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樂只知道母親心裡藏着莫大的悲傷,又加上後來父親有了何可傾這個私生女,自然就以爲母親這麼多年這麼痛苦,是因爲何晉源不愛她。
不過小時候,在她找周美心時,母親多少會給她一點回應,小小的可樂就很知足了。
直到父親狠心把她們趕出何家,母親就瘋了,見到可樂就大聲尖叫,手邊能拿到東西都用來砸她,不肯見她,一見就瘋。
到後來,母親就開始不說話,然後誰也不認得,哪怕是她出現在母親面前,母親也不聲不響跟植物人似得。
所以,雖然周美心不像剛開始發瘋那般,對她又吼又罵又打,她也儘量不來療養院打擾周美心,只能暗中多給療養院點錢,讓他們好好對待母親。
“今天天氣真好!”站在輪椅身後的可樂仰頭,讓整張臉都沐浴在陽光下,金黃色的光芒,就像給她普度了一層光輝。
春天了,該是萬物復甦的時節,可被這暖和的太陽直照,依然覺得有點冷意呢?
“是挺好,”落後母女兩步的古笑,見可樂停下就走到她身邊,替她攏了攏敞開的沒有拉拉鍊的外套,“但還是要注意保暖。”
可樂偏頭朝他笑笑,然後帶着母親到一處比較穩妥的地方,拿出吊在輪椅上袋子裡的毯子出來,蹲在她跟前給她蓋好,擡頭時,見母親始終連個反應都沒有地看着前方。
護工明明告訴她,母親現在多少有點反應了,也能迴應醫生和看顧她的護士幾個問題,但面對她的時候,卻是如此……
“古笑。”
“嗯?”
“你好好看看,我和我媽,長得相嗎?”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到母親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
或許只是手指關節條件反射的跳動?
“唔。”古笑斟酌着字眼,“鼻子挺像的。”
可樂一聽,有些瞭然:“你的意思是,不太像了?”
“女兒肖父,不像你媽也很正常!”
可樂起身看他,面上認真卻又恍惚:“我好像,也不像我……不,不像何晉源!”
“怎麼?”古笑攬過她的肩,“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
“不是,”可樂心裡不太平靜地揪着古笑的衣角,彷徨着說道,“那天,我不是跟白延,被那幫人追殺,跑到山郊裡去了嗎,我當時領子有點破了,就讓他看到我肩膀後面那個黑葉子的胎記了。”
聞言,古笑伸手拉了下她的後領,瞅眼那個晚上經常撫摸的胎記:“嗯,然後呢?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他說,”她側過身看着他,目光裡略有些無助,“他說他有個堂妹,在這同樣的位置上,有跟我一樣的胎記,他還說,感覺我跟他那個嬸嬸長得很像,爲什麼我長得不像我爸媽,卻像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爲什麼我會跟他堂妹有一樣的胎記?”
“噓!”古笑將她擁入懷中,安撫地一下一下順着她的背,“人有相似,胎記生得一模一樣的雖然少見,並不是沒有。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若是你真跟白家有什麼關係,那麼何晉源跟白家又是什麼關係,都在b城裡,何家生意又不小,倆家總會碰見,可白老大說什麼了沒,他對你們何家出過手沒,倆家平和得不是敵人也不是朋友,跟陌生人沒有差別。”
如此,何晉源又是怎麼撫養到白家的女兒?
以白家的手段和勢力,要真有女兒被何晉源搶走,能不知道嗎?白延年紀小不清楚當年的事,白老大能不清楚?
可樂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就是心裡頭總覺得怪怪的。”
雖然何晉源跟她媽沒有給過她正常的父愛母愛,但總歸撫養她長到二十幾歲,心裡哪怕再恨再怨,不知爲何,可樂並沒有過要換父母的念頭。
“還有啊,白延那時還說了更奇怪的話。”既然都說了,可樂就乾脆全說了,不過被古笑哄了下,現在心情好了些,所以是以聊天的方式繼續說的,“他居然說,他有二十幾年沒見過他那個堂妹了。”
古笑對白家的家事沒感興趣,但還是配合媳婦:“哦?那是爲何?”
可樂拿出保溫杯,將吸管放到周美心嘴邊想喂她喝水:“他說他那堂妹小時候身體就不好,後來就到國外治療了,可是他每次去探病時,他二叔和醫生都不讓見,說是病得嚴重,不能見人。你說什麼病啊,二十幾年了要這麼藏着掖着的,連親人探個病都不行?”
“這確實,有點奇怪。”
“可不是,你知道白延當時怎麼說的,他居然想是不是堂妹早就丟了,不見了,硬跟我拗,說我可能就是他那個堂妹……媽,你怎麼了?”
正閒聊地跟古笑說這事,就見周美心的手忽然就抖了起來,可樂緊張地想看查看她的情況,她卻一如最開始發瘋那樣,一把將可樂推倒,然後發出尖叫,只要可樂靠近,她就又踢又踹,不知是恨極了可樂,還是……怕極了可樂?
古笑怕可樂受傷,護着可樂後退幾步遠離周美心的攻擊範圍,然後按響安裝在輪椅上的呼叫鈴,醫生很快就來了,推着周美心就走。
可樂跟在後頭,見母親被推進治療室裡,古笑陪着她等了好久,才見醫生出來,對他們說:“病人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暫時原因不明,不過已經安撫住了。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麼?”
可樂緊張地看看古笑,古笑替她接口:“就閒聊了點家事,她突然就這樣了,醫生,您的意思,難道是,我們母親她,其實是可以感應到外界,能聽到我們說話,甚至聽得懂,只是不想回應?”
“很有這個可能,但也只是可能,也有可能,是你們說的話題,剛好是她最敏感的,還有一種可能,她對外界的感知是時有時無的。可能就在那個時候,她突然感應到身邊的人,”醫生看了眼可能,“她對某些特定的人,有較激烈的情緒!不過你們不要擔心,暫時已經沒事了,我們會繼續觀察!”
醫生走後,可樂整個人都是麻的,古笑揉搓着她的手臂:“別多想,嗯?”
可樂恍恍惚惚地點頭,但這事要她不多想,還真的是不可能。
想想他們當時說了什麼,正說到白延堂妹,母親就突然這樣了,要麼她在那時候感應到照顧她的是她不想見的女兒所以那樣,要麼,就是她對白家很敏感,特別是白延堂妹!
前者的話,可樂都麻木了,這對她來說反而沒什麼,但如果是因爲白家的話……他們家到底跟白家,有什麼淵源?
古笑無法安慰她,這事,他自己也很難說個究竟。
而且,他沒有屬於儲維笑的記憶,就沒法知道b層這些上流圈裡的隱秘,不知道各個世家間的牽扯和關係。
白家和儲家在b城裡相愛相殺數代,如果他有儲維笑的記憶,應該就能比較明白白家的情況。
這是他第一次,不是那麼抗拒儲維笑這個身份!
……
見周美心的事,就這麼中途退場了,留下一個更大的疑惑沒辦法解開。
可樂悶悶不樂了一天,第二天古笑就突然給她帶來了一個消息:“白老二回來了。”
白老二?
“你是說白延那個二叔啊?”
“對,那個病得多年未見人的女兒,也一起回來了!”
可樂怔了兩三秒,突然就從沙發上蹦起來跪直了:“就說我跟白延那什麼堂妹的沒關係啦?”
人家本人還在呢,可沒她什麼事了!
“是啊,”古笑摟住她的腰,一使勁讓她趴倒在他身上,“我還打聽過了,人家當時生的確實是一胎,你要是白老二的女兒啊,估計得是他外面的女人生的了。”
“你纔是外面女人生的呢!”
“那要不……”
“什麼?”
古笑壓下她的腦袋:“你給我生一個!”
他在她的低呼聲中,一個翻轉,將她壓在下面,重重地吻上去!
……
好事總是接連的,剛確定了自己跟白家沒關係,緊接着可樂就收到了一部不錯的劇,講的是宮鬥戲,不過可樂並不是女主角,她是一個關在冷宮裡十多年的女人。
要說《他在哪》拍的再精良,也屬於偶像劇的範疇,頂多加了點玄幻靈異的色彩。
但這部《深宮傳》,就是一部歷史宮鬥劇,導演是一個特別嚴謹的、注重細節的,且專奔着各類獎項去的,請的演員,都是千挑萬選,要麼都是老戲骨的。
本劇的女主,她姐姐曾經是個貴妃,莫名地背上了弒殺皇子的罪名,不僅被賜下一條白綾,她整個家族充軍的充軍,砍頭的砍頭,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女主有幸逃得一命,後入了尚書府,替尚書府不肯入宮的女兒進了宮,她一是爲了查清當年的真相,二是爲了報仇,聰慧的她,從一開始,小的被宮裡的太監宮女欺負,大到被皇后責罰過,到後來心智越發堅硬,步步爲營,坐上了姐姐當年貴妃的位置。
而可樂扮演的麗妃,一代絕色,無人能比,無論是風情,還是那股倔強的傲氣,都是那深宮裡的一抹奇色!
她是女主姐姐當年最好的閨蜜,剛入宮時,因爲自身美麗的顏色幾次慘遭毒害,正是女主的姐姐救了她、提拔她,女主姐姐自盡後,她也被打入了冷宮。
她是一個外表孤冷清傲,內心火熱的女子。因爲貴妃姐姐曾說她穿紅色的好看,在貴妃姐姐離去後,終日身着紅色的衣裳,女主第一次看見她時,在那冷肅無人、雜草叢生的冷宮裡,那一襲紅裙迎風仄仄,配上那絕傲冷豔的臉龐,就宛若白皚皚的雪山中,那一抹鮮豔的紅。
那般耀眼,又那般寂寥!那般美麗,卻讓女主覺得,那是一抹血淚!
女主有一度以爲她姐姐的死,跟麗妃有關,到後來才知道,麗妃這些年在這深宮裡的隱忍,在這冷宮裡的苟且偷生,就是爲了有一天,將她掌握的真相,告知能夠幫貴妃姐姐還上清白的那人。
她的一生,就只爲了個恩字!
導演嚴一格原本屬意的角色並不是她,因爲可樂長相是美麗明亮的沒錯,但更偏可愛型的。那大眼睛如果賣萌,那就是娃娃臉一個,怎麼都和人物不符合。
但他欠了陳麗一個人情,又有古風娛樂做後盾,他姑且就先讓可樂試一試。
誰知道,當妝畫完,可樂走出來的那一刻,她原本的形象,就完全被顛覆了!
一襲紅裙,襯着可樂的臉色微白,但眉宇間的那抹紅點,卻越發的明豔,化妝師將她的大眼稍稍裝飾,變得斜長,嘴脣則上了點咬脣妝,就像是生生被牙齒咬出來的紅。
這化妝技術不錯,可樂自己照着鏡子時也感嘆,她遇到了一個好的化妝師,足以挽救她的劣勢,就是這化妝師看着有點眼熟?
她款款朝他們走去,長裙拖曳,她在你跟前站定。臉微微側擡,看你的眼神,冷漠傲然,可再一看,那眼中有着牽動人心的悲寂,說是對別人漠視,其實是自己在漠視自己,微挑的眼角,似風情,似淚滴,她回過頭,慢慢地轉身走遠,她放下手,長袖隨着衣襬,隨着風起起落落……
差一點就忍不住伸手挽留,因爲在那一刻,有種她就要消散的錯覺。
嚴一格一張臉特別沉,他指定了一幕戲讓可樂演。
那是麗妃最後死的一幕。
貴妃姐姐的冤屈已經洗清了,她千辛萬苦才保下的真正的皇子,交給了女主,她一個人爬上了城牆,站在皇宮裡最高的地方,背對牆後,望着深宮裡貴妃姐姐曾經住的宮苑。
冷傲如她,竟慢慢緩和了下來,她想笑,可終年冷漠的臉皮,讓她只能微微翹起嘴角,衆人這才知道,冷豔冰霜、絕代風華的麗妃,笑起來原來也那麼可人。
她一句話沒說,那雙生得妖媚的眼睛,認真、不捨、眷戀又解脫般暢快地看着那座宮苑,眼角隱隱有淚光閃現,卻始終沒有掉下來。
直到,她仰身往後倒去,那滴淚才從眼角滑落進發鬢裡!
在場的人,好幾個下意識地邁出一腳,想要拉住那個墜落的人兒,直到可樂倒在身後的軟墊上,大家才清醒過來!
明明不是最豔麗的五官,卻能給人一種真正絕色之感,但絕色之中,又有一抹少女般的純真可愛。那纔是這個長相美豔的女子真正的內心,因爲她在冷宮中苟且生活十幾年,就只爲了照顧貴妃姐姐的兒子,就只爲了幫貴妃姐姐漆刷冤屈,誰說她的內心不純淨?
一個內心和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女子,一個冷情又重情的女子!
死,是她最好的解脫!
嚴一格沒再猶豫,拍下案板,就是她了!
而那個讓一衆人看呆眼的可樂,坐在化妝間裡後,就拿出手機給自己猛拍幾張,做出各種搞怪的表情,再發給古笑:“怎麼樣,你老婆我是不是很棒?快說是!”
然後古笑真的回覆了:“是!”
可樂:“……”
真是太敷衍了!
然而,兩天後,她來到劇組時,卻看見了不想看到的人。
“這麼巧啊,咱們又碰見了,咦,你那個助理呢,怎麼沒跟着你了?”史沁雯雙手環胸,矯揉造作地看了看可樂的周身,除了小晨並沒有古笑。
可樂從喉嚨裡冷哼,側頭問小晨:“女主角不會是她吧?”
“不是,女主角是新晉小花旦李乃佳,上次金馬節剛拿了最佳女配角!”小晨小聲地給她科普一下,她這個老闆最近實在太混了,一點都不關心圈子裡的動態,沒有接劇本時,就只專心她的手工坊!
可樂這才點點頭:“那她演的什麼。”她用下巴指了指趾高氣昂的史沁雯。
“演的是另一貴妃!”
原本女主的貴妃死了,史沁雯演的就是頂替女主姐姐成爲貴妃的女人。
嘛,宮鬥戲嘛,裡頭的女人一般不是宮女就是妃子了,史沁雯這一聽就是敵方,可樂滿意的點點頭,她不管自己是演正派反派,能和史沁雯是敵對的就是好派!
“何可樂!”史沁雯要被氣死,這何可樂就這麼當着她的面,跟小助理嘀嘀咕咕說着明目張膽的“悄悄話”,卻完全不理會自己,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了。
“沒聾,你喊什麼喊!”可樂不耐地撓撓脖子,“這有的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明知道不被人待見。還要一直往人家跟前湊,真不知道圖的什麼。”
史沁雯冷笑,朝何可樂走進一步,像情人般湊在她耳邊低語:“很快,你就知道我圖的什麼了!”
可樂撇開腦袋離她遠點:“我不管你塗的什麼,沒事離我遠點,就你身上那味,能把人薰死!”
再名貴的香水,到了史沁雯身上,就只有屎臭味。
史沁雯陰霾地眯了眯眼:“最好下午的時候,你還能用這種語調跟我說話!”她哼笑,“你還不知道吧,這部劇的製片人,是何家的!”
正準備離開的可樂腳步一頓。
“啊對了,”史沁雯妖嬈地扯了扯露肩的領子,“你也是姓何的,不知道他會不會看在這一點上,對你多多照顧呢?”
“是多多照顧你吧!”可樂翻了個白眼,不再停留地走人。
小晨追在她後面:“劇裡怎麼請了她啊!”
“她演技確實好,請她很正常!”長相風情妖嬈,不正適合一個正受寵的貴妃嗎,沒毛病!
“那她說的製片人……”
“做好我們自己的工作就行,其他的,該來的總會來的,不該走的,就走不了!安點心,怕什麼!”
下午的時候,大部分的演員都聚齊了,除了個別調不開檔期,戲份也不着急的演員。
那個製片人一來,對大部分人都比較客氣友好,但到了可樂這裡,他就皺起眉頭,對一旁的導演說道:“她就是演麗妃的?不合適吧,這外形完全不符合啊?”
嚴一格倒是很挺可樂:“很多演員本身的形象,都跟劇裡的不一樣,但都能有出色的表演,可樂的天賦不錯,她出演的麗妃絕對是最合適的。”
製片人細細一想,還是搖頭:“不行,這部劇你知道投資了多少錢進去嗎,裡頭的場景,場地的租借,然後服裝道具,甚至特意請來了歷史老師指導,甚至後期團隊,也請的最好最靠譜的,這些爲的什麼,不就爲了能夠拍出一部好的能拿獎的劇,你覺得這是能夠開玩笑的嗎?”
“我絕對沒有在開玩笑,”嚴一格很認真地回答,“我給她試了戲,絕對符合我想要的那個麗妃!”
“哪裡符合了,我看,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在專業上,我還請您相信我的眼光。”
製片人似乎很爲難:“好,就算你覺得她行,但你想過她對外的形象嗎,之前名聲那麼差,你讓她演戲份那麼重的一個角色,搞砸了怎麼收場?”
“不是已經澄清了嗎?”
“你以爲多少會信?不管,要麼換人,要麼,把麗妃的戲份刪改一些,這樣保險妥當一點。”
所以,這纔是主要目的吧。不是真的要換人,爲的是要改變麗妃這個角色,可樂要是簽了約就只能演,演一個不怎麼樣的角色出來,到時候那些小說迷罵的就會是可樂,黑子就又有得編排了。
嚴一格內心不滿,卻還是問道:“降低了麗妃的戲份,那空出來的地方怎麼處理?”
“史沁雯演的那個貴妃也很重要,一個可恨又可憐的反派,是很吸睛的,你讓編劇給這個角色多提提戲份!”
嚴一格一聽,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下冷聲拒絕:“不行,我們每一個角色都安排得恰如其分,多了讓人嫌煩,少了很多細節就會體現不出來,我不同意改。”
“要麼改,要麼換人,你自己看着辦吧!”製片人毫不客氣地下了通令。
可樂背後有古風娛樂又怎麼樣,接了戲,之後怎麼安排可不是他們說的算,再說。他們有古風,他背後有何家大小姐,看看誰怕誰吧!
何可樂不知道製片人和導演說了什麼,但從導演鐵青的臉色,多少能猜到一些,大致是對她這個角色的調度吧。
說實話,她是很喜歡麗妃這個角色的,所以當初一看劇本她就接了,在公司和麗姐爲她爭取了試鏡的機會後,她也確實憑藉着實力拿到手了。
要是就這麼換人,或者把那個角色改得七七八八,她還真的不甘心。
她之後再去找導演時,嚴一格望着她搖頭嘆氣,但最後並沒有說什麼,只讓她專心揣摩角色,看來導演也不甘心,想再想想辦法。
但真的有辦法嗎,這個世界是那麼現實,如果她還是何家二小姐,那她或許還能爲自己再搶救一下,但她只是個普通的演員,別人掌控着她的生殺大權,她能怎麼樣?
《他在哪》是由古風娛樂投資的,是蘇晗做的編劇,有這些後盾,她在那裡劇裡,纔不會有人因爲她被封殺,而對她有任何不敬的行爲。
但這次不一樣!
晚上,製片人請大夥吃飯,何可樂食不知味地跟古笑發微信,雖然她什麼都沒說,古笑也從她的隻言片語裡猜到她心情很不愉快,便再次以助理的身份,早早地到他們吃飯的餐廳去接她。
戴着口罩的古笑並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有史沁雯給她一個鄙夷的嘲笑,上次因爲對方說了古笑,可樂對其發了火,於是史沁雯這次就更加變本加厲地往她的軟肋上踩,就等着她再次朝她發火。
可樂知道史沁雯的心思,要是自己一個控制不好,大庭廣衆之下飆火,倒黴的就是自己了,所以可樂這次再怎樣都只能忍。
要不然,她自己在風口浪尖上也就算了。還得拖累了古笑。
她忍下這口氣,讓古笑陪她去一趟廁所就走人,不少人都看出來她這個角色可能留不住,大夥要麼同情她,要麼幸災樂禍,她繼續留在這裡,就是給人看笑話的。
從廁所出來,洗手檯是在男女廁所外面公用,可樂洗手時擡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不由得輕嘆。
“怎麼了?”古笑也洗了下手,見此,用溼的手抹上她的臉,見她嬌哼着一邊抹臉上的水漬一邊瞪他,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疼愛的緣故,那雙大眼瞪人,越發嬌媚,她扮演麗妃時眼角的那抹風情,還真不是她平白無故就那麼有的。
古笑被她瞪得心癢癢,乾脆拉下口罩,擁住她吻上去。
事情就是那麼巧,《深宮傳》的製片人也來上廁所,就看到了這一幕。古笑背對着他,他不清楚男方是誰,只知道女方是何可樂,頓時對身旁的跟他一起來的一名副導演說道:“看到沒,我就說不要啓用這樣的女星,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緋聞影響整部劇,我看她就該……”
說得慷慨激昂地製片人,被人掐住喉嚨般,後面的話是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了。
因爲聽到有人說可樂,古笑面色不愉地轉過身來,很多人不認識他,偏巧今天的製片人有幸見過儲維笑兩回!
何、何可樂的男人,竟然是儲、儲維笑??
他居然還嚷着要換了儲維笑女人要演的角色?就算有何家給他撐腰,何家也不敢跟儲維笑保一個小小的製片人啊,他忽然覺得唆使他對付何可樂的史沁雯,跟何家那個女人,簡直就是故意將他往死路上推。
“儲、儲總,你、怎麼在這裡?”
可樂心裡一當,暗叫不好。
雖然她和古笑彼此之間都清楚,他就是儲維笑,可畢竟沒有記憶,他就不算是完整的儲維笑。要是被看出點什麼,會不會給儲家,給古笑帶來什麼麻煩?她原本就抱住古笑的胳膊,此時更是勒得緊緊。
古笑倒是非常鎮定,一聽“儲總”這稱呼,就知道這人是認識他的,當下冷冷地勾起嘴角:“怎麼,我就不能到這吃過飯?”
“不不不,我只是看到您,太、太驚訝了,您當然可以在這吃,我、我請客?”
“那倒不必了!”古笑神色冷冷,自有一股領導者的倨傲之氣,完全看不出他有什麼問題,“不過我有點好奇,你剛剛說的女星,指的是誰?”
製片人快速地掃了眼依偎在古笑身上的何可樂,擦了擦冷汗:“是說劇裡一個新來的小姑娘,年紀小不懂事,我、我有點擔心,就,就跟副導演提了句。”
旁邊的副導演不明所以。但看製片人如此緊張,大概也知道眼前這男人不好惹,連忙應和:“是啊,是啊!”
古笑點點頭:“這樣啊,我還以爲,你指的是我家樂樂呢。”
“怎麼會呢,何小姐那麼有天賦,演技很棒,這次能夠、能夠請到她,是我們的榮幸,榮幸啊,呵呵呵!”
可樂臉部微抽,嫌惡地將眼神飄掉,還真是見風使舵,使得非常溜啊,她在來廁所之前,他每每看見她,都是那種不滿的、鄙夷的眼色在看她,現在把她誇得跟個大牌影后似得。
古笑拍拍可樂稍稍放鬆挽着他的手:“嗯,那就好,我家樂樂被我寵壞了,如果有時候脾氣不太好的話,多擔待!”
“不會不會,何小姐人很好的,很多人都跟我誇她來着。”
“嗯,那就麻煩你多照顧了,我還有點事,就先帶她回去。”
“好好好,您慢走!”製片人始終微微弓着身子。
古笑淡淡“嗯”着,將剛纔拿掉的口罩重新戴上,這樣一來,製片人就認出,他不就是可樂的助理嗎,當下又遲疑了起來。
會不會是他認錯人了,堂堂儲維笑,怎麼會去給一個女人當助理?
可樂上前一步:“看什麼,這是情人間的情趣,你要想,跟你家媳婦玩去!”
古笑好笑地捏捏她的臉,再看回製片人時,卻是冷漠與尊貴:“我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這件事。”
“是是是,我明白,不會說出去的。”製片人邊說,邊用胳膊肘撞了下副導演。副導演再次迎合:“不會說的,不會說的。”
古笑這才帶着可樂,身姿傲然挺拔地越過他們。
製片人偷偷回頭看一眼,暗想應該是沒有認錯,那身貴氣,那可怕的氣勢,又豈是旁人可以模仿得來的。
副導演見兩人都走了,就偷偷問製片人那男的到底是誰,製片人瞪他一眼:“不想死就別多嘴。”
然後急匆匆地走了,過兩秒又急匆匆地回來,跑進男廁裡,他剛剛就是來方便的,被古笑一嚇,差點都忘了。
只有副導演站在原地暗暗琢磨。
儲總,姓儲?
難道是……副導演倒抽一口氣,再快速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此後,這件理應是小小插曲的事,造成了兩個影響。
第一個是,製片人當天就找到了導演嚴一格,告訴他,麗妃的角色不用換人,也不用改。如果能多給點戲份,把這個角色更完善就更好了。
這讓嚴一格一頭霧水,不過能讓製片人不再在麗妃頭上做文章,他到底是鬆了口氣。
至於第二個影響……
……
可樂開門,看着門外的儲誠一點都不意外,撐着門框,懶懶地說道:“我說你這樣有意思嗎?天天來我家蹭飯!”
不是中餐就是晚餐,偶爾還早餐,倒沒有真的天天來,但隔三差五的就來一次。
“有意思啊,我也想感受下家庭的溫暖!”儲誠越過她走進屋裡,跟自己家一樣,拿出他的拖鞋換上,然後進了屋。
可樂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忽然想到什麼,喊住他:“誒你等等,把你鞋子再穿回去。”
“要趕我出去?”
“你是我兒砸我敢趕你嗎,家裡沒醬油啦,我正要出去買,既然你來了,就陪我去一趟。”
“買個醬油也要有人幫你提嗎?”
“醬油是不用,但我看苦力的都在了,就想把米也買回來,米也快沒了。”可樂一邊說,一邊到旁邊的櫃子拿出購物袋、錢包,“誰讓有人一天到晚來我家吃飯,米都吃沒了!”
儲誠認命地走回玄關,再把鞋子換上。
可樂到廚房裡去,親了口在洗菜準備做飯的古笑:“我去去就來啊!”
“嗯,去吧!”他回頭在她臉頰上也親了下。
可樂走到廚房門口,心有所動,又折回去從後面抱住他。
“怎麼了?”古笑忙活着呢,抽空問了句愛撒嬌的小媳婦。
“沒什麼,就是不知道怎麼的,還沒出門就開始想你了。”在他寬厚的背上蹭蹭蹭!
“行了啊,”古笑動了動肩膀,“早點去早點回,別磨蹭了,天都快黑了,一會餓肚子!”
“知道了!”
可樂又用力抱了兩秒,才鬆開手走出廚房,領着兒砸去超市了。
而在廚房準備晚飯的古笑,隔了好一會,忽然收到一條短信。來自地圖的。
“自由人‘千變’有行動,地點在……”下面是一串的地標!
那是,他家附近!
……
富麗小區旁有個大超市,可樂正在挑米呢,忽然有人叫她:“可樂?”
可樂回頭一看:“林太太?”
“真是你啊,我剛剛還以爲看錯了呢。”林太太推着輛購物車走了過來,裡面已經放了不少生活用品,和一些食材,“你怎麼到這超市裡來了,你家就住在這附近嗎?”
不怪林太太這麼想,總不會是很遠的地方跑到這邊來買米吧。
可樂笑着點點頭:“真巧,可我記得,你家好像不住這邊吧?”
“我是來我姐姐家,她出差了,我幫她照看兩個孩子,這不出來給孩子買點用品,一會還得回去給他們做飯呢。”
可樂一瞧,那購物車裡確實有兩盒水彩筆,小孩用的本子、鉛筆,還有個小書包。
“你要買什麼米啊,我幫你看看吧?”林太太放下購物車,要走過來幫可樂一起看看這裡的大米牌子。差點撞到儲誠時,才尷尬地發現還有個人。
面對其他男人時,林太太總是很緊張羞澀:“這、這誰啊?”
“啊,這是我……我一個朋友!”可樂及時改了口,雖然老是口頭揶揄儲誠兒砸,真當真朋友的面這麼介紹,不是朋友以爲她瘋了,就是她自己以爲自己瘋了!
“哦,哦!”
“沒事,別管他就好。”見林太太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可樂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來,讓她給自己分析分析,買什麼米好。
儲誠就把自己當柱子,跟在兩人身後,直到買好了付了錢,東西都裝那個自帶的購物袋裡,他才發揮了苦力的功能,幫忙提着。
正要走出超市時,林太太突然把她拉到一邊,說樓上有一家專門訂製手錶的,她前幾天給她老公訂製一款,正好今天可以拿。問可樂能不能跟她上去一趟。
可樂知道她膽小,反正上去一趟也不需要花多少時間,就陪她上去一趟。
儲誠只好提着大購物袋陪着上去。
這棟商場並沒有多高,總共也就五層,林太太說的那家手錶店很好找,只是門面怪怪的,關了一扇門,只有一邊的門打開。
“他們的生意不太好,最近正打算搬到其他地方去呢。”看出可樂的疑惑,林太太就幫她做了解釋,順帶領着可樂走了進去。
裡頭確實是手錶店的裝潢,那一個個展示櫃裡,還放着不少手錶,但有些展示櫃裡已經空了,看來確實是要搬了。
可是,等她和儲誠都走進去後,那唯一開着的半邊門,忽然“啪”的一聲,也關上了!
屋子裡沒有開燈,在這商場裡自然也沒有窗戶,整一個的黑了下來。
黑暗中,可樂聽到有人撲向儲誠的聲音。然後就是打起來時肢體碰撞的聲響,還有儲誠急切擔憂地呼喚:“可樂!”
可樂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候鬧彆扭不理他,可也要她喊得出聲才行,幾乎燈一黑,她就被人從後面,用手肘勒住了脖子,在儲誠喊她時,她被身後的人拖着往某個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