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記悶拳狠狠砸在胸口,慕晏辰停下來,在滾燙的氣息裡面抵住她的額頭,看她抖得宛若簌簌枯葉一般的模樣,渾身的冷冽宛若一睹冰牆,轟然倒塌。
像是剛剛纔確定,她是真的存在。
“你來了……”與剛剛的強勢大相庭徑,他輕輕摸她的頭,像是不相信一般,低啞問道。
瀾溪脣上痛得發顫,抽泣着,想掙脫開他,卻嗚咽一聲不敢亂動了——他一隻手還停留在她衣服裡面,此刻正像個孩子一樣貪戀着她的溫暖,慢慢將她的腰收緊,頭埋入她的頸窩,遮掩住黑眸裡劇痛的血絲,啞聲問她:“瀾溪……你怎麼纔來?”
——你怎麼,纔來?
那樣低啞無助的句子,像困獸的嗚咽,在深沉的暗夜裡,震驚了她的心房。
他,到底怎麼了?
瀾溪水眸帶着無措,不停地閃爍着,本來就應該是她委屈,她該哭,可是她突然就覺得這個抱着自己的男人像是垮了一般無枝可依,蔥白的小手擡起,想抱他安慰他,卻只抱住了他的頭,毫無門道地輕輕揉着他的髮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慕晏辰終於微微清醒。
寒冽的風裡,他擡眸輕輕吸氣,用冷意給自己降溫。
“沒有見過我抽菸,是麼?”他低沉的嗓音恢復了正常。
瀾溪含着下脣,疼得眼裡都透出一絲傷,說不出話來,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他,可是這一次,又好像跟之前不同。
他不是忍不住,不是衝動與失控,他剛剛抱着她親吻的時候,她分明能夠感受到他呼吸之間帶着的一絲……絕望。
是的。絕望。
“恩。”她含着脣,帶着一絲委屈回道。
“我的確很少抽菸,”慕晏辰的嗓音低沉冷靜,平穩得讓人心驚,“很多時候煩心的事熬一下就過去了,沒有必要用菸酒來解愁。”
煩心事。
瀾溪心裡被狠狠揪了一下,很想知道他所謂的煩心事,到底有多沉重?
“那你今天爲什麼……”她蹙眉,啞聲嗔怪,“你不知道你有傷嗎?”
慕晏辰渾身散發着寒冽逼人的氣息,半晌才暗啞地吐出兩個字:“很疼。”
瀾溪一驚。
“疼嗎?”已經顧不得此刻她是怎樣被他親暱地抱在懷裡,知道他肋骨受傷她不敢亂動,纖細的胳膊伸到他腋下輕輕環住他,瀾溪緊張地蹙眉,“你哪兒疼?我剛剛來到時候看到醫生和護士了,他們都在,你爲什麼不叫?不能用麻醉劑嗎?”
黑暗裡,慕晏辰勾着嘴角,蒼白地笑了笑。
笑容漸次褪去,他手掌尋到她剛剛還哭得冰涼的小臉,托起,對上她一雙擔憂的美眸,薄脣輕聲吐字:“沒有什麼疼是挨不過去的,瀾溪,再嚴重的傷我也受過,沒什麼可怕。”
“我只是,有些睡不着。”他嗓音裡帶了一絲暗啞的頹敗。
“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那麼瀟灑地說放你,心裡卻放不掉……剛剛所有人都走了我才發現夜那麼長,一個人不知道該怎麼過,”說道這裡慕晏辰笑笑,低啞地嘲諷着,“很奇怪是不是?在國外一個人生活了十幾年都覺得沒什麼,今晚卻突然睡不着了。”
有些溫暖,要麼就不要給,因爲給了再奪走,他會受不了。
黑暗裡,瀾溪只覺得她的手背一個掌心包裹住,輕輕擡起,按在了他胸口的位置。
“這個地方有點疼。”
“瀾溪……我疼得快死掉了。”他低啞地兀自說着,尾音很輕,輕到快要讓人聽不到了。
瀾溪眼睛慢慢熱了起來,看向了他。
手心裡的跳動無聲而緩慢,一下一下持續着,牽扯着全身那種叫做疼痛的神經,一下下空洞得把人逼到極致去。她從未覺得,在此刻之前從未覺得,一個人活在世上,可以那麼那麼地悲傷無望。
懷裡的人兒哭起來,抽泣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樣,慕晏辰不是沒有感覺,他伸臂將她抱在了懷裡,垂眸想哄她,可是彷彿已經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薄脣對着她哭得狼狽的臉,啞聲道:“我好像已經對自己沒辦法了。瀾溪,你考慮一下……再考慮那麼一下,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薄脣貼過來,覆蓋上她被淚水打溼的鹹澀的雙脣。
瀾溪有那麼一瞬間是想要躲開的,躲開那種突破禁忌的感覺,她冰涼的小手覆在他手背上,卻掰不開他的手掌,他的舌已經探入了進來,碰到了她的,親暱地和她教纏,連同滾燙的淚水一起交融在柔和深重的夜裡,周圍風聲寒冽,她只能感覺到他脣瓣燙的驚人的溫度,還有那一句一句重複着的,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她無力地軟下來,放棄了掙扎,任由他牽着她的小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擁吻在一起。
***
宿舍裡的*板都是冷硬的,涼蓆下面鋪一層柔軟的被褥也緩和不了那種堅硬,深夜醒來總會被熱醒,口乾舌燥,頭頂的風扇轉起來嗡嗡作響,可就是解不了身上的燥與粘稠。
所以當瀾溪夜裡猛然醒來,聽不到風扇轉動的吱呀聲時,驚了一下。
爬起來,感覺被子脫落,專屬空調房的冷氣淡淡透了進來。
——她這是睡在哪裡?
淡淡的藥味和消毒水味似乎提醒了她一些事,她一個激靈下*,光着腳踩在地上,手去摸*頭,似乎莽撞地碰倒了一瓶塑料花,接着摸到開關,打開。
醫院病房裡的一切都展露在她面前。
身後座位上的男人被着突如其來的燈光微微刺痛眸子,眯了一下,這才緩緩定睛,落在了她再次踩在地板上的光裸白嫩的腳。
俊臉蒼白冷冽,他起身,走過去將蹲在*頭驚愕中的她抱起來,放在*上掀開被子,剛要將她塞進去的時候瀾溪驚醒,抓住他的手:“我爲什麼不是睡椅子上?我睡之前明明就在那兒——”
“哥是你抱我上來的?”
——他前天晚上就熬夜,只睡兩個小時,現在車禍傷口剛縫合,又在椅子上熬?!