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落月又來了,向謝青瑤說是莫淺在紫荊園等她。
謝青瑤有些意外,但還是去了。
莫淺坐在軟榻上,看見謝青瑤進來,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眼神飄啊飄的,就是不敢與謝青瑤對視。
落月只得在一旁推了推他的胳膊:“怕什麼呢?夫人既然過來了,就是不怪你了!你要道歉,下跪磕頭都行,等跪完了不就和好了麼?”
莫淺的臉頓時紅得跟燒熟了的螃蟹似的。
謝青瑤的心情莫名地便好了起來。
莫淺看見她展顏,明顯地鬆了一口氣,訕訕道:“本該是我去找你的,怕你覺得唐突……”
謝青瑤在桌前坐下,避開他的目光,若無其事地道:“你的傷若是還沒好全,少走動些也好。”
“好得差不多了,我正是要跟你商量。我想……儘快啓程。”莫淺深吸了一口氣,急急地道。
“問過大夫了麼?”謝青瑤有些詫異。
沒等莫淺答話,落月已插了進來:“問倒是問過了,只是兩位大夫都說最好再休息十天半個月的,不然路途顛簸,傷口很容易裂開……現在雨水又多,萬一遇上無處避雨的時候,那可就糟糕了!先生不知怎麼了,跟吃了秤砣一樣,說什麼也不聽!”
莫淺聽見落月當面揭他的短,一時不禁臉紅。
謝青瑤本想起身看他傷口的,遲疑一下又坐了回去,沉吟道:“我昨兒去下邊看過,那個姓吳的侍衛傷口似乎有些反覆,總要過五六天才能上路。咱們並沒有什麼太過緊急的差事,多耽擱幾天,也不是什麼大事。”
莫淺神色尷尬,支吾許久才低聲道:“我是想……我帶兩三個人先走。你可以再等一段時間……我這趟出來還有別的差事,現在已經耽擱太久了。”
“是麼?”謝青瑤的臉色冷了下來。
莫淺避開她的目光,一個“是”字怎麼也說不出來。
謝青瑤冷笑道:“先前說不能分開走的是你。如今急着要先走的也是你!你在怕什麼?我都還沒死盯着不放呢,你倒好……”
“瑤兒,”莫淺漲紅着臉急急道。“你不會覺得我面目可憎麼?”
謝青瑤覺得有些好笑:“面目可憎?你嗎?你不是一直自詡玉樹臨風來着?怎麼轉眼就面目可憎了?”
莫淺怔怔地看着她,許久之後,展顏一笑。
落月在一旁拍了拍小胸脯,笑道:“先生這兩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總是魂不守舍的,今兒可算是好了!”
謝青瑤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不想莫淺恰好也在做同樣的動作。落月愣了一下,笑得更厲害了:“兩位真有齊契!”
謝青瑤懶得再瞪她,別過頭去看架上的綠毛鸚鵡。
爐子上的茶煮好了,落月捧了茶壺過來,靈巧地替二人添上茶。
莫淺下意識地躲避了一下,離茶盞遠遠的。
謝青瑤等茶水斟滿,便打發了落月出去,似笑非笑地問莫淺:“你現在還敢喝茶嗎?”
一向很在意自己形象的莫淺,忍不住又朝謝青瑤翻了個白眼。
謝青瑤好心情地笑了起來。
最初。她也不是不尷尬的,只是細細掂量了一番之後,她發現自己捨不得跟莫淺絕交。所以呢,若無其事地化尷尬爲笑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反正她的臉皮已經是出了名的厚,再厚一點也無妨嘛!
莫淺等她笑完了。纔有些不自在地道:“今天的茶葉沒有問題……這都是落月從外面新買回來的。”
謝青瑤看見他信誓旦旦的樣子,又是一陣大笑。
莫淺終於也跟着笑了起來:“你這丫頭……我該說你什麼好?”
謝青瑤別過臉去,傲嬌地道:“我知道你想誇我呢!你若是想不出合適的詞來。可以說我貌美如花,說我聰明靈秀,說我霽月光風,說我英武不凡……”
莫淺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英武不凡?爲什麼聽到這個詞,他莫名其妙地聯想到了“虎背熊腰”?
這“霽月光風”倒是真的。只是,如果她不這麼“霽月光風”。他或許會更高興的。
罷了,命裡不屬於他的,終究爭不來。她的心在哪兒,他總是假裝看不到,自欺欺人那麼久,難道還不肯清醒麼?
謝青瑤自我陶醉了一陣。忽然低下頭瞅着手中的茶盞,咬着牙問:“你這兩天看見那隻老狐狸了沒有?”
剛剛走到門口的老狐狸聞言打了個哆嗦,轉身便往回跑。
落月見狀忙在後面狂追:“先生等着換藥呢,您跑什麼?”
桂樹林裡傳來了老狐狸的尖叫:“我要是不跑,明年今天你就該去到亂墳崗去給我上忌日墳了!”
謝青瑤攤開雙手,露出一個“我很無辜”的表情:“這隻老狐狸今天怎麼這麼膽小?”
莫淺無奈道:“他怕你把他的狐狸皮扒了。”
“他倒是瞭解我,我惦記狐狸皮的坎肩很久了。還有,據說狐狸肉也是好吃的,我還沒嘗過呢!”謝青瑤撇撇嘴,表示讓他跑掉了真的很可惜。
莫淺向窗外看了一眼,笑道:“不用擔心,他跑不掉的。”
話音剛落,趙小六便拎着老狐狸的脖子把他提了進來,身後跟着忍笑忍得辛苦的二狐狸。
謝青瑤站起身向老狐狸打了聲招呼,露出一口白閃閃的牙齒。
老狐狸一落到地上,就縮着脖子往牆角退去。
謝青瑤抱着肩膀往前走了兩步,老狐狸便一步步地退到了牆角,皺着一張老臉可憐兮兮地道:“小姑奶奶,您就放過我吧!這兩天我已經夠慘的了……”
“你怎麼慘了?”謝青瑤疑惑挑眉。
落月搶着在一旁大笑道:“先生叫人把渠裡的水引到了藥香居的院子裡,薛大爺每天採藥、曬藥,進進出出都要淌水出門,可把他老人家苦壞了!”
謝青瑤聞言低頭,果然看到老老狐狸的褲子皺巴巴的,褲腳拖着一道明顯的溼痕。
她知道莫淺是在替她出氣。心情頓時更加明朗起來。
不過,如果莫淺以爲這樣就可以讓她消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