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微微擡起下巴,目光既不可見的閃爍了下。
“沒有提前打聲招呼,突然來拜訪,是我失禮了!阿姨去的那家醫院,是顧雲凡和顧瑾合夥開的。”
解釋清楚了,似乎一切都明瞭了,寶珠反應不大,很淡漠的出聲:“顧瑾。和顧雲凡……他們開了家醫院?”
南瑜點頭。
“他做了醫生?”
沒有說名字,南瑜也知道她問的是誰,這是一種銜接關係,相對應的透露出她所知道的一切。
聽說,寶珠阿姨是最近剛從美國回來,她……走了那麼多年,一定對這邊的所有情況都不清楚,包括顧瑾的!
所以纔會不知道,顧瑾二十多年來生長經歷!
“顧瑾所讀的大學是昆明醫科大,畢業後成了名很有權威性的外科專家,他……同顧雲凡合夥開了家醫院,就是您去的那家,每天駐守在手術裡救死扶傷……”
“呵,救死扶傷?”寶珠諷笑一聲,那雙酷似顧瑾的眼同樣的透着一絲冷冽,“我很好奇。他父親怎麼會同意他去讀那樣的大學?”
南瑜怔怔的問:“那樣的大學不好嗎?”
“國內最著名的清華大學,不管是顧家還是我柯家都對其寄予了很大的厚望。……而顧瑾卻選擇去昆明醫科大,如此的叛逆,我真想看到,他父親的臉色會是怎樣的精彩?”
漫不經心的語氣,不難聽出裡面的幸災樂禍。
南瑜呼吸停了下,眉頭微蹙,她不贊成的開口:“不管顧叔叔有沒有贊同,他能有今日的成績,已經很厲害了,您難道不應該爲他感到驕傲嗎?”
“叔叔?”寶珠好笑的打斷她,轉移話題:“你不是顧瑾的妻子嗎?爲什麼給他的爸爸叫叔叔?”
那樣似笑非笑的表情,南瑜感到一絲無力招架的難堪,“……還不習慣。”
“不習慣,還是沒有被顧家認可?”
南瑜猶如一下子被人掐住了喉嚨,吐不出來一句話。
寶珠鬆開了手坐直身體,“南瑜是吧,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突然造訪,不過還是謝謝你有這份心。好了,看也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可是您的身體……”
寶珠冷下視線看着她:“怎麼,連你也是來看笑話的?”
“不是,”南瑜心裡一緊:“從顧雲凡那裡知道了您的情況,我來這裡就是想勸您接受治療……”
“呵。真是笑話了,我兒子都不來,你又算什麼?”
南瑜艱難的解釋:“……顧瑾他人在西安。”
“你別是告訴我,他什麼都不知道,而你得到了消息就跑來了!”
“我……”
“請你離開。”寶珠突然說道。
南瑜看着她,“我不懂,您爲什麼……”
“聽不懂人話嗎?”
如果上面是還算客氣的趕人,那麼這句已經存了絲怒氣。
她的態度很堅決,南瑜一時都不知道該從何處去說,或許挑在今日過來本身就是錯的。
她自認爲可以勸導她接受治療,可以幫助他們母子化解其中恩怨,可到底的想法還是太單純了些。
她根本就不清楚他們所有人的想法,只從顧雲凡哪兒聽到片面之詞,碰壁被給予的難堪,也是她不自量力使然。
一步一步走下樓梯,腦海裡回想着寶珠阿姨的舉動,那樣一個端着優雅與孤傲並存的婦人,即使是在病魔纏身的情況下,也不失自己獨特的典雅高貴,氣質就是那般的由內而外散出。
不難猜出她年輕的時候。又是怎樣的風姿綽約。
她如此的拒絕外人靠進,甚至對於顧瑾……她是他的媽媽啊,爲什麼連一點的母愛都從未露出?
南瑜猜不透有多大的仇恨,會使得這一家人的態度如此……腳步不自覺的停頓下來,她覺得有些話還是沒有說清楚,就這麼的回去,不就真應了寶珠阿姨的態度,瞧不起。自我膨脹的不自量力。
南瑜想了想,再次轉身返回去。
本是因爲寶珠的突然離去,使得一個家庭破裂,小小的顧瑾不能享受同齡孩子應有的父母關愛,爲什麼還要以那樣的態度,就好像……是別人對不起她一樣!
上了最後一節樓梯,疑惑的是,門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大開着。
裡面靜悄悄的,南瑜隨着走進去出聲喊:“阿姨,寶珠阿姨?”
走進屋子了,一眼看到那倒在地上痛苦蜷縮在一起的人,南瑜大驚。“阿姨。”
她的力氣很小,奔到寶珠身邊想要拉起她,可犯病的人正是痛苦的時刻,緊緊的一瞬間,那額頭已經佈滿密汗,根本就拉不起來。
寶珠牙關咬得緊緊的,從喉嚨深處吼出陣陣疼痛難抑制的聲音,眉頭緊緊蹙着,被南瑜環住身體,她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樣,抓的南瑜的胳膊也跟着一併痛着。
南瑜被嚇到了,把人環在懷裡。嗓音有絲哽咽的說“您忍忍,我叫醫生,我打電話叫醫生……”
正要去翻,寶珠從牙縫迸出一句,“不許打。”
“可是您……”南瑜快急哭了。
似乎有所減輕,她重重的鬆了口氣,虛脫地說:“老樣子了,過一陣兒就好。”
“那,我,我,我先扶您去牀上躺着,有藥嗎?”
寶珠點了點頭,南瑜艱難的把她扶起,讓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看準內室,往裡面一點一點的挪步子。
說真的。很害怕,突然的突發狀況,令她才意識到一個人生命的脆弱。
更何況,寶珠阿姨還是一個人,如果她今日沒有過來,她犯病了該怎麼辦?躺在地上,等那陣疼痛緩過去了再起來嗎?
想想,心底就涌起酸澀。
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下,南瑜轉頭看到牀頭桌几上放着的好幾瓶藥,她拿起看,全是治療乳腺癌,減緩疼痛的藥物。
南瑜起身去倒水。而到廚房去看的時候才發現冰鍋冷竈的,垃圾桶裡甚至還扔着未吃完的方便麪。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從未有這麼一刻想要給顧瑾打電話的衝動,一個人真選擇消極墮落,浪費掉生命僅有的時間,實在太容易了!
拿起小几上剛進門寶珠給她倒的水,她沒有動,這時候的溫度剛好可以喝藥。
一次犯病,寶珠阿姨看上去很是虛弱,南瑜放下水杯替她捻好被子,看着她的睡顏,輕眨着眼逼回裡面涌起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