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上樓，顧清修就跟在她的身後上來了。
蘇妍脫了外套躺下，看了一眼顧清修，閉着眼睛就睡了。
她確實是很困，昨天晚上基本上沒怎麼睡，雖然今天早上睡到中午一點多才醒的，但是她前段時間基本上沒怎麼睡，今天躺在牀上倒是立刻就睡着了。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蘇妍轉了個身，發現顧清修也在牀上。
她不禁皺了一下眉，擡手將落在自己腰上的手拉開，起身徑自下了牀。
蘇妍剛走出房間門口，就看到桂姨了。
“妍妍小姐，顧總醒了嗎？醒了我就準備晚餐了！”
“準備晚餐吧。”
她還沒有開口，身後就傳來顧清修的聲音。
桂姨連忙點頭去準備晚餐，蘇妍回頭看了一眼顧清修，她沒說話，擡腿繼續往樓下走。
那一天之後顧清修又搬了回來，蘇妍沒有說什麼，只是她對着顧清修的話越來越少了，無論顧清修說什麼，她都只有幾個音節的回答。
李素旋忌日的那一天，蘇妍起得很早。
她其實對李素旋的記憶不多，李素旋病逝的那一年她才三歲，三歲的孩子能夠記得多少事情。
唯一記得的就是李素旋留給她的一個保險箱，裡面大大小小裝了十五個盒子。上面寫着編碼，從三到十八，是李素旋留給她到成人的禮物。
那裡面全都是收藏價值很高的珠寶，蘇妍對珠寶沒什麼研究，但是也看得出來，任何一件，拿出來都是過六位數的。
聽說那是李素旋外婆當年的嫁妝，蘇妍的外婆生李素旋的時候就死了，最後全留給李素旋了，李素旋一輩子就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東西自然全都留給她。
就憑着這些東西，蘇妍對李素旋雖然沒什麼印象，可是感情卻要比一般母親早逝的母女要深。
她坐起身，外面的天還沒有亮完整，一旁的顧清修睜開眼睛看着她：“妍妍？”
蘇妍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自己側身下來牀，去了浴室洗漱。
她睡不着，昨天晚上十點就開始躺在病牀上了，可是她一整晚都在做夢。
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夢，然後幾個小時醒一次，幾個小時醒一次。
冷水打在臉上，她徹底清醒過來。
想到自己最後做的那個夢，蘇妍的臉色白了一下。
擡起頭，鏡子裡面的那張臉臉色很不好。
她的皮膚本來就白，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現在眼皮底下一片的青色。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蘇妍才伸手拉過毛巾將自己的臉上的水擦乾淨，走出去的時候發現顧清修已經不在房間裡面了。
她知道他是去跑步了，顧清修每天早上七點都會起牀去跑步。
今天早上起早了，他不在房間裡面，大概就是去跑步了。
“妍妍小姐，早餐還沒有做好，你稍等一下。”
桂姨看到蘇妍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她今天起早了，早餐都沒有準備好。
蘇妍點了點頭：“我不急。”
她不急，她只是睡不着，不想再躺在牀上煎熬下去了。
吃完早餐蘇妍就出去了，顧清修難得的沒有問什麼。
大概是上一次的事情讓他有了幾分退讓，這樣也好，省去了蘇妍和他爭論。
車子開得不快，這個時候還早，天剛大亮，甚至沒有到上班的高峰期。
蘇妍側着頭看着車窗外面的車流，那個夢越發的清晰過來，她驚了一下，坐直身體，握了握手，才發現自己滿手心的汗水。
“妍妍小姐，到了。”
車子停下來，蘇妍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早上的墓園人不多，蘇妍抱着剛取的百合下了車。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打車回去。”
“妍妍小姐，顧總讓我在這裡等你。”
蘇妍眉頭皺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點了點頭，擡腿走進去墓園。
清晨的墓園有幾分溼氣，她走進去，就感到幾分陰涼。
李素旋的位置很好找，蘇妍走了十分鐘就到了。
照片上的女人停在最美的時候，那眉眼好看得不像是人間的人。
小時候很多人看到她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果然是李小姐的孩子啊，長得這麼好看。”
只是那時候蘇妍對美醜沒什麼概念，如今看着李素旋的照片，蘇妍才知道，李素旋是真的美。
而她雖然是李素旋的女兒，可是除了眼睛和嘴巴，其他的並不是十分的像。
很多人都說她長得好看，十五六歲的時候就有星探挖她進娛樂圈。
如果李素旋還活着，她站在她母親的身邊，大概算是“醜”的一個人了。
蘇南城的墓碑在李素旋的身邊，一個月前她就該來了，只是和顧清修發生了那樣的爭執，最後她都沒有出過門。
比起李素旋，對蘇妍而言，蘇南城的感情更加的深厚一點兒。
看到那墓碑上蘇南城的照片的時候，蘇妍只覺得有些窒息。
顧清修用盡了力氣將那些流言蜚語壓下去了，可是她還是聽到了。
身邊的人都說她是個傻的，自己引狼入室，讓顧清修害死了蘇南城。
蘇南城死的那一年才四十八歲，還沒有到一個男人衰老的年紀，他就直接閉上眼睛長眠了。
而這些，都是因爲顧清修。
從墓園出來已經是十一點多了，蘇妍只停了不到兩秒鐘，司機就已經開着車子過來了：“妍妍小姐，上車吧，這會兒日頭有點大。”
說着，司機將車門拉開。
蘇妍看了一眼，緊了緊身側的雙手，最後還是鑽進了車子裡面。
顧清修就是這樣，永遠都掌控着別人。
她鬧了這麼大的一場，唯一的效果就是顧清修沒有親自過來監督她。
“停車。”
蘇妍看着眼前的街道，突然不想回去別墅吃飯。
她知道顧清修不在別墅裡面，可是她還是不想回去。
整整四年的時間，她沒有朋友沒有交際，人生就只是和顧清修在鬥着。
“妍妍小姐——”
“停車！”
蘇妍難得的執着起來，司機最後還是停了車。
她看了一眼司機：“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和顧清修解釋的，我只是想在那家店吃個飯，你也去吃飯吧，兩個小時後再在這裡等我。”
司機是奉了顧清修的命令看着蘇妍的，如今聽到蘇妍的話，下意識地就要追上去，但是這裡是不允許停車的。
剛纔蘇妍呵斥他停車，他怕蘇妍不開心，才停車的。
蘇妍說完之後就推開車門走了，司機被交警纏住了，剛溝通了兩句，一擡頭，發現蘇妍不知道去了哪兒了。
司機有些慌了，一邊開着車子走一邊給顧清修打電話。
“顧總，妍妍小姐她讓我在街邊將她發下車了，她不讓我跟着，說兩個小時之後再過去接她。”
會議室裡面，顧清修的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正在報告的經理下意識地停了一下。
顧清修就這樣接起了電話，下一秒，會議室裡面的人都看到顧清修渾身突然冷了起來，每個人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戰戰兢兢的，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那短短的幾秒鐘，就好像是幾年一樣，直到聽到顧清修開口：“我知道了，你聽她的。”
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擡頭看着停下來的經理，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
經理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才連忙開口：“哦，好的，顧總。”
會議室裡面的人微微鬆了口氣，與此同時，鬆了一口氣的還有握着手機的司機。
顧清修在出門前就說的很清楚了，讓他一定要看着蘇妍，如今蘇妍自己一個人去吃飯，他剛纔打電話給顧清修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如今聽到顧清修的話，司機總算是鬆了口氣。
蘇妍記得這家店，高中的時候，她還和同桌週末來吃過飯。
那時候這家店的店面還沒有擴建，店面很小，顧清修不喜歡她過來。蘇南城也不喜歡她過來，每次她和同桌過來都要偷偷地瞞着兩個人。
“小姐，請問你要點什麼？”
以前店面小，還是老闆和老闆娘當服務員的，現在店面擴建了，店裡面的服務員有八個，老闆和老闆娘都不在店裡面了。
時間果然是個劊子手，不過是六年的時間，什麼都變了。
菜單上的菜式也多了起來，只是她從來都只吃那兩個菜，從前是那樣，現在也是這樣。
“就這兩個吧。”
“好的，小姐請稍等。”
她點了點頭，鬆開了菜單，低頭看着眼前的茶水。
“蘇——妍？”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的時候，蘇妍明顯一怔。
她從小到大沒什麼朋友，高中就只有和同桌能夠稍微聊得來的，兩個人偶爾出去吃頓飯。
大學之後，因爲蘇南城，她和顧清修的關係就好像是緊繃的弦一樣，緊緊地拉着，她在學校裡面高冷得很，很多女生都看不慣她。
蘇妍回過頭，看到一張熟悉有陌生的臉，怔在那兒半響沒有開口：“是我啊，趙冉啊。”
趙冉啊。
蘇妍看着整整四年沒有見過的人，覺得心頭有些發熱，只是開口卻只有一句：“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