,但車子不能停,他只能一直開着。開到郊外。第二種可能,他確實是在凌晨一兩點的時候才坐的車,我已經讓人查了,很快就會有結果的。”他摸摸她的腦袋,發現她今天時不時流汗,現在頭髮有點油膩膩的!
但他什麼都沒說,裝作不知道,就怕她一會鬧着要洗頭。
可樂現在確實沒功夫理會自己的頭髮,她扒着儲維笑的手臂:“他在最後給我打電話時,還在說我不能相信白老二的話,你說會不會就是、就是白老二做的?”
“現在還不能下定論,忘記我跟你說過的話了嗎?”
“我記得,”她點頭,“在沒查清楚前,就下定論會忽略掉更多的線索。”
她說着,唉聲嘆氣:“我也希望不是他!”
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
“不想了啊,睡吧!”
他拿掉她身後的枕頭只留下一個,擁着她躺下:“睡吧,需要我給你唱搖籃曲嗎?”
“好啊!”
然後他真唱了,可樂趕緊叫他別唱了:“……我總算知道,萬能的儲叔叔也有做不到的事了。”五音不全啊!
“不聽就快睡!”
他有點兇。她趕緊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她又把手蹭到他咯吱窩裡撓撓:“叔叔,你會怕癢嗎?”
她的手被抓住:“不會!”
“那你怎麼不讓我繼續撓?”
“……”
又過了一會,她閉着眼睛自己哼起歌來,然後問他好聽嗎,他說好聽。
再過了一會,她問他:“你愛我嗎?”
“愛!”
“最愛我嗎?”
“最愛你!”
“我和孩子你愛誰?”
“還是愛你!”
她稍稍滿足了。
又又過了一會,她一個人睜開眼睛看着黑黑的天花板。
沒睡着隨時在注意她動靜的儲維笑問她:“在想什麼?”
“哦,就是在發呆!”
再再過了一會……
儲維笑知道,她心裡被各種不安充斥着,潛意識裡各種惶恐,何晉源的出事對她衝擊太大,她其實在快要崩潰的邊緣,卻還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調節好自己,而他,耐着心陪她,哪怕只是迎合她很無聊的一句話。
他也因此知道了,他變回儲維笑,她去醫院看他的最初幾天,爲什麼臉色那麼難看了,她睡不着,她不敢睡覺,她時時刻刻處在失去他的煎熬當中。
上一次,無人在她身邊陪着她,她獨自撐了好幾天才緩過來,一想起,他就心疼得無以復加。
好在這一次,有他在身邊!
“叔叔?”
“嗯?”
“你喜歡我叫你叔叔呢,還是維笑呢,還是老公呢?”
“我想想啊,唔……獨處時叫老公,外人面前維笑或老公,那個時,叔叔或老公!”
“哼,變態,流氓!”
“嗯,流氓愛你!”
她捂着嘴偷樂了好久好久。
然後等過一會,又是新的無聊的問題!
……
第二天起來時,可樂的精神不可能好,幾乎一整晚沒睡,怎麼可能好,但她還是爬起牀來要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