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監控錄像沒有失靈,完整的錄下了雷厲霆離開的整個過程。凌蕭亦的私人專用電梯全醫院沒人知道密碼,所以,雷厲霆很簡單,走得光明正大,並且不會受到任何阻擋。
當然了,他不否認是有些同事的疏忽,都只注意着醫院其它通道的監控,而沒有及時發現。
“砰”地一聲,在衆多驚詫的目光下,凌蕭亦一拳重重捶向牆,力道之大,連高樓都在震動。腥紅色的液體暈染開,半晌衆人哽在喉間的驚呼才發出了出來。
經驗豐富的護士忙取來止血,消毒的用具:“凌醫生,我幫你……包紮……一下吧。”在凌蕭亦仿若撒旦的目光下,護士嚇得結結巴巴。
“都給我滾。”相較於剛剛的獅子吼這次的聲音很是溫柔,那震撼力卻比剛剛更強大千萬倍。
面面相覷後很有默契地抱着一顆差點快被驚碎的心,落荒而逃!
偏僻荒涼的小山村,平矮破舊的房子已經很久沒人居住了。外面結了一層層蛛網,陽光下閃着淒涼的光。
天空飄着小雪,細細如雨,一朵朵潔白的小花,爲山村添上幾分夢幻的純真之色。由於交通不發達,經濟發展嚴重落後,這裡的年輕人都出外工作,生活,在大城市過着燈紅酒綠的日子。
許多老人和孩子都被接出去了,只有一兩個孤寡老人還守着這片貧瘠的土地,守着他們生活了一輩子的家園,是這裡僅剩下的炊煙。
費了好大的勁雷厲霆纔在什麼都沒有,又受傷甚重的情況下,找到了十年前林熙蕾住過的房子。一進去,嗆鼻的灰塵撲面而來,隨處可見盤根錯節的蛛網顯示着這裡已經許久沒有人煙。
拖着打着石膏的殘腿,仔仔細細,裡裡打掃乾淨。木質的簡陋傢俱在歲月的風霜雪雨中,殘破不堪,既然擦乾淨也不是原來的樣子。
忙了一兩天才做完別人幾小時就可以完成的工作,看着這裡又恢復成林熙蕾在時的樣子。抿直了幾個世紀的脣,終於再度彎出一道淺淡的弧。
身上的傷很痛,沒有治療還過勞疲憊使他傷勢加重。走過時,地上常常留下一道道血痕。然他一點都不在乎,靈魂裡的痙攣他都不在乎,身體的一點痛又算得了什麼?
荒涼的小山村什麼都沒有,他只要到一個老人家借了一斤米和些許鹽,善良的老人還送了他一把自己種的青菜。
老人第一眼看到他時不免嚇了一跳,鬍子拉渣,頭髮亂如鳥巢,髒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衣服,還有身上嚴重的傷。
他活脫脫就是一個被人追殺,無處躲避,窮兇極惡的犯人。也許是小山村太久無人踏足,也許是歸隱的山人有着與世俗不同的眼光。老人在短暫的驚詫後,還是好心地借給他一些生活必須品。
寒風冽冽,破舊的房子擋不住去絲絲蝕骨的寒。雪停了,月光微弱,但足夠了。依着記憶來到林熙蕾住過的房間,角落的牆壁上還留有她調皮畫下一個笑容。
她調皮吐舌:這是你的臉哦,像吧。
他故作自戀:你會不會畫畫?我這麼英俊瀟灑,貌勝潘安的絕世美男子,你居然畫成了鬼畫符。
她瞠目結舌:霆哥哥,認識你這麼久了,第一次發現你的臉皮比牆壁還厚。
作出要搔她癢癢的手勢,嚇得她舉手滿屋逃命。嘴裡依然不服氣地挑釁:被人戳到痛處惱羞成怒,你有沒有風度啊?
故意放水任她逃過自己的追趕,露出勝利燦爛無比的笑。他不急不徐地說:我是沒有風度。可是,有個女孩卻說她愛我,非我不嫁。
她羞赧的臉紅如天邊的雲錦,美得使他控制不住一把摟進懷裡,迫不及待吻上那嬌嫩的甜美。
多少年過去了,那一日,那一幕在這一刻異常清晰。可是,廢棄了許久的屋子裡再不會出現那樣的笑容,那樣的甜蜜,那樣的黏稠與濃烈。
牆上的笑臉在月光斑駁落寂,如同他的臉真的印在了上面。在這曾經充滿她歡聲笑語的屋子裡,雷厲霆靜靜坐着,自虐地任疼痛將他帶向萬丈深淵。
一連幾天,他足不出戶。身上的傷有的已經結痂,有的化膿潰爛。他不在乎,整個人都形同槁枯的老軀,散發着僵腐的味道。
借來的東西就算再節省也已經用完了,發着高燒的他不想動,也不能動。躺在林熙蕾曾經睡過的小牀上,脣角上揚彎出幸福的弧度。
“小熙,我聽你的話,我不會死,我就這樣靜靜陪着你。小熙,你說過若有來生還會和我一起,我記得,一直記得。你知道我的脾氣,如果你食言不管上天入地,我都會找你到。我發誓一定。”黑眸綻開銳利光芒,一點點散着令人害怕的執着。
疲憊一涌而上,他好累好累,沉重的眼皮不聽使喚緩緩閉上。突然,臉上結結實實捱了一巴掌,整個人翹起又重重落在堅硬的木板上。
零碎的星星在他眼前撲閃撲閃,熟悉的怒吼傳入耳中:“雷厲霆,我真沒想到你這樣一個懦夫。一點點小打擊你就潰不成軍,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雷厲霆嗎?你起來啊,別裝死。”
雷厲霆很想睜開眼睛的,只是,凌蕭宇那一拳又快又狠擊在他全身唯一完好的眼睛上,現在腫痛得無法睜開。
“你來了。”極其平靜的三個字,彷彿他早就料到凌蕭亦會出現,更似已經等待了他千年。
綠眸燃燒的張牙舞爪熊熊火焰在聽到這三個字時,頓了一下。隨即向周邊漫延:“你不是要死嗎?你去陪林熙蕾好了,讓她看看你現在的鬼樣子。”
“不,我不會死。小熙那麼辛苦才造就了今天的我,我怎麼能死?我不會辜負她,不會讓她的苦白受。我要替她報仇!”虛弱到近乎虛無的聲音卻異常篤定。
凌蕭亦眉頭一皺:“既然想明白了,爲什麼還帶着傷跑到這鬼地方來?你就那麼肯定我必然找得到這裡?”
一想到來這裡的路,凌蕭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真的很難想像宣城還有如此荒涼的地方,山路崎嶇難行不說。
光是找方向就差點沒把他繞暈,這是什麼鳥不拉屢的鬼地方!
“我肯定。”他們出生入死的默契,凌蕭亦不會放任他的生死不管。雖然他現在氣得恨不得親手宰了他,可是,最後找得到他的人,一定是他。
沒有理由,就是靈魂裡的相信。
聽到這話凌蕭亦的怒火瞬間熄滅了不少:“不想死?那你跑這來幹嘛?”
“我想陪小熙一會兒。當年我說過,當我再回來,必定是她求我回來的。現在換我來,我來求她,求她原諒我。”凌蕭亦從沒見過一個男人可以悲傷到極致,還雲淡風輕。
他沉默了,這麼濃烈刻骨的愛他不懂,更理解不了。同時也十分慶幸,若非得跟雷厲霆一樣纔算愛過。他願意一輩子當一個愛情的白癡,也不願成了真的白癡。
遠在羅馬在林熙蕾並不知道關於宣城一切,她聽話地好好休息,好好調養,只要早一刻好起來,她能早一秒能到雷厲霆。
思念氾濫成河,她無力抵抗被拖入其中浮浮沉沉。今天就是她重新活過來的第四十九天了,只要過了今天,她就完全康復了。
今年冬天的羅馬天氣異常之好,每天都是陽光普照,萬里無雲。花園裡盛開着千嬌百媚的玫瑰,散發着濃郁芬芳。一朵朵,一簇簇嬌豔如愛情,濃烈,火熱,纏綿,細膩。
由於身體原因她一直呆在莊園裡,未能出去領略一下這座藝術之者的魅力和文化底蘊。千年藝術的氣息已經深入到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那濃郁的藝術氣息融入到一個生活細節,就連空氣中亦有可聞到。
“今天感覺怎麼樣?”雷旭風一如既往每天都有來看她,拉開窗簾讓陽光傾落一室明燦。如夢似幻的公主房,已經不太適合她這個歷經風霜的女人了。
但每每碎金閃爍,她總會迷惑,彷彿自己一直在,從未離開。
斂了斂神,揚起恬淡的笑:“我很好。”雷旭風每天都會問她同一個問題,她亦每天給予相同的答案。
沒有雷厲霆的日子平靜如一潭死水寧靜致遠,也無波無瀾。其實,在她看似安逸的外表下,她的並不平靜,渴望見雷厲霆的念頭越來越強。
強烈到她幾乎在忍不住開口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強自壓下氾濫的思念,以一種極安靜的姿態等待着。任時間捲成天邊的雲,聚散離分。
雷旭風將一大束將摘的白玫瑰放在水晶花瓶裡,細心一支支撥動好。紅玫瑰雖豔麗卻不免流於俗,白玫瑰的清雅更適合恬靜如雪的她。
“我吩咐廚房做了你喜歡吃的煎餃,我讓人送回過好不好?”深邃的眼眸有幾縷陽光跳躍,使他看起來不再那麼陰沉磣人。
“旭哥哥,真是太麻煩你了。”這一個多月來,雷旭風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很是感動。如果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自己。
第一次重生機緣促成,第二次就是雷旭風的拼命相助了。
以同往常親暱地將手指插入她發間,伸出,烏絲如瀑布傾瀉,那柔順的發滑過指尖也拂過他的心。眼窩深處那熾熱越來越濃,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彎起一貫的淺笑:“傻瓜,跟我還這麼客氣。”她是柔順的,同時也是剛毅的。她的心上有一把鎖,鑰匙在雷厲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