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在辦公室,我把東西收拾好,坐在裡面等了半天,心裡把該說的話重複練習了好幾遍,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知道爲什麼會緊張。
跟着他兩個月,本是一個平平淡淡的暑假,卻讓我看到了很多,學到了很多,也改變了很多,但無論如何,時候未到便有了這樣殊遇的我,還是要被一棒子打回原型的。我不是沒想過要對易南北的罪行實施打擊報復,但事實告訴我,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亦無窮,與易南北斗,必死無疑。我心裡怨恨他,又不由自主的依賴他,這種離奇的感覺快把我搞瘋了,只有離開他,才能自由的追逐未來。
想了很久,易南北一直沒回來,我不知不覺就睡着了,並在這不長不短的時間裡做了一個美夢,夢到易南北在我的腦門上用他的嘴巴蓋了一個章,把我樂的一直笑,笑着笑着就醒了。
我的笑戛然而止,意識到這個吻是不可能的,但卻能感覺到額頭上未消散的觸感。易南北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站在窗戶邊看風景,我從後面小聲的叫他:“易南北,你回來了。”
他回頭對我笑,天灰了,暮色映襯下,他的眼睛像是黑夜裡的星星,我們都是夜晚回不了家的孩子,這一刻,好靜謐。
易南北拉着我的手將我帶到窗戶前,他貼在我身後,氣息就在我耳邊,吹的我很癢,心裡也癢癢的。他說:“你看見了麼,這個時候,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會亮起一盞燈。”
他的下巴緩緩的抵在我的肩膀上,像一個吃不到糖果的孩子,聲音低沉的說:“我的燈在哪兒啊,陵風。”
他叫我的名字令我不禁打了個顫,緊接着一陣風吹來,我的牙齒便不停的打架,易南北雙手圈住我,身體感到一股暖流,快融化我本下定決心的心。
但我知道,即使近在咫尺,你易南北也是我永遠到不了的天邊。我不是你的燈,給不了你要的光亮。而你,給不了我要的溫暖,我卻依然貪戀着,害怕你一鬆手,我就不得不離開。
誰都不會這麼一直牽着我。易南北鬆開我,恢復正常的樣子,說:“我們去吃飯吧。”我抓着他的衣角,又迅速鬆開手。
他問我:“怎麼了?”
我挺直了身板,認真的說:“我開學了,學業很忙,所以不能做你的助理了。”
我一氣呵成,挺順暢的,易南北面無表情,淡淡的問:“爲什麼?”
“我不是說了麼?”
“不做全天,週末也可以。”
這是在挽留我麼?雖然心裡有些不捨,但是態度很堅定:“我的知識很欠缺,需要很長時間的學習,而且我工作的不好,跟着你也只會給你添麻煩,你還是找一個好助手吧。”
“不許走。”他很強硬的說這三個字。
我有些急了,“爲什麼呀?”
“沒有爲什麼,我說不許就不許。”
這不是耍賴皮嘛,我有自由選擇權,憑什麼你說不許就不許。我決定不再爲我的仇人服務了,做人要有骨氣,愛恨不得的時候就要果斷放棄。
反正都要走了,我乾脆直接攤牌:“易總監,你幫着楊兮對付我,又要讓我做你的助理,我到底是有什麼能耐讓你算計這麼多。算我求你放小的一命,惹不起我走還不行麼。”
看着他瞬間板起的臉,眼裡不是憤怒,而是一絲淡淡的失落。我捉摸不透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在外人面前和在我面前是兩副面孔,搞不懂哪一個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
如果這個時候他可以告訴我,在此之前,他的全部信任都給了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茫茫人海中唯獨選擇我留着他身邊,把他的一切都傾付於我,興許以後,他不會懷着一絲怨念對我虛情假意。
可他什麼也沒有說,我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打破了他僅有的念想。話說完了,也就該走了,我抱起收拾好的東西,想想剛纔說的話太沒輕沒重,於是本着一顆良心,心平氣和的對他說:“易總,多謝這兩個月你幫了我,我要是讓你不高興了,你就打我吧。”
易南北接下來的反應讓我頓時後悔了最後一句話,他暴躁的擡起手,瞪着一雙紅彤彤的怒眼,似乎下一秒一巴掌就要打上來了。我嚇得閉上眼睛,安慰自己:別怕,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我擔心的是,我會頭朝地呢?還是臉朝地呢?摔到頭把腦子砸壞了怎麼辦,臉朝地是不是又要毀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