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淺淺一笑:“我不過是個外地來,人生地不熟的小姑娘,你也知道,易總把我安排在執行副總監的位置,是自然抵不過你們這些摸打滾爬多年的前輩。”
“易南北護着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輕輕搖了搖頭,說出一句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我能信得過他嗎?”
樑紀深深吸了一口氣,看我的目光瞬間變得嚴峻,周身的溫度霎時降到零點,我不看他,擡起眼冷冷的說:“易家樑家的事情我不懂,但我和念西姐姐想要的一樣,自由和安全,我想,樑先生是可以保全的。”
“你怎麼會信我?”他勾起一抹笑容。
“一個男人能愛到放手,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呢。”
“那你怎麼知道我會幫你?”
“因爲……”我的眼神愈漸迷離:“曾經也有一個人愛我而放開手,所以我能明白你的感受。”
因爲我不想看到別人錯過,因爲我希望付出的愛可以有回報,夏葉,每當我想到你,總覺得溫暖的想哭。
回到念西的甜品屋,這對姐弟似乎等我很久了,易南北急衝衝的跑過來:“你去哪裡了這麼久,黑燈瞎火的亂跑什麼。”
我把事先準備好的項鍊拿在手中,解釋道:“他不小心掉了,我好不容易纔找到。”
易南北接過項鍊,仔細研究了一番,說:“好像沒有問題,要是合口鬆了我拿去修。”
“不用。”我從他手中搶過來,隨手塞進自己的口袋裡,小餐桌上已經準備好許多酒菜,我走上前驚訝道:“念西姐姐手藝真好,我可以開動了嗎?”
“當然,”她給我遞來筷子,給我拉開板凳,還客氣道:“地方太小,你們將就着點。”
易南北一屁股坐下,一個人佔了大半個桌子,這本是念西姐用來擺麪包的大盤子,勉強用來當餐桌,不過菜好酒好,別的可以忽略不計。易南北給我倒下紅酒,三個人舉起碰杯,慶祝念西姐姐的第一家甜品屋開張,夢想不大,實現了總是美妙的。將來我也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開個小店鋪,有着爲數不多卻時常惠顧的客人,恬靜幸福的過日子總比現在提心吊膽的好。
易南北似乎跟我想到了一起,開口說:“姐姐你知道嗎?我特別羨慕你,將來我若是丟棄了易氏企業,就帶着陵風開一家小店。”
“你得了吧。”我吐槽道:“易總裁就不要做平民夢了,太遙遠。”
他轉臉認真的對我說:“如果你想要,我一定會實現的。”
“好,那我現在就回老家等你,看我是等到頭髮白了還是牙齒掉光。”
他把筷子放下,十分嚴肅的說:“陵風,你是不相信我嗎?”
“行了我跟你開玩笑。”我夾起大塊的肉放在他碗裡,並不想跟他鬧脾氣:“吃你的肉吧。”
念西姐淡淡的嘆息道:“其實我一直很後悔當年把南北叫回來,不然你們在那個地方是可以安安靜靜過一輩子的。”
我想到剛剛樑紀跟我訴說的往事,覺得易南北能有那兩年的清閒時光,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可憐的念西姐姐一直到今天才得到釋放,重獲新生的感覺多麼好,何必再說悔不當初的話。
易南北細聲安慰她:“姐姐你別這麼說,我從沒怪過你。”
“是啊,”我也應和道:“就算你不帶他走,我也未必能看上他。”
易南北無語的扶額,砸了砸嘴:“江陵風,你別讓我下不來臺。”
念西姐被我倆的話逗樂,便不再糾結那件事情,我想這也許是她多年的心結,易南北被逼到現在這個境地,她怎麼能不自責。但易南北真的不會怪她,我也不會,因爲這本就是大家要共同面對的。
我跟他們倆high到半夜,吃吃喝喝的不知疲倦,時而跳上板凳上大聲歌唱,時而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好像忘了自己的處境,只覺得許久沒這般瘋狂過了。可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在我的腦海中就像時刻吊在頭頂的冷水,心彷彿提在嗓子眼。
目光裡的易南北是難得的興奮,誰又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渴望,我卻在前不久對另一個男人,用冰冷陌生的聲音說:我能信得過他嗎?
對不起,你恐怕不會知道我要做什麼,但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易南北,你不是神,相對於這個世界你渺小得微乎其微,而我要做的,僅僅是好好守護自己,和你。
樑家,與這周圍千絲萬縷的紐帶是一局碩大的棋盤,我們都是下棋人,也同樣是棋子,步履維艱的一變一化,都導致着局勢瞬息萬變。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我站在與他並肩的身份,才體會到什麼叫苟延殘喘。
一切如易南北所料,他位處公司頂樓,挨排看去便是行政、董事以及其他管理層,我雖然臉面也大,也起到了一定的牽制作用。由於易南北以前對到員工太兇狠,導致別人不敢傳出我的閒話,背地裡說什麼我管不着,平時不礙着我就好。
易南北也是個極大的變態心理,自己愛情上得不到安慰,就早先定下規矩:不許員工之間談戀愛。好幾次我下班看見幾對男女偷偷摸摸的談情說愛,非得逃離公司三公里外才敢把手牽在一起,結果好多人私底下給我塞小禮品,讓我不要告訴易總裁。
於是我在公司提議大會上,匿名寫了一封反對這個規矩的信,易南北居然當着所有人的面讀出來了,這賤人明知道是我寫的,還裝着十分生氣的樣子警告寫匿名信的人,搞得底下員工個個人心惶惶。
我也不敢出面跟他對着幹,整個公司就在“誰是匿名寫信人”的陰影下,被籠罩了好久,這令我一連許多天擡不起頭來,下了班也要拿個文件袋擋着。那天傍晚,我如往常一樣像個見不得人的老鼠,做賊心虛似的溜出公司,一旦聽見有人還在討論那件事,就是一陣激靈。
我抱着檔案袋,一邊心神不寧的往後看,一邊往前面走,不小心撞到了什麼神秘物體,我手裡的文件嚇落滿地,那人低下身來幫我撿起,我還在一個勁的頷首道歉。
他起身把文件塞到我手裡,明明剛剛還蹲在地上,站起來卻比我高上一個頭,對我笑眯眯的說:“姐姐,你走路要小心點。”
我喜出望外的叫道:“雲起,怎麼是你?”
他轉身拍了拍自己的越野車,說:“上次姐姐不是說要去我的學校嗎?現在就來帶你了,可有時間?”
“有有,”我驚喜的點頭:“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工作?”
“哦……你那位表哥我有在報紙上見過,是個非常厲害的生意人呢。”雲起指着我身後的大樓:“這好像是個很不錯的企業。”
我謙虛的擺手:“沒有啦,你還能記得我們的約定真是太好了。”
約定,說起來真是個美好的詞彙,我和雲起相視微笑,感覺十分溫馨,好像他真的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我用餘光瞟到公司裡走出的人們,似乎有易南北的身影,不好!他要是看見雲起,又得來搞破壞了。
我急忙跳上他的小車,催促着他趕快帶我走,越野車上加坐墊不是一般的怪異,這感覺真是久違了,以前夏葉也在越野車上安了坐墊,空閒時間就帶着我四處吹風,那時候無憂無慮的,現在是再也找不回了。
我距離他的後背那麼近,就像五年前的夏葉騎着車,哼着輕鬆愉快的小歌,聊着天大的夢想。我苦澀的咧開嘴角,拍了拍雲起的後背:“你有女朋友嗎?”
“我要是有女朋友,哪敢來帶你玩。”
“那你的坐墊是爲誰準備的?”
他擔心道:“是我今天才弄上的,你坐着不舒服嗎?”
“沒有,很喜歡呢。”我向前伸出脖子,悄悄的問了句:“那你有喜歡的女生嗎?”
雲起長長的“恩……”了一聲,似乎有點害羞。
我八卦道:“是你班裡漂亮恬靜的班花?還是鄰家的小女孩?”
“都不是。”他故意跟我賣着關子。
我啃着手指頭,急切的追問:“那是誰呀?”
他“噗嗤”一笑,瞬間紅到耳朵根,年輕的小夥子果然容易害羞,雲起轉過臉來對我神秘的說:“先不告訴你。”
我泄氣道:“切,不說就不說,以你的條件,追在屁股後面的女生一定很多,所以你喜歡的人,一定也在偷偷的喜歡你呢。”
“真的嗎?”他突然興奮的叫起來,想要再轉過臉跟我說話,被我一掌打回去,厲聲指揮道:“好好看路,別東張西望的。”
他也不生氣,直直看着前方發起笑來,我這副模樣真像個囉嗦的老媽子,年齡大了說話也變得斤斤計較,但願不要惹他煩纔好。
這時正直秋天,校園的道路上飄滿了金黃色的落葉,風一吹便漫天飛舞,一羣戴着眼鏡捧着書本的年輕學生來來去去,像極了曾經的我們,走在這裡的每一條小路或是大道,即使構造不同,也好像回到了五年前,我還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