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故人以南,小城以北 > 故人以南,小城以北 > 

chapter120澄澈的世界

chapter120澄澈的世界

我被逗得發笑,撿下他落在頭上的樹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他滿意的點頭,跟着我的腳步走上來,猶豫不決的問:“以前,你還坐過誰的自行車?”

“恩?”我一時摸不着頭腦。

“是你……相好?”

我哭笑不得:“你從哪學來的這個詞?”

“剛剛剪頭髮的師傅說的,還有好多人都這麼說過,我就大概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我一個沒忍住就說:“搞半天你這腦袋沒砸壞啊,智商還挺高的。”

說完我就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顯然他也發現了,眉頭一簇,神經兮兮的問:“你知道我頭部受過傷?”

“呃……”這還真把我問住了,我轉悠着眼睛望別處望,敷衍道:“我見你頭上有道疤,估計是給砸的。”

“哦!”他也沒懷疑,伸手摸了摸那道疤痕,猜想道:“也許我就是給砸的失去記憶,是誰這麼狠啊。”

我搖着頭笑,心想纔不是,你丫那明明是自己衝上前擋下的花盆,可沒人指示你這麼做。他一個人邊想邊走,沒多久就把我甩的老遠,我跑着趕上去,直呼:“你慢點,別走丟了。”

他站在金黃的麥田中間,穿着麥色的毛衣,彷彿與自然融爲一體,我的頭髮被風吹得漫天飛舞,他轉過頭來對我好似嘲笑,即使隔得很遠,他那雄厚的聲音彷彿在整個田野迴盪,他說:“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絕不離開一里之外。”

我支撐着自己的膝蓋長長喘息,你這兔崽子,以前世界那麼大,你想去哪都沒關係,而現在你已不再屬於這個世界,我怎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叫你的名字,可我喊不出來,你已不再是他,說了,也不過是在喊一團空氣,沒人搭理。

他走上前來把我扶起身子,輕輕搖晃我的胳膊,嘟着嘴撒嬌道:“陵風,你不要生氣,我以後不會丟下你亂跑了。”

我不可思議的擡眼瞪他:“誰教的你這一招。”

“隔壁家小花讓我跟她玩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然後我每次都拒絕不了。”他說話的神情好像get新技能似的。

我無奈的說:“你還真好騙啊,人家只是個五歲的小女孩,你可不能學他。”

“哦……”我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問道:“那她還說長大要嫁給我,是不是在騙我?”

我氣不打一處來,這人的智商已經和五歲小孩齊平了嗎,我篤定的打了個響指:“沒錯!她就是在騙你,所以以後她說什麼,你不要傻乎乎的答應。”

我向前走兩步,又退回來警告道:“她太小了,你不能娶她。”

“爲什麼?”

“不合法!”我已經被氣暈了。

“那我能娶你嗎?”

呃……我竟一時語塞了,天吶,這居然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開口說娶我,可是怎麼辦,他已經不是他了,最最坑爹的是:他是個黑戶,我爸媽雖然嘴上不說什麼,心裡還是不想我一直這麼耗下去,因爲這個社會真名實份纔是最重要的,沒有紅本本的愛情就是一盤散沙,永遠得不到結果。

可我不能放棄他,我不會再放棄他了,這將是我們最終的機會。我的面色絞擰在一起,視線悠遠的盯着前方,像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久久做不出迴應。小北瞪着一雙懵懂的眼睛,像小狗搖尾巴似的說:“你怎麼不回答我?”

我擡臉認真的解釋道:“不要隨便說出嫁娶這兩個字,這是一輩子的事情,不能亂說。”

“我沒有亂說,陵風,我這一輩子是從你開始的,當我睜開眼睛的第一刻看見的就是你,所以我這一輩子都只給你一個人。”他說話的神情似乎在承諾着什麼,最後眼睛眯成一道狹小的港灣,彎的像月牙。

我本來很鬱悶,這人說的驢頭不對馬嘴,再見他冷不丁的笑了起來,我霎時明白過來,這老狐狸!明明什麼都懂,還非要裝傻着問我,真可惡,每每見他這副臭模樣,我都想掄起袖子抽上幾巴掌。一個人失了記憶,忘了認識的人,性子卻一點也沒變,奸詐,而幼稚!

我氣沖沖的把他推遠點,轉頭撒腿開跑,也不知是被他戲弄了,還是見了他這副樣子想到以前,心裡五穀雜塵的,又是氣憤又是難過。正在拿鐮刀割麥子的老伯對我咆哮道:“小姑娘慢點跑,把我麥子壓彎啦。”

我慚愧的一個勁低頭道歉,小北把我攔在身後,替我說道:“爺爺對不起,我這就把它們扶起來。”

說完就彎腰去把麥子從根部拔正,他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做起來倒十分順手,現在的他就像初生嬰兒一般,看見什麼學的很快,當然也有智商高這一點。他踮起腳尖纔在田埂上,爲了不踩到其他的麥子,身體伸的好長去撥弄,不一會兒就累出一頭汗。

老伯看着於心不忍,就把他叫停:“小夥子別弄了,反正過會都要割掉,你要是體力好就幫我開收割機,我這一把老骨頭折騰不起那玩意。”說着指了指遠處的機器,小北一看還挺興奮,撩起袖子就走了過去。

我一把攔住他,憂心忡忡的說:“這東西不像轎車,你未必會開。”

他說:“我去試試,說不定就會了呢。”我沒再阻止他,心想:現在你想做什麼就去吧,沒人會扼殺你的自由。

小北坐上那輛龐大的收割機,憑空試了試它的功能,然後自信滿滿的叫我讓開,腳一蹬就開了出去,他學習新事物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好,這樣的人才淹沒在我的小城鎮裡,不免有點屈才,但這人生中的跌宕起伏還有什麼是他沒經歷過的,所以現在開心就好。

我不由勾起幸福的嘴角,傍晚的餘暉灑在金色的麥田上,顯得格外雋秀美麗,他拋棄了世間一切繁榮,孑然一身處在這廣袤的大地上,做的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沒有一絲利益可得,卻正是他長久以來最垂涎的夢想。不管記得與否,畢竟是實現了,不是嗎?誰能想象,曾經家纏萬貫、指點江山的男人,現在正在收割機上割麥子呢。

做完農活他大汗淋漓的從車上下來,望着自己割下來堆成山的麥子,心滿意足的大笑,我伸手給他擦去額頭上的汗滴,老伯對他的幫忙感激不盡,小北直爽道:“我還謝你呢,下次還有記得叫我啊。”

我忍俊不禁的笑上一聲,拍着他溼透了的後背:“走吧,被風吹會着涼的。”

他卻突然反握住我的手,笑眯眯的說:“陵風,你不生我氣了。”

“切,”我吹鬍子瞪眼道:“我纔不跟智障生氣呢。”

“雖然不知道我以前是什麼樣子,但這腦袋絕對一如既往的聰明。”他鬱悶的砸了砸嘴:“你說我以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呀?”

我聽了這話就莫名的慌張,故意說:“既然想不起來就別糾結了,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不好,”他堅決的搖着頭:“一個人沒有了過去就好比沒有未來,更給不了別人未來,陵風,我想讓你看到的,絕不是一無所有的我,甚至連一個與生俱來的名字都沒有。”

我試圖糾正道:“小北,這個名字不好聽嗎,人真的沒必要看的太清,自由快樂就好,也許以前的你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生活。”

他不再說話,凝重的思索了一路,我知道自己沒法改變他的想法,反而越說更會勾起他想要恢復記憶的*,他每次沉默的時候,我都害怕他是不是記起了什麼。小北,你恐怕不會知道以前的你,是多麼想要忘記那一切,可你居然執着的要想起來,那昏暗沉重的回憶不是誰都能承受得起的。

他把我送回家,隔一道巷子就是我給他安排的住處,如果站在天台上,還能隔空相望,小城鎮的房價不貴,租個房子不是什麼難事,但小北似乎一直耿耿於懷,從他可以正常活動了開始,就一直跟我提起要去賺錢。

從沒想到有一天,我和他居然會爲了賺錢這種事情而發愁,且不說我已經了斷了去公司上班的念頭,就是學習考公務員也沒了興趣,快到三十歲的姑娘,總得有一家自己乾的來得工作。從那個城市離開的時候,我的銀行卡少說有幾十萬的存款,易南北爲了我預料之中的離開做足了準備,除了錢還有些家裡珍藏珠寶,供我倆吃喝一輩子都不用愁。

可我要是把這些寶貝亮出來,小北會懷疑我以前做非法偷盜的吧,不然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哪來這些拍賣會上價值連城的寶貝。我離開的時候,念西姐非得讓我拿點值錢的走,說南北生前最喜歡買這些寶貝,死後也不算全無用處。

我跟小北道了別,一蹦一跳的走進屋,他剛巧接了一個電話,沒過多久又把我家門敲的叮咚響,我媽給他開的門,客氣道:“小北來家裡坐,順便吃晚飯啊。”

“不了阿姨,我找陵風,跟她說個好消息。”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