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白家一家人,我還在觀衆席上看見裴清妍。
她看見我,很平靜的與我對視了幾秒鐘後才挪開視線。
我不甘心的攥緊拳頭,可對於她在這案子上的‘無罪’我無能爲力。
楚小莫握着我的手安慰我,“沒事了,都過去了。”
我反握住她的手,回以一笑,“我沒事。”
開庭前幾分鐘,審判長及審判團前後進來,我特意看了審判團一眼,果然在當中瞧見紀彥明。
隨後楊若若和趙鬆餮一起被押上來。
倆人一出現觀衆席上瞬間一片喧譁。
審判長重重砸了一聲法槌,法庭上頓時鴉雀無聲。
“這是被告筆錄。”紀彥明向審判長呈上一份文件。
法庭上安靜了數分鐘,審判長看完筆錄拿起法槌道,“被告楊若若指使被告趙鬆餮對白蕭蕭行兇,致其喪命,其行跡惡劣,予以死刑判決。雖趙鬆餮是從犯,但其行爲殘暴,死者喪命其手,當與主犯同罪,予以死刑判決。”
話落‘咚’的一聲敲下法槌。
觀衆席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我看見白家一行人終於喜極而泣,可我怎麼也笑不出來。
楚小莫亦是十分激動抓着我的手,淚如雨下,“希望,蕭蕭這下,總算能瞑目了。”
聞言我的眼淚毫無預兆掉下來。
她如何會瞑目。
楚小莫只當我是喜極而泣,擁着我一個勁安慰我。
我趴在她肩上穿過人羣直勾勾盯着裴清妍。
這事,還沒完。
她察覺到我的視線轉過頭來,勾起一道勝利者的弧度,拿起包包優雅起身走出去。
我一直盯着她直到她被門擋住我也還盯着那個方向,突然出現的身影擋住我的視線,我擡眸的同時紀彥明手執文件輕輕砸在我頭上,“還看!燒退了沒?”
我有些懨懨點頭,“恩,退了。”
他揉了揉我的頭,“那回去吧。”
“恩。”剛一站起身,我怔在原地,後知後覺,回去,回哪?
黎樣?
現在我只要一想起黎樣就想起陸孤城燒那張紙的畫面,我深吸口氣道,“我還不想回去。”
楚小莫叫起來,“那你想去哪?你病剛好,不能亂跑!你不想回黎樣沒關係,回我那!”
看來她的確知道我和陸孤城之間生了嫌隙,只是具體因爲什麼她不知道。
聽着她的話我的鼻子又微微一酸,上一次和陸孤城鬧掰,我住在白蕭蕭那,她還勸導我不要和陸孤城之間有什麼誤會。
哪來的誤會,只是裴清妍確然比我重要罷了。
紀彥明忽然插話進來,“住我那吧,我這幾天還要再處理幾個小案子,住警局裡,那邊空着也是空着。你要是過去住,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進去。”
楚小莫疾聲拒絕,“那怎麼行,讓她和你住我不放心,讓她一個人住我也不放心!”
“沒事,我過去住。”
楚小莫聽了我的話反應很大,堅決反對,“不行,我不同意,你要是再燒回去怎麼辦?”
我嘆了口氣,“我不是小孩子。”
紀彥明卻認同楚小莫的話點頭,“有道理,鑑於你大病初癒,如果我打電話給你你不接,發短信你不回,我就會進去看看你。”
我沒有異議。
我們並肩走出法庭,紀彥明去開車,我和楚小莫在原地等他時,陸七忽然出現在我面前,“夫人,陸總在前面等你。”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停在不遠處。我面無表情看了一眼後道,“陸七,該改口了,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陸七面不改色,繼續謙卑道,“夫人,陸總說了,您要是不過去,他就要強行將您帶走了。”
我沒忍住嗤笑出聲。
遠遠瞧見紀彥明的車開過來,我推開陸七,“不好意思,讓讓,謝謝。”
紀彥明的車在我面前停下,我打開車門剛要坐進去,手腕上一疼,同時一股力量瞬間將我拽出去。
陸孤城的臉極是陰沉,攥着我的手腕便往他車的方向走去。我想收回手可他力氣太大,氣得歇斯底里大吼,“陸孤城,放手!”
他站住腳回過頭來,幽深的瞳孔噙着我看不懂的東西,輕聲衝我道,“乖,我們先回家。”
“希望,過來。”紀彥明倚着車門站着,楚小莫在他身後一臉擔憂看着我和陸孤城。
陸孤城冷冷睨了紀彥明一眼,像上次在警局裡那樣嗤了他一聲,而他這聲嗤笑卻叫我生出一股莫大的勇氣,我用盡全力甩掉他的手,這一甩,也真甩開了。
我感覺我的心口在這一瞬間被劃開一道口子,我很冷,可我頭也不回。紀彥明跑過來搭住我的背,極有分寸的靠近,將我護回他車旁,併爲我打開副駕駛座。
紀彥明開車從陸孤城身旁經過時,我餘光瞥見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渾身戾氣,整張臉繃得厲害。
紀彥明先將楚小莫送回楚家再送我回他公寓。
他一送我進門便離開了,偌大的房子裡再一次只剩我一個人。
今天我是強行出院的,醫生要我再休息一天,但我不肯,他不得已給我開了副藥。
我吃完藥後上牀睡了一覺,醒來是凌晨四點半。
想起被判死刑的楊若若,我依然不死心,九點的時候獨自一人去探監。
楊若若面無表情看着我,臉上沒有半分即將執行死刑的慌張,相反,還有些慵懶的靠在椅背上,“還不死心?”
“值得嗎?”
她裝傻,“值得什麼?言小姐,話別說一半,我不喜歡玩文字遊戲。”
我目光犀利盯着她的眼睛,勾脣笑起來,“看不出來,原來你那麼偉大,她把你當槍使,讓你替她去死你都願意,她養的這隻狗真是聽話得緊。”
她臉色頓時一沉,我無視她的臉色道,“楊若若,你當真不怕死?”
她身子忽地一躍,單手撐在桌面上湊到揚聲器邊上來,“言希望,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想從我這挖出什麼秘密去?邊說門,窗都沒有!你鬥不過我們的,我死了沒關係,反正總有一天,你都會下來陪我!”
她說完關了揚聲器,輕蔑睨了我一眼後轉身走了。
三天後,我忽然接到紀彥明的電話,“楊若若和趙鬆餮剛剛執行完死刑,執行死刑的時候,楊若若十分驚慌說要見裴清妍,並且一直在嘟囔一句話,最後辨出是三個字,‘替身呢’,後來她說要見你,說只要你救她,願意全部告訴你。”
我愣住,霍然站起身,“她人呢?”
他緘默了片刻道,“死了。判決書一旦下來便不會更改,除非案子及時重審,而她所有的異常,只被當做‘死亡恐懼症’處理。”
草!
“裴清妍那個喪心病狂的賤人!”
怪不得我去見楊若若的時候她那麼淡定,原來是因爲裴清妍早就答應她用替身代替她執行死刑,這樣她便可神不知鬼不覺活下去。可她萬萬沒想到,裴清妍壓根沒想過要救她。
如果說在殺死白蕭蕭嫁禍於我的計劃裡,趙鬆餮只知一半,那楊若若知道的便是全部。
裴清妍怎麼可能讓她活下來?因爲只有死人,纔是永遠不會開口的。
只有趙鬆餮死了,她也死了,才能形成死無對證的局面。
裴清妍才真正除掉被揭穿真面目的危險。
而在楊若若執行死刑的時候,裴清妍又在做什麼?
得知她在黎樣,我從紀彥明公寓出來,橫穿馬路直衝進黎樣。
陸孤城帶她進的是他的那套房,便是我家。
我敲響房門,開的人正是裴清妍。
我紅眼一把攥住她的衣領,“裴清妍,你還是人嗎?楊若若死了!你答應過她什麼記得嗎!”
她無辜瞧着我,臉上的淚痕未乾,“我也剛知道她已經被槍決了。”
無辜無辜,到現在還在裝無辜,我恨不得掐死她,手上的動作同步大腦。我用盡全力掐着她,幾乎失去控制,充斥我腦海的只有爲蕭蕭報仇,爲楊若若報仇甚至爲趙鬆餮報仇的念頭。
他們三個,都成爲她爲除掉我的犧牲品。
生而爲人,她有什麼資格活着!
陸孤城衝過來掰我的手,我看着裴清妍漲得通紅十分難受的臉只覺痛快,更用力不讓陸孤城掰開。他見我更用力直接打了我手肘一下,我疼得撒了一隻手,他又打掉我另一隻手,將裴清妍護在懷裡,擁着她在沙發上坐下一個勁給她捋氣。
那麼諷刺的一幕。
我咬牙嚥下哽咽將一切痛往肚子裡吞,眼瞧裴清妍順了氣極是虛弱在陸孤城懷裡搖頭說自己沒事,我拍着手笑起來,“真是不好意思,我險些剎不住手將你掐死了,沒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陸孤城和裴清妍同時看向我。
一個眸子微冷,這個是我愛的男人。
一個擔驚還有些受怕,這個是我最恨的女人。
我拍掌走到倆人身後,撐着沙發矮下身來看着裴清妍,“其實我今天不是來掐死你的,剛剛是情緒上來了,有些沒控制住,你別怕,可能即將成爲你男人的男人在這,我得不了手。”
陸孤城猛然起身走到我面前,帶着一股壓迫壓下身子來與我平視,眸子裡的冰冷隱隱夾雜滔天怒火,可他的聲音非常平靜,“鬧夠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