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送上來,她一塊塊牛扒地切好,然後一塊一塊地放進嘴裡面。
好像並沒有哪裡不對,可是卻莫名的看得人心底發緊難受,可是她自己卻好像什麼都沒有察覺,就這麼不緊不慢地吃着。
就好像,她剛纔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
蘇小樣看着許婧,只覺得口中苦澀,將手上的刀叉放下,起身牽着許婧:“別吃了,我們去找顧夕城問清楚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許婧愣了一下,擡手撥開了蘇小樣的手,重新坐了下去,如果不是她捂着自己臉的手在發顫,蘇小樣真的以爲她真的很平靜。
“小樣,沒什麼好問的,這件事情,錯的是我。”
蘇小樣臉色一變,她知道許婧和顧夕城之間在出事之前就有了她不知道的嫌隙,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如今究根到底,還是出事之前的事情,她抿了抿脣,實在不想看到她難受:“婧婧,你們之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發生了什麼事情?
許婧突然鬆開了捂住自己臉的雙手,看着她苦笑了一下:“我和他的事情,說起來——”
她頓了頓,沒想到自己和顧夕城竟然已經認識了將近十年那麼長的時間了。
只是這十年後,跟十年前,卻是全然不同的光景了。
她看着對面一聲不吭,顯然是等着她說下文的蘇小樣,想了想,覺得現在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她一個人瞞着,也沒什麼好瞞的了。
“我十年前就認識顧夕城了,但是我是通過他妹妹認識的。那時候我剛上大一……”
她一字一句地說着,只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從前。
其實她一直都不知道,爲什麼自己那麼恨顧夕城。她確實是很怨恨顧夕城那樣強迫她,可是後來那麼樣地恐懼懼怕他,更多的是因爲顧夕媛。
一個十九歲的女生,親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因爲自己死在自己的跟前,這樣的衝擊對於一直都是好孩子的許婧來說,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她說着說着,眼淚就落下來了:“我也不知道,從前我恨不得他死了好,那樣就不用禍害我了。可是真的等他因爲我死了,我才發現,不是那樣的,小樣,我愛他,可是從前我一直都以爲我恨他。我也從來都不知道他愛我啊,他以前對我的時候,除了用手段逼着我,什麼都不會。可是那一天,車子落入海的時候,他把我遞出去之前,他吻着我叫我的名字的聲音,我至今都記得。”
再也沒有一個人,能把“婧婧”這兩個字,叫得那樣纏綿動聽了。
饒是蘇小樣再聰明,也萬萬想不到這其中的原由竟然是這樣的。
聽了許婧說的這一切,她半響纔回過神來,看着眼前已經奔潰的許婧:“但是,這件事情,你也是受害者,婧婧,你也是不知情的!”
“不,是我對不起他!如果不是我聽信了顧夕媛,他就不用被我害成那樣,我不敢面對他,我甚至都不敢問他這一年是怎麼過來的。”
蘇小樣其實是明白許婧的想法的,換了她,她也是一樣的。
雖然顧夕城昨天出現的時候好像什麼都沒有變,那一年好像他就一直都在沒出什麼事情一樣。
但是說到底,那一年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誰都不知道。
更是不敢問,許婧更是不敢問。
因爲愛,所以纔會小心翼翼。
許婧從前不知道自己對顧夕城的感情,可是知道的時候,卻是到了這樣的境地,這確實是讓人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她不是許婧,不能感同身受,所以說再多也沒有用,也沒有資格替許婧做什麼決定。
這一年多,許婧都不敢跟蘇小樣說這樣的事情。
她自私的害怕自己身邊唯一一個這麼親近貼近的朋友會因爲這個而離開她,所以寧願自己一個人煎熬着,如今說出來了,倒是有幾分紓解。
雖然還是難受,卻比自己一個人憋着好受了。
她到底是不敢去找顧夕城,甚至是不敢出現在顧夕城的跟前。
而事實上,顧夕城除了那一天出現在顧少宇的婚禮上之外,就沒有再聽到關於他的任何一點兒消息了,好像那只是很多人都錯覺一樣。
蘇小樣今天才打電話給她說她臨時回來不來了,前幾天送去保養的車子只能讓她開回去了。
許婧考了駕照,只是沒有買車,她不喜歡開車。
a市的第二場雪,下得有些大。
許婧不敢開太快,路面滑,她只能慢緊慢緊地開。
車子突然之間就死火了,怎麼都啓動不了。
許婧沒有這樣的經驗,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車子停在路中間,這樣很礙路。
她又試了一次,見還是啓動不了,想都沒有想就找人來拖車了。
但是總歸是要耽誤一點兒時間的,後面的車子不斷地按着喇叭催促着,天氣還冷,許婧站在車子外面,風雪不斷地打過來,刮在臉上就跟刀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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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得不去車子裡面拿圍巾,手剛碰到圍巾,就聽到身後傳來有些熟悉的女生:“嗨,許小姐。”
許婧將圍巾系在脖子上,站好回頭就看到王思涵了。
她臉色微微一僵,但是王思涵看着她笑,她也只能回着笑:“嗨,王小姐。”
“車子死火了嗎?”
許婧點了點頭,“恩,我朋友的車子,今天剛保養完,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就死火了。”
王思涵笑了笑:“今天真冷,你是要等拖車吧?不過進車子裡面暖一下?”
許婧下意識地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他們的車子就靠在路邊,打着雙閃。儘管隔着車窗,但是她那是從那車子的前面擋風玻璃一眼就看到裡面的顧夕城了。
她整個人一顫,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冷。”
怎麼可能不冷,可是她根本急不敢去面對顧夕城。
身側藏在衣袖下面的手已經不斷地收緊了,她看着王思涵,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了。
王思涵將許婧的反應全都看在眼底,不禁挑了挑眉:“對了,顧夕城也在車子裡面,你們一年多沒見面了,應該有不少話說吧?”
許婧臉色越發的白了,看着王思涵只覺得整個人都在發冷,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奔潰,只能死死地咬着牙開口:“不用了,你們先走吧。”
王思涵見她這麼堅決,聳了聳肩,也沒有再說些什麼了,擡腿轉身就走了。
一上車,她就指着站在風中的許婧,看着一旁的男人:“哎,你的顧太太啊,你真的不下去看看她嗎?今天還挺冷的,你看着雪下得那麼大,我看着她瘦得跟紙片兒一樣,你確定就不下去——”
顧夕城側頭看了她一眼,王思涵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車子緩緩地啓動,王思涵還對着許婧招了招手。
她就坐在副駕駛,許婧看着她,不可避免就看到那駕駛座位上的顧夕城。
可是他卻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的路況,彷彿根本就沒有看到她一樣。
儘管早就料到是這樣了,可是真的等她面對着顧夕城這般的時候,許婧直覺有一股寒氣,從腳底一直鑽上來,上了身,入了心,站在那兒,就算是穿太多,人也還是冷的。
她就那樣怔怔地看着那一輛黑色的車子一點點地從自己的眼底開走,人站在那兒,只覺得好像有什麼從身體抽離了一樣。
一點一滴的,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卻讓她無比的難受。
那車子終於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了,她擡了擡頭,閉着眼睛將所有的洶涌澎湃都堵了回去。
雪不斷地落在她的身上,那黑色的長髮已經沾了不少雪水了,可是她就那樣站着,一動不動的,視線就一直看着那輛車消失的方向。
王思涵看着那後視鏡裡面一動不動的許婧,不禁蟄了一下:“唉,你們男人還真的是絕情吶,許婧剛纔可是臉色都白了,現在還看着我們的車子,眼巴巴的,我看着都覺得可憐。”
只是迴應她的,只有一車廂的沉默。
又是這樣,王思涵總算是沒了心情再去開口了。
許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直到拖車的人來了,叫了她一聲,她才彷彿回到這冰天雪地中,指了指身旁的車子:“死火了,幫我拖回去檢查一遍什麼問題,有什麼事打我電話,我先走了。”
說完,擡腿就走了。
可是她要走,怎麼走?
這馬路上都是車子,卻很少計程車。
許婧站在那車水馬龍中,卻不知道自己怎麼走。
後面的是拖車的聲音,她回頭看了一眼,想問問能不能也把她帶到市中心去。
卻沒想到一轉身才剛走了幾步,只覺得眼前的景物一晃一晃的,身體也跟着不斷地晃着。
視線一黑,人直接就摔了下去了。
“許小姐?許小姐?”
有人在叫她,應該是拖車的工作人員。
她想睜開眼睛,可是卻睜不開,意識是清醒的,感覺到有人將自己抱了起來。
意識也開始一點點地模糊掉,然後到了最後,連聲音都聽不到了。
陷入昏迷前,許婧想,要不,就這樣,不要再醒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