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爲只有我在愛慕你,可我何德何能值得你爲我做這麼多,即使最後對我不仁不義,我不怪你,但原諒我不能原諒你。不是因爲背叛而耿耿於懷,而是明明白白看見了彼此的差距,我們註定不是生活在一起的人。就當我做了一場美好的夢,我愛的人也真心的愛我,這就夠了。你要離開,我無怨無悔。
易南北晃動的手在空中募然停滯,我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他決然轉過身,離開的腳步不帶有一絲遲疑。我這平靜的表象瞬間崩潰,若是再多一秒,眶中的眼淚定會在他面前噴薄而出。幸好,一切都結束了,結束的時候我卻突然不想哭了,這是自己選擇的,我沒資格哭。
曾經我以爲再堅貞的愛情該消失的時候就會消失,人很快就會適應,但我從來沒像現在這般難過,如死一般的窒息倏然而至。生活這麼多年一向命途多舛,習慣了痛苦就感受不到難過,而這種痛是我始料未及的,它從心臟的最深處蔓延,清空了大腦,麻痹的神經,堵住了呼吸,痛刺激着身體每一個角落。
我整個人跪倒在地,有種離天堂很近的感覺,我伸手摸到了項鍊,它的主要部分還在,周圍散落着細小的顆粒,再美麗的東西終是殘缺的。我悽慘的笑了,它被破裂的面目全非,一道道小細紋遍佈在寶石上,再無了先前的光彩。易南北,你可毀了我兩條項鍊。
我收起它,細碎的水晶顆粒扎破了我的手掌,手心的疼痛根本不是那麼明顯,即便流出鮮紅的血液,我也只是淡淡的看着它,無動於衷,天高雲淡的天台上留下我心碎的血液。隨着開考鈴聲的響起,我晃晃悠悠走向考場,不到一里路的羊腸小道,卻整整遲到了一個小時,掛科在所難免,我收拾好座位上的考試工具,對監考員說:“不考了,我回家等補考通知。”仍在焦頭爛額考試的同學們紛紛投來佩服的目光,驚歎我的勇氣和魄力,他們怎知道我此刻心如死灰,恐怕連一加一等於幾都不記得了。
後來,我開始認認真真的考接下來的試,幾天過後,我終於得以收拾行李回家,回到那個心靈最初生長的地方,就可以忘記一切。小月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送我,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倆有什麼姦情。
候車的時候,遇見了夏葉和何菁菁,我們懷着看別人秀恩愛的八卦心情偷偷窺視着。夏葉幫着何菁菁拎行李,好像是車到了,何菁菁接過行李對他說了些話,看兩個人的表情挺凝重的,接着又笑嘻嘻的互相揮手,然後何菁菁轉身擦着眼睛,一路狂奔着上了車。
我很是納悶,以前聽說他們倆是一個地方人,爲什麼回家還分前後順序。小月咂咂嘴說:“你看人家女神,跑起步來還是那麼女神。”我鄙視她一眼,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夏葉一臉落寞的坐着,離我兩三排的樣子,我覺得有必要跟人家打個招呼,不然他看到我還以爲我故意裝不認識他。我買了瓶飲料遞給他,說:“給你路上解渴。”
他請我坐下,便頭轉向一邊靜靜的喝水,我閒扯了一通有的沒的,然後峰迴路轉繞到了正題上:“剛剛看到學姐上車了,你和她不一路嗎?”
“我們現在是朋友,坐一路車難免尷尬,我買了晚一班的票。”夏葉平淡的語氣好像在說一件不痛不癢的事情。
“朋友?你們是不是……”我不把話說的太明顯,如果真的是了,說出來太傷人。
夏葉微微點頭,連笑容都擠不出一絲,便不再說什麼了。我鎮靜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怎麼會突然分了,明明前不久他還幸福的說着:“我對她的感情無可取代。”如今卻形同陌路,再不相見。
悲傷是給自己看的,內心世界不容外人察覺,我雖然是局外人,又何嘗沒體會過他的心情。這真算得上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他們曾是學校裡的神仙眷侶,所有人都羨慕他們,可如此美好的愛情居然都有破滅的時候,我猜不到是因爲什麼,絲毫沒往自己身上想過。分開有千千萬萬種原因,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愛情,當其他方面勝於愛情時,愛就不攻自破了。
都說,陪伴是一種長情的告白,一個人在孤獨絕望的時候,有一個人與你同樣悲慘,不得不說,我居然有一種不明覺厲的喜悅感。
回到家的日子變得空虛,我抱着一臺電腦沒日沒夜的玩,爸爸總是教育我說:“你們這一代的孩子都被電腦手機毀了。”沒辦法,沒了它們,還不知道有幾個人會乖乖的抱着書本來提供精神食糧,估計大多數的人閒着閒着就精神枯竭而死了。
我家稱得上書香世家,家裡的書能堆滿幾堵牆把我砸死,我很有自知之明的看書,練習書法美術來陶冶情操,多餘時間學習一些專業知識,畢竟掛了一門課。這件事我沒敢告訴我爸媽,不然即將到來的新年都過不好。
過年的時候忙碌的很,家家戶戶的串門吃飯,可把我吃胖了好多,逃不掉的是去江叔叔家,也就是江潮生和江雪的家。自從上次那件事就沒見過哥哥,我不想去,怕看到他依然用那種鄙夷的眼光看我,說不定還會在親戚朋友面前揭我老底。
爸爸批評我越長大越不懂禮貌,便硬生生的把我拖了去,吃飯期間我一直埋頭大吃,江叔叔提到我:“陵風這孩子咋這麼老實了呢,一句話都不說。”我端起酒杯站起來敬酒,說道:“是阿姨做的菜太好吃了,害的我都停不下嘴了,陵風敬叔叔阿姨一杯,祝你們新年快樂。”
他們喜笑顏開,誇我說:“這小丫頭越來越會說話,人也越長越漂亮,是我們江家最好的女孩子。”
江雪在一旁“哼”了一聲,不高興的把筷子一放,趁這機會我纔要好好羞辱她一下。我把酒杯轉向江潮生和江雪的方向,仍是不敢看着江潮生,只是目光咄咄的對着江雪,“哥哥和江雪,我在外面多虧你們的關心和照顧,敬你們一杯。”
江雪的杯裡沒了酒,既不想喝我敬的這杯,又不得不手忙腳亂的倒酒,她總是這麼的粗心大意,不小心把酒倒滿溢了出來,滴到了江潮生的衣服上。江雪驚呼一聲,連忙去擦,江潮生不好把我這敬酒人晾在一邊,硬把她推着站起來,一起喝了這杯酒,再去清理身上的酒漬。
真是越來越享受這樣的場面,我可以伴着一張好臉色,肆無忌憚的戲耍她。哥哥去了洗手間,過兩天他就要回去工作,以後再要解釋就難了,我藉着去洗手離開了飯桌。
江潮生見我來了,把地方讓我點,他的面色似乎已經不生氣了,但我在他心中還是留着那一副凌亂的模樣。我小聲說:“哥哥,工作還好嗎?孫建有沒有爲難你?”
江潮生說:“沒事,你不用擔心。”
“我當然相信哥哥的能力,你是孫建手裡最出色的工程師,但是鷸蚌相爭,漁翁未必是得利的,哥哥難道看不出來我是被犧牲的一個嗎?他們管理層之間的商業鬥爭本來就是不合理的,你我更是外行人,首當其衝的定是我們,哥哥你應該理解我的。”
說完我暗自傷神,委屈的差點哭出來,這成功的剝奪了江潮生的同情,他總算可以好好對待我了,細心的遞來幾張面紙,安慰道:“你還小,不必過早涉及這些,怪我沒有保護好你,聽我的話,離他們這些人遠點。我只不過被降了職,倒也可以一心一意的做工程師。
我側過腦袋微笑着:“哥哥相信我就好。”
“那天……,”江潮生思量再三才說道:“是我情緒失控了,纔會責怪於你,是哥哥的錯,你千萬不要介意。”
他在跟我道歉,說明我在他眼裡還是清清白白的,這就夠了,自始至終我在意的只是你的目光罷了,就算過程是無比的心酸,就算我失去了無法割捨的人,只要你還在我身邊,還肯認我這個妹妹,世界就沒有離我而去。
我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放鬆,只要不想到某些人,心情就是晴空萬里。隔閡已經消除了,一切又回到了最初。離開後,我突然明白了什麼,當初孫建是拿出個人資產投資,可易南北迴報的是公司與公司建立的長期合約。成了,貼出去的是木易建材集團,不成,虧損的是孫建所在的承豐地產,於是江潮生作爲承豐的負責人失職了,接受公司的處罰是天經地義。易南北則置身事外,不會被別人說三道四,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
聰明反被聰明誤,他用他的精明才智得到了至高無上的財富,也失去了金銀珠寶換不來的我。似乎在這漫長的循環中,易南北纔是被犧牲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