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鬆餮被抓到之前家裡就被查過一次,那時我偷偷打印了一把鑰匙,目的就是爲了能再次進來。
他從楊若若那獲得三百萬後就讓他母親將賣掉的房子重新買回來,所以飛鴿院只有他一人居住。
他住的是一套簡陋的一房一廳,屋子很小,勝在東西少,看着不算擁擠。
之前來搜查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
可誰又能想到,在通訊如此發達的當下,倆人會用一張紙交流。
我將趙鬆餮寫字桌所有的書和本子翻了一遍,最後在一本練字帖裡找到那張摺疊紙。Wшw ☢тt kΛn ☢co
我攤開摺疊紙,觸目一行如行雲流水十分娟秀的行書。
——我答應你。
我揣着字條慌張回到黎樣,在陸孤城的書房裡翻了許久,最終在一本書裡找到與紙條上一模一樣的字體。我想笑,因爲我終於找到了與裴清妍有關的線索。但看着陸孤城的書房,我久久未動。
書房的門把被擰開,我擡起頭,映入眼簾是陸孤城微皺着眉的臉,“怎麼沒有等我先回來?”
我愣了片刻,不動聲色收起情緒,微扯嘴角,“突然想起好像在你書房裡落了東西,就回來找找。”
他靜靜看着我,良久,對於我拙劣的謊言,做出了妥協,“找到了嗎?”
我搖頭,“沒有,應該是我記錯了。”
他牽着我回到我的公寓,“趙鬆餮招了,楊若若也承認了。”
“恩。”我淡淡哼了個單音節字,垂睫,“我有點累了,想去休息。”
陸孤城捧住我的臉在我額上落下輕輕一吻,“去吧。”
我鑽進被窩裡,聽着外頭的動靜,陸孤城在三個小時後出了門,我一下從牀上彈起來,套了件衣服直奔警局。
紀彥明看見我不免驚訝,“怎麼了?”
我將摺疊紙和從陸孤城書房裡拿到的對比樣本遞給他,“幫我做張鑑定書。”
鑑定結果百分之九十七。
我捏着鑑定書嘴角微搐,“我要見趙鬆餮。”
審訊室裡,我將摺疊紙攤開在趙鬆餮面前,他十分震驚,不可思議看着我。
我道,“別和我說這是楊若若的,裴清妍的字跡,鑑定結果百分之九十七。”
我目不轉睛盯着他,“說吧,在這場案件裡,你隱瞞的……”
“這是裴清妍的字跡?”他驚訝打斷我的話。
我衝上前揪住他的衣領,歇斯底里吼道,“你還要裝蒜到什麼時候!”
他既無辜又委屈,“我沒有,我的確沒有想到你會找到這張紙,可這張紙我真不知道是裴清妍的字,楊若若當時叫我去尚京堂,讓我故意撞翻裴清妍手中的東西就是爲了神不知鬼不覺給我這張紙,她便是拿這張紙回答我將我妹妹送出國的條件。”
紀彥明走過來將我攬入懷裡,我不肯撒手更用力揪着趙鬆餮的衣領,我感覺自己的眼眶微微溼潤,我繃緊牙關,低低擠出一聲,“求你,說出來吧好嗎?”
趙鬆餮愣愣看着我,“我已經說完了。”
他話一落我狠狠打了他一拳,“爲什麼不肯說實話!到底是爲什麼?”
紀彥明抱起我走出審訊室,我奮力掙扎,“紀彥明,放我下來!”
他將我放在辦公桌上。
一鬆了束縛我便要衝回審訊室,他抓住我的手腕將我困住,“言希望,你冷靜點!”
“我怎麼冷靜!”我紅眼看着他,淚如雨下,“我也欠白家,一條命。”
紀彥明心疼看着我,攬住我的背將我納入懷裡,我將要掙扎,脖頸上傳來悶疼,於是眼前一黑栽進紀彥明懷裡。
醒來是在黎樣,看着熟悉的臥室,我猛地坐起來,小腹上一重,未及回頭,被人迅猛一帶跌進溫熱的懷裡。陸孤城摟着我,清冷的聲音響在我頭頂,“你需要休息。”
“我已經休息夠了。”
他沒說話,拿起手機給我看,瞧見凌晨5點的時間,我愣了愣,看了眼外頭的天色,沒再掙扎。
“我是怎麼回來的?”
還有,那張紙呢?
我摸了摸口袋,並沒有摸到紙條。
“紀彥明打電話給我,說你暈倒在警局。”
我是被紀彥明打昏的,東西應該還在他那。
聞言我更加斷定東西在紀彥明那,於是吃過早飯我便趕往警局,陸孤城不放心我,想一起來,我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就讓陸七送我過去,而且我很快就回來。”
他思索了片刻才輕輕頷首。
我讓陸七在外頭等,獨自一人迅速衝進紀彥明辦公室,那個男人正對着電腦沉思,“紀彥明,那張紙呢?”
他一愣,眉心微蹙,“我一併拿給陸孤城了。”
我臉色刷的白了,馬不停蹄趕回黎樣。我以最快的速度衝上樓,推開門的瞬間,正看見陸孤城手裡拿着一張——正在燃燒的紙。
“住手!”我淒厲大叫,從他手中奪過紙條,可來不及了,火燒得很快,我奪過來時,只剩一塊角,裴清妍的字已經燒沒了。
我看着手中僅剩的三角形紙片,試圖從當中再翻出裴清妍寫過的那四個字。
可惜什麼也尋不到了。
我頹然垂下手,紙片從我手中滑落在地,我的淚順着眼角滑下去。
陸孤城的手碰上我肌膚的剎那,我猛地哆嗦,用力拍掉他的手,“別碰我!”
我連連後退,只覺胸口裡有什麼漲得十分難受,我使勁喘氣,可憋悶的情緒無處遁形。
我千防萬防,就是怕他偏袒裴清妍。
然而最後我還是輸了。
陸孤城被我吼得怔了一瞬後直接朝我走過來,我冷眼呵住他,“別過來!”
他沒有片刻停頓,抓住我的手腕並摟住我的腰,“你冷靜點。”
聞言我盯住他那雙幽深的瞳孔,抿脣笑了。
他凝眉看着我,看着我放聲大笑。
我推開他覆在我腰上的手,“陸先生,先將手鬆開,讓我冷靜點。”
他確然鬆了,卻將手繞到我的後腦勺上,這是他吻我前的標誌動作,我幾乎沒有半分猶豫,擡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掌聲在偌大的客廳裡尤其響亮。
看着他臉上瞬間紅腫的痕跡,我自己亦是一愣,不過,只一瞬,我回過神來,無情將他從我身前推開。
“知道我爲什麼瞞着你調查裴清妍嗎?就是因爲我不想看見這樣的結局。我知道最後一定還是瞞不住你的,只是我沒想到,你能做的這麼徹底,連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最後一絲希望你都能毀的這麼幹淨。陸孤城,你是和裴清妍聯起手來,毀掉我的吧?”
這最後一句話有多重我也明白,我相信他不是這樣的人,而此刻我沒辦法控制自己冷靜。
我心灰意冷,已然絕望。
我毫不猶豫開門離開,他拽住我,“你冷靜點,這事我慢慢和你解釋!”
我甩掉他的手,“不用解釋,就這樣吧陸孤城,讓原本錯誤的開始到這裡結束。”
他還想來抓我,太白猛地衝過來咬住他的褲腳,我深深看了太白一眼,轉身衝進電梯。
離開黎樣,我漫無目的走在街上,灰暗天色的籠罩就像一頂巨大且無形的網將我死死裹住,我捂住喘不過氣的胸口緩緩蹲下來。
失去唯一的證據,趙鬆餮也拒不承認。
我能將裴清妍怎麼辦?
我半跪在地上使勁兒錘打胸口,任淚如泉涌也沒有哭出一點聲音。
紀彥明蹲在我面前時,我有點使不上力接過他遞來的紙巾。
他默不作聲抽出一張塞到我手裡,然後打橫將我抱起來。
我捏着紙努力壓着歇斯底里的聲音,“我沒臉見蕭蕭……我沒有……替她討回公道……”
他的手施力將我抱得更緊,極輕說了一句話,“我替你討回來。”
我擡手捂住眼睛,弓着腰哭到岔氣。
紀彥明帶我回他公寓時,我哭了一路。他將我放在牀上,我一下子整個人蜷成一團。
靜謐的臥室裡只有他極輕的聲音,“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就叫我,我在外面。”
我沒有動,他拉過被子蓋在我身上後便關門出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好累,然後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直追溯到我小時候。
我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以及楚小莫擔憂的臉。
前段時間,她多次想來見我,但我因爲參與調查兇手的事便一直拒絕她,所以她也並不知道我在調查關於兇手的事情。
此次見着她,我才發現,我好像有好久沒見過她了。
她眼眶紅紅,“好些沒?還難受嗎?”
我搖頭,想坐起來卻使不上力,左手一用力也傳來一陣刺疼,我擡起左手,輸液管隨之盪到我面前,我微愣,“我這是怎麼了?”
“你生病了,燒到三十九度。”
怪不得,睡個覺都不覺得安穩,好生累。
被楚小莫摻扶着坐起來,我道,“我睡了多久?”
“兩天了。”
我一驚,“趙鬆餮和楊若若一事進展如何了?”
“他們倆人一個從犯,一個主犯,在警局將所有的事情都招了,下午三點就開庭進行最終判決。”
“現在幾點?”
“你彆着急,還有時間,現在才上午十點。”
聞言我頓時鬆了口氣。
“紀彥明呢?”
楚小莫起身倒了杯水遞給我,邊走到我另一邊牀邊查看輸液瓶邊道,“回警局了。”
我輕輕點頭,沒有問及陸孤城,她也沒跟我提起他。
下午兩點,我們從醫院出發前往法院。
法院裡我再次看見多日未見的白母,她較上次見面又憔悴了幾分。
她看見我,目光微微躲閃。
我走到她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轉身離開時,我看見她一雙渾濁的眼睛蓄滿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