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謝青瑤不慌不忙地泡了個澡,把自己全身凍到一起的筋骨捋順了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晌午了。
那婆子早在一旁催促了幾百遍,謝青瑤只不理她,反而要茶要飯,直到吃飽喝足,才慢吞吞地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走吧,會會那個不可一世的沈側妃去!”
如果有選擇,謝青瑤真的不願意帶上這個比她還要威風的老太婆,可是沒辦法,她不認識路嘛!薛姨又不是棲芳苑的奴婢,除了這個不知道心裡向着誰的老傢伙,她還能吩咐誰呢?
謝青瑤並不怕這個婆子,只是覺得有些憎恨而已。
如果她沒有記錯,青媚應該是對她提過這個人的。這個被稱作“朱嬤嬤”的老貨,從前可沒少讓青媚受委屈!
想到家裡那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妹妹,謝青瑤不禁有些唏噓。
明明是一胎雙生的兩姐妹,面容身段一般無二,偏偏性情卻是天差地別。妹妹是個風吹一吹就要倒的美人燈,她卻偏偏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瘋丫頭。
這樣也好,如果沒有她這個忍得打耐得罵、皮厚心黑腦殼硬的姐姐在,青媚那個笨丫頭豈不是要被人害死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地方?
比如說昨夜的事,如果當時坐在馬車上的不是她而是青媚,謝青瑤毫不懷疑,現在的青媚早已經變成了一具被泡腫了的屍體,哪能像她現在這樣,泡個熱水澡就依然可以生龍活虎?
這次代替妹妹回府,她不僅僅要在這個地方活下去,更要把妹妹從前吃過的苦、受過的罪,一點一點地討回來!
如果這府裡的人以爲她依然是先前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妮子,她們可就要倒大黴了!
謝青瑤冷冷地笑了一下,看得朱嬤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朱嬤嬤並不傻。主子探親回來,忽然性情大變,她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卻已經本能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說到底,奴才還是要靠主子活着的。朱嬤嬤遲疑了一下,慢吞吞地開口道:“青姑娘,我說這話你可能不愛聽,你雖然是跟沈側妃一起進府裡來的,可人家現在是正兒八經的主子了,你見了面總該給她磕個頭才成!主僕有別,誰還肯跟你講從前一起學戲唱曲那時候的交情?你總不肯給她磕頭問安,她不生你的氣纔怪呢!”
這番話讓謝青瑤有些意外。她轉過臉來看了朱嬤嬤許久,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話確實不中聽,卻恰恰是正理。沈側妃是新貴得寵,正是揚眉吐氣的時候,最忌諱的恐怕就是旁人提起她的出身了。看來她的傻妹妹從前做了不少蠢事呢!
沈側妃住的閒月居寬敞卻不失精緻,比起棲芳苑來,自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謝青瑤一進門,便險些被滿屋子金碧輝煌的裝飾晃花了眼。正彆扭着,耳邊已聽到一聲斷喝:“大膽!見了王妃還不磕頭?”
謝青瑤冷不防被嚇得渾身一顫,擡頭便看見一個吊梢眉的小丫鬟凶神惡煞地盯着自己。而在她的身旁,一個身穿大紅色宮裝的女子帶着驕矜的微笑,款款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想必這就是那個一步登天的沈側妃了吧?
謝青瑤眉梢一挑,忽然重重地跪了下去:“我竟不知道自己回趟孃家的工夫,府裡已經封了王妃,沒趕得上過來賀王妃的大喜,請王妃恕賤妾不知之罪吧!”
“你!”沈心妍霍然站起身來,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指着謝青瑤,氣得渾身發顫。
她確信這個眼中釘是來給她添堵的!
“王妃”這兩個字聽着倒是舒坦得很,可是這個稱呼自己的丫鬟私下裡叫幾聲就罷了,若是傳到梅側妃的耳朵裡去,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風波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