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鳴聲驚動到了他,顧瑾擡頭看去,一眼見到她慘兮兮地站在馬路中央,驚慌失措左右觀看,腳步似乎有要往回返的趨勢。
眸子凝住,他扔掉半截煙,大跨步伐穿梭流行車道間,正當她轉身想往回跑的時候。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臉色陰沉的很難看,強行拖住她,走回車子旁。
南瑜踉蹌地跟不上他的步伐,好不容易站定,他沉着着嗓音就罵她,“你還真長出息了啊,連過馬路的勇氣都沒有,又何苦要跑過來?”
她一下子委屈起來,怯怯的,站他面前就像被老師訓話的小學生,“對不起……”
顧瑾一手插在腰上,背過身不願見她那副模樣,語調裡還存留着一絲隱忍的怒氣,“南瑜,對不起改變不了任何東西。爲什麼想着後退?如果堅持多走幾步你就能過來。”
她沒有聽出他話語裡的含義,想着自己當時的怯懦,都走在馬路中央了,卻因爲害怕而想要折返回去,其實回去和過來要面臨的都一樣,都是要穿插如離線的箭一樣的行車間。
南瑜垂下頭,嗓音低的幾不可聞解釋:“當時很害怕……”
顧瑾轉身去開車門,看也不看她眼,打開副駕駛的門,冷冷開口:“上車。”
南瑜磨蹭過去坐進去,他關上車門到駕駛座,仍舊寒着臉,啓動引擎,車子緩緩開出停車道。
過了會兒,看他不是要開回家的路,南瑜忍不住問他,“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接人。”
她扭頭看他,眼裡滿滿的求知慾,可他卻不再開口。
南瑜不敢去觸他的火頭,乖乖的坐着,腦海裡忍不住去想剛纔他盛怒的樣子,其實那是在爲她擔心嗎?所以才厭煩她的躊躇不前,是挺沒出息的,那瞬間升起的惶恐。
這似乎就是一種本能。爸爸教會的她,好像預言一樣,他早早的教會了她面對挫折時的應付方法,那就是躲。爸爸說。‘魚兒的性子那麼乖巧,和別人起衝突肯定幹不過人家,瞅着形勢不對了,就趕緊躲嘛。三十六計走爲上計。’這不爲一個好辦法。
小時候下鄉到奶奶家,鄉下孩子比較野,南瑜起初還怯怯的,後來和前後院鄰里大哥哥姐姐玩熟了。性子也跟着放開了。某次和小夥伴們出去玩過家家,小孩子也都不知道什麼,就在小麥稈哪兒點着火玩做飯,然後一不小心就給點着了旁邊一堆麥稈子。大火沖天而起,燃燒的那瞬,他們都嚇得慘白了臉,然後慌忙四散地跑去叫大人。
據說那天參與的孩子沒一個躲過捱揍,南瑜算是幸運的,因爲在大火燒起來後驚慌失措下,她偷偷躲進了旁人土牆下面,等大人們撲滅了火,爺爺奶奶纔想起了她,慌亂的趕忙尋找,最後找到了看她滿身髒兮兮地模樣,早已忘了責備的話。心疼地說,魚兒被嚇壞了,不怕不怕,奶奶在這兒。那是真真切切的疼惜,爺爺甚至還反過身去罵那些比她大的大哥哥姐姐,說他們帶壞了她。
南瑜不忍心看到大哥哥姐姐因她受累,怯怯地解釋說,不怪他們,是她要和他們一起玩的,結果引得一衆大人誇讚她懂事乖巧。
——明明不是那樣的,縱火案,她也參與其中來着!
回去後。她細細把前後發生的事情對爸爸說了,爸爸一反常態地居然誇讚她躲得好,因爲只是燒了堆麥稈子,沒出多大的事兒。她要是不躲起來,爺爺奶奶會很難做人的,因爲他們不捨得打她。
如此寵溺的教養方法,形成了她至今怯懦不懂迎刃解決一切難題的性子。真的很不好。因爲每次退步,都相信後面有親人給她支撐點,直到五年前,最親的親人從她身邊離開……
……
車子不知什麼時候停下。胸前扣着的安全帶突然解開,南瑜回神下巴就被一股大力捏住,不容抗拒的,薄脣覆蓋下來。攫住她的,帶着懲罰意味,蠻橫地闖進去。
南瑜不知道顧瑾突然又在發什麼瘋,在前座這樣的情況下,要知道外面的人只需稍稍回頭,就能看到裡面情況。她想讓他停止下來,可是一張口,便被他更加深入。她呻吟出聲,拳頭敲在他肩臂上,就像撓癢癢一樣。
他不退卻分毫,追趕着她,南瑜眼角瞥見外面路過的行人,很害怕下一秒就被瞄見裡面,羞怒交加下,默尖用力咬了他一口。
他吃痛地退開,擡起頭眼眸陰沉沉的帶着火瞪她,南瑜瑟縮了下,突然委屈的哽着聲,“顧瑾,會被人看到的。”
他深深看了眼她,終究什麼也沒說,解開安全帶下車。
過往的行人大包小包的,南瑜這才注意到車子停在了火車站門口。也不知道他要接的那個人是誰,想了想,她跟着下去。
人來人往密密麻麻的,一眼全是陌生面孔,幾乎看不到邊際。南瑜站在邊上,突然一夥人擁擠着出來,大包小包的行李,堆積着猶如一個行走的小高山。眼看着就要往她這邊斜倒下來,顧瑾突然出手替那人撐住,這才阻止了一場坍塌事故的發生。
待那人走遠,顧瑾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注意了眼周圍才拉着她走了進去。
喧鬧而嘈雜的沸騰聲,南瑜緊緊跟上他的腳步,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無端的,竟有種自心底而生的穩穩安全感。
等候的時間緩慢而無聊,他一直抓着她的手,南瑜也沒有掙脫,看着擦肩而過的人羣,或匆忙,或悠閒,還有哇哇直哭的小孩,很有意思,她像個局外人一樣觀察着這一切,事實上,接他的朋友本身也沒她多大事兒。
她是被他硬拽來的!
遊神間,抓着她手的大掌突然鬆開,捂出的暖意一下子消失,冷冷的涼意鮮明的傳達緩慢消散的餘溫。南瑜轉頭看去,他冷淡的伸出手,就像打的一樣,放平着胳膊,並沒有擡高,然後她看到了那個小平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