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從來都沒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提當年爲什麼她會存活下來,而顧夕城卻出了意外。
也不是沒有,網絡上已經有各種各樣惡意的揣測了,只是她身邊的人從來都不會這樣說而已。
可是如今被王思涵這麼直直地問出這麼一個問題,許婧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如何回答好。
她也曾經問過爲什麼自己可以從那件事情中存活下來,她也知道爲什麼,只是她不敢去面對,只是現在,她卻不得不去面對。
王思涵就這麼看着她,原本還一臉笑意的面容如今只剩下冷。
她坐在那兒和她對視,可是她根本就沒有多少的勇氣,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她就已經受不了:“是他把我,從車裡面抱出去的。”
許婧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樣說出這樣的一句話的,可是她如今已經沒有多少知覺了。最難堪,最不願意面對的一部分就這樣被人逼着生生地剖解開來,她從來都沒有這樣的痛苦過。
而偏偏她還沒有任何的資格去抱怨,她有什麼資格去抱怨?
當年的事情是明明就是一場蓄意的謀殺,可是她卻什麼都沒有說。她本來也是以爲顧夕城真的是出了事情,她之所以不站出來,只是想要自己一個個將那些人嚐嚐顧夕城的絕望。
可是如今被王思涵這麼一逼問,就連她沒有將當年出事的原由大大方方講出來都成了一種難以辯解的心虛。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夠辯解什麼,她什麼都辯解不了,如果不是因爲他,顧夕城也不用經歷這麼糟心的事情。
不管現在顧夕城是不是已經完好地回來了,可是那一件事情,她卻永遠都不能夠當做沒有發生過。
王思涵看着她譏笑了一下:“我就說呢,顧夕城那樣的人,怎麼會讓自己落到這樣的地步呢。”
這幾乎是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許婧只覺得自己的耳朵“嗡嗡嗡”地響,後面王思涵還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了,她只記得她的那一句話:顧夕城那樣的人,怎麼會讓自己落到這樣的地步呢。
是啊,顧夕城這樣的人,怎麼會讓自己落到這樣的地步呢。
如果不是她,顧夕城又怎麼會,經歷了這麼大的事故之外,就連手上的家族產業都被堂弟奪走了。
這些東西她這一年裡面根本就不敢想,她就是怕自己一想就忍不住。特別是顧少宇剛接手公司的時候,她甚至連新聞都不敢看,蘇小樣在她的跟前也是什麼話都不敢說。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蘇小樣知道她難受,卻不知道她爲什麼這麼難受。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件事情,比你親手將你自己愛的人推向深淵更讓人痛苦了。
王思涵看着許婧,她的臉色已經白得有些嚇人了,也不再開口應她的話了。
想着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心底也還是有些不忍。
她來之前也只是想要給許婧知道顧夕城到底經歷了什麼,她也沒什麼惡意的。只是問着問着,想到自己剛見到顧夕城的樣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現在看着許婧一眼不說的樣子,不禁也有些急了,連忙伸手去碰她放在說面上的手,卻發現那手冷的讓她發顫。
王思涵終於有些害怕了,不禁開口叫了一下許婧:“許婧,你沒事吧,我不是想責怪你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顧夕城他——”
許婧也不知道對方在說些什麼,耳邊只有那時候車子爆炸的聲音。
當時她雖然已經遊了一段距離了,那車子也是在水底下爆炸了,可是她到底人還是在海里面,不然也不會被浪花蓋暈了。
當時爆炸的聲音也是極其的大的,直到後來她醒來之後,耳邊總是有耳鳴。後來去看醫生好了一點兒,可是睡覺的時候她總是能夠聽到那時候爆炸的聲音。
蘇小樣帶着她去看心理醫生,醫生說是心理的問題。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幻聽了,面前的王思涵的嘴脣不斷地動着,顯然是在跟她說話的,可是她卻什麼都聽不到,滿腦子只有當年那爆炸的聲音。
手被王思涵拉上的時候,她倒是有幾分感覺,低頭怔怔地看了一眼,過了一會兒,才擡頭看着王思涵,“對不起,王小姐,我想起來,我還有些事,先走了。”
王思涵還想說什麼,卻被許婧這麼打斷了。
她實在是擔心她,也不開口了,只說了改天再約。
可是許婧卻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起身踉踉蹌蹌地走了。
王思涵終於覺察到許婧真的是不對勁了,她連忙結了賬追了出去,只看到許婧一步步的沿着咖啡店的邊上走。
外面下着雪,冷得讓人發顫。
許婧在那店鋪的邊上走着,從咖啡店一出來,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沿着臉頰滑到那圍巾下的脖子裡面。
風呼呼地刮過來,就跟巴掌一樣,一個一個地扇在她的臉上。
可是她就好像渾然不覺一樣,走着走着,她突然就停了下來了,扶着那玻璃的櫥窗一點點地蹲了下去。
王思涵其實也沒有說什麼,統共不就那麼幾句話,可是就偏偏那幾句話讓她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自處。
她甚至連在這座城市裡面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因爲在這裡,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面對顧夕城。
她承認她懦弱,她沒有辦法看到他那雙眼眸裡面沒有半分感情地看着自己。
就好像看着一個陌生人一樣,就好像那一天晚上一樣,再多的一句話都不願意跟她多說。
許婧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可是能怪誰呢?
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的嗎?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夠在一年前被炸死算了。
知道得越多的人,活得越難受。
從前不知道的時候她對顧夕城只有憎恨,可是如今知道一切了,她才知道自己多麼的天真,甚至是多麼的可惡。
許婧在外人跟前從來都是恬靜淑雅的,從未像今天這樣,就這樣跌坐在街邊小店的櫥窗邊上就不可自抑地哭了起來。
這一年多來她也哭過,卻從未像今天這般,不管不顧的,就在這街頭裡面,風雪交加,也冷不過她如今的心底。
王思涵看着忍不住皺了皺眉,想要上去,卻在她上去前就看到一個男人先她一步過去了。
而且那個男人,她沒有認錯的話,應該就是去年的影帝向新宇。
向新宇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許婧,從她在咖啡店出來的手他就留意到她了,只是因爲隔了一條馬路,他不好意思就那樣開口叫人。更何況他這樣的公衆人物,好不容易趁着冬天穿的多能夠肆意地站在這人羣中路過,當然是小心翼翼的。
當時隔得比較遠,許婧的臉上也繫了圍巾,他也沒有看清楚許婧當時的神態,所以看到許婧臉上滿臉淚痕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那時候他剛過了馬路,就站在那剛好是交叉口的斑馬線的邊上,想了想,還是沒有走過去。
畢竟人家在哭,自己這樣走過去,只會讓許婧更加的難堪。
他只是沒有想到,許婧會突然之間蹲了下去,然後看着她雙手緊緊地抱着自己,最後竟然就那樣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他們正隔着五米不到的距離,正是視線可以輕易觸及的範圍之內。
他能夠輕易地看到她的雙肩在一顫一顫地抖動,來往的人都在許婧的身邊停了停,可是她卻彷彿什麼都感覺不到一般,就那樣坐着。
向新宇想了一下,還是擡腿走了上去,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許婧。”
有人在叫自己,許婧愣了一下,擡起頭,隔着那朦朧的淚水,卻看不清楚那一張臉到底是不是自己認識的。
她看了看周圍,才知道自己就在這店邊上這樣坐了下去,只以爲自己是嚇到人了。
擡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我沒事。”
說着,她低着頭,扶着那牆壁企圖讓自己站起來。
可是天氣本來就冷,她在地上坐了一會兒,腳上的血液流不通,有些僵硬,剛起來就晃了一下,最後還是反應過來的向新宇扶着她的。
許婧這時候纔將來人看清楚,見到是向新宇之後,她臉色微微變了變,只是很快,她就收回視線:“我沒事,不用麻煩向先生了。”
向新宇剛從她剛纔擡起頭看自己的那絕望的眼神中緩過神來,如今聽到她那幾乎破碎的聲音,看着她,最後還是沒有走。
他和許婧是因爲新戲認識的,他是男主角,她是編劇。
第一次見到許婧的時候他就忍不住留意了一下,說實話,娛樂圈裡面漂亮的女星多得是,但是漂亮的編劇還真的是不多。
而且許婧和其他的編劇不一樣,她從來都很少表達自己的觀點。比起表達自己,她敢多的是傾聽,然後在最後纔會將自己總結出來的意見提出來。
而她提出來的意見一向都是非常有用的,也從來都沒有多說廢話。
還有一點不一樣的是,許婧不像別的編劇,很少跟劇組裡面的人有私交。
新戲殺青的那一天她也只是象徵性地出現了一下就走了,那一天場內倒是來了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她也是敬了酒就走了。
這些都沒什麼,關鍵是,許婧總是有一種誰都靠不近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